眼瞅著日頭越升越高,圍觀的百姓過了新鮮勁兒,逐漸散去,街道中間讓出一條足以容納一輛馬車通行的小路。圍堵的幾輛馬車順著小路前行,沒多久就看到一條筆直的官道。


    許是丟了臉麵,恩人的車夫把馬車駕得飛快,一轉眼,隻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子,而顧崢顧慮車上的娘子,並沒有加速,而是盡量保持平穩。


    剛剛他下馬車,教訓了幾個人,一人幾個巴掌,扇得對方滿地找牙,既然詛咒自家二壯,那還要牙口幹什麽?直接打散,讓罵人的幾位躺在地上打滾哀嚎。


    莫小荷消了怒火,對此完全不知情,她也隻是一時氣憤,為這這種人生了閑氣不值得,她盡量平複心緒,離開前,看到香兒暈倒在地,被圓胖子商隊的漢子抬上馬車。


    路過她家馬車前,莫小荷看得真切,香兒雖閉著眼睛,睫毛微顫,原來竟是裝暈,而抬著她的兩個漢子,一雙手也不老實,趁著背過身子,擋住眾人視線,在她身上揉捏幾下,香兒舒服得嚶嚀出聲。莫小荷嘲諷一笑,隨即拉上車簾,罷了,這些話,她還不是不說的好,反正恩人給了香兒休書,兩個橋歸橋,路歸路,自此以後沒有關係,都說這世道對女子極其不公,沒成想男子也有遇人不淑的時候。


    莫大丫自覺打了個漂亮的勝仗,一下精神了,她不好打擾有了身孕的堂妹莫小荷補眠,一路拉著李秀閑磕牙,讓李秀叫苦不迭,她恨不得自己也趕緊有了身子,能有個安靜的理由。


    如此,和前方馬車保持速度幾日,到了大吳黎城的地界。


    黎城靠海,水產發達,不過這裏的百姓不太富裕,主要源於交通的限製,打撈上來的魚蝦,隻能在周邊城池兜售,送不得太遠的地方,不然天氣熱,兩三天全臭了。


    周圍的村落村民世代靠捕撈為生,村裏家家戶戶都沒有自留地,賣出海產,攢得銀錢,隻夠在岸上搭建石頭屋子,偶爾有遠道而來的客商收購幹海貨,把價錢壓得極低,不過村民們還是毫不猶豫地賣出了。


    海貨在不靠海的城池,那是難得一見的新鮮貨,而在漁民眼中,比紅薯更廉價,頓頓吃魚蝦,他們早已沒什麽感覺,倒是吃一頓青菜難得。


    海邊多砂石,沒有一塊像樣的田地,想要吃青菜,隻得用魚蝦到集市上換。家家戶戶出行沒有馬車牛車,隻能靠著一條腿,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後來漁民們學聰明了,在土壤豐沃之地挖來黑土,用木頭框子裝著,放到石屋裏,買來菜種,用盆子接著雨水灌溉,菜還真的長出來了。


    黎城的地貌特殊,不僅僅有海,還有一條通往大吳京都的運河。按照行程安排,一行人在黎城做補給,然後走水路,在水上行程約莫有個五日,再轉回官道。


    水上跟著客船走,吃食船上不缺,但是南來北往的,沒辦法滿足所有人的口味。


    “客船一日一發,咱們隻能等明日了。”


    徐鐵頭來過幾次黎城,對周圍熟悉,官船隻有每日天不亮在碼頭接人,也是最大的,可以夾帶行李和車馬,錯過後,倒是有私人的商船,路過順帶幾個人,額外賺點銀子。


    “咱們不坐私人的嗎?”


    莫大丫隨口問一句,換來徐鐵頭一張冷臉,“誰敢坐私人的船隻,也不怕被人謀財害命了去!”


