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替林秀才帶話,見表妹莫小荷答應得痛快,她有些不好意思,個中道理她都明白,隻是涉及銀錢方麵,一定要說開,就怕因為這個,影響姐妹感情,彼此心中存個疙瘩。


    “小荷,他和我說,一盒給你六十文的手工費,麵粉,白糖還有雞蛋,這些都我