    在水上和官道不同,官道有個意外,總有逃命的機會,而在水裏,若發生意外,隻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種事經常發生,有人著急趕路或者是貪小便宜,上了私人的船隻,被謀財還好說,把人捆著,扒光了衣裳,等到靠岸的時候,偷偷弄出去,而害命,趁著夜色綁著大石頭往河裏一扔,誰知道!


    每年河裏喪生的人不在少數,衙門也曾經重視過,然而運河上人流量不小,又都不是本地人,屍體被河水泡個麵目全非,看不清麵貌,更是無法調查來曆。


    所以運河有一個別稱,幽靈河,傳聞夜晚,河麵總有鬼哭狼嚎聲,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河裏水鬼會上來索命,所以那天,幽靈河有盛大的祭奠儀式。


    莫大丫一個哆嗦,渾身發冷,用手搓了搓胳膊,埋怨地是瞪了徐鐵頭一眼,“青天白日的,你說這個幹啥?”


    “不是你問的嗎?”


    徐鐵頭又發現莫大丫一個弱點,平時看起來強硬無比,找人罵架更像仰著脖子,扇著翅膀隨時準備戰鬥老母雞,提到鬼神上,立即就變成了紙老虎,他琢磨找個機會,嚇唬嚇唬她,讓她學會什麽叫做大鳥依人。


    莫小荷捕捉到徐鐵頭眼中的促狹,她疑惑地看著自家夫君,顧崢點點頭,確有此事,但是官船上保證安全,所以一行人就在此處等待一天。


    集市上每隔幾米就有小販擺攤,海裏出產的魚蝦,螃蟹,有些都天不亮捕撈上來的,螃蟹裏麵放著點海水,還是活的。


    莫小荷咽咽口水,她忍不住啊,家裏能有點曬開的海米蝦仁,炒菜包餃子提鮮,已經讓她很感恩了,現在遇上活物,煎炒烹炸煮,定是要吃個夠本才行。


    “蟹是涼物,老郎中提過,你最多能吃一隻。”


    顧崢看自家娘子眼巴巴地,麵色鬆動,罷了,反正直說頭三個月不能吃,現在過三個月,應該差不離。


    莫小荷是想討價還價,最後想想可憐的還未出生就不被他爹爹待見的顧二壯,含淚忍住,一隻就一隻,海裏又不是隻有螃蟹,大蝦,魚都是鮮嫩的,隻要做熟了就好。


    一行人投宿街邊看上去不錯的客棧,收拾整理後,立即出來逛街,莫小荷看到有賣烤魚片的,當時小小震驚了下,是了,有穿越者大越的皇後娘娘,這個東西又不複雜,早就該被研究出來了。


    烤魚片似乎加了一點點的黃酒,糖和薑汁,保留鮮味又去了腥氣,莫小荷用油紙包了幾份,打算在路上當個小零嘴兒吃。


    “好家夥,海裏的大魚,至少有二十來斤啊!”


    李秀看著攤位上的大魚,眼睛都直了,這麽大,得咋吃才能吃完?往常在河裏能打撈個三五斤的,就不是很常見,二十多斤,她第一次看到,算是見了世麵。


    “買上一條,咱們去海邊借個大鐵鍋,燉魚吃!”


    大魚的尾巴像小燕子,所以,黎城人稱之為燕魚,肉厚實,味道好,煎,燉,炸,醬,怎麽都能做,因此很得當地百姓喜歡。


    海邊有專門的小棚子,漁民也兜售海鮮,租借鍋碗瓢盆,周圍城池有那不差錢的人家,專門到此處嚐鮮,儼然一個古代版的大排檔。


    一條二十來斤的大魚,隻要二兩銀子,這個價錢,往常隻夠在大酒樓點一道雞鴨。


    莫小荷剛要走,卻在正要轉頭的時候看到熟悉之物,她指著黑綠色的外頭帶刺的海參問道,“這個怎麽賣的?”


    “小娘子,你問這個海蟲子?”


    賣魚的小販拿起海參,直接打包裝在小籃子裏,“這個海邊多的很,沒人愛吃,也不怎麽好吃。”


    小販的意思,不要銀子,他這裏有個十幾頭,許是撈魚的時候不小心一起弄過來的,反正也要扔,眼下有人要,他樂不得。


    莫小荷一臉心痛,營養價值那麽高的海參,竟然被起名叫海蟲子,隨便被漁民堆在沙灘上,太暴殄天物了!


    當然,百姓們也不曉得啥叫營養,隻知道雞鴨魚肉是好東西,按照大吳人的審美,海參的確是被排除在外了。


    對著小販感謝一番,莫小荷一激動,塞給小販一盒葡萄幹,她對著顧崢道,“這下咱們賺到了!”


    海參不為百姓任何,想換銀子那是天方夜譚,不過自己吃補充營養,也是極好的!她準備去海邊撿一些,然後靠著大日頭曬幹,留著以後做幹貨。


    從大吳京都歸來,無論走什麽路線,都要再次路過黎城,莫小荷想,到時候在多弄一些,實在不行雇一輛馬車,也要運回,這可是好東西。盡管有心裏準備,在海邊看到厚厚的一層海參之時,莫小荷還是激動了下,漁民知道這玩意能吃,夏日切成小條,偶爾炒個大蔥,但是論滋味,真比不得蝦蟹,基本上是無人問津。莫大丫和李秀忙著打下手,燉魚的活計就交給頭號大廚徐鐵頭,林秀才本著君子遠庖廚態度,對著大海吟酸詩一首,聽得莫小荷牙疼,也讓她明白一個道理。無論多麽接地氣的讀書人,骨子裏都改變不了對風花雪月的向往,林秀才也是個俗人。“夫君,其實我也是會作詩的。”


    風輕雲淡,赤著腳走在海邊的西沙上,莫小荷忍不住發出杠鈴一般的笑聲,聽得顧崢頻頻回頭,他卷著褲腿,被自家娘子拉來做苦力。


    素日,女子要衣著整齊,就算村裏人農忙,也是不露腳麵的,而在海邊,入鄉隨俗,腳陷入沙子裏,無人注意。


    顧崢手裏拿著一個竹筐,用兩根長長的竹筷子,夾起海參,空中一揚,海參穩穩地落入竹筐中,不曾掉落一個,他的小腿上肌肉輪廓分明,引得莫小荷眼睛成了桃心狀。


    “那娘子就作詩一首,也讓二壯聽聽。”顧崢抬起頭,沉聲道。


    遠處海天一色,一眼望不到盡頭,海麵波光粼粼,上空是成群結隊的海鷗,如此美景,在汙染嚴重的二十一世紀很少見,莫小荷用手順了順胸前,突然有了指點江山的豪情壯誌。


    她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抬起一隻胳膊,抖了抖,飽含深情地道,“大海啊,全是水,烏龜啊,四條腿……”


    莫小荷眨眨眼,哎呀,之前沒想好,現在卡殼,有點編不下去了,她用餘光偷看一眼顧崢,硬著頭皮繼續道,“螃蟹啊,真紮嘴,夫君啊,你就是我的大腿……”顧崢看著不動聲色,嘴角抽了抽,第一次撒謊,言不由衷地道,“娘子吟得一首好詩!”“真的嗎?我也感覺不錯,總比林秀才的強。”


    詩詞歌賦,最重要是通俗易懂,她這屬於打油詩,一般沒點文學素養的做不出來。


    顧崢:“……”突然不想說話怎麽辦?第一次欺騙娘子,還是善意的謊言,應該無礙的吧?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凸起的小腹,心裏想著,如果顧二壯這麽作詩,他非要給二壯一頓竹板炒肉不可!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獵戶家的小嬌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亂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亂蓮並收藏獵戶家的小嬌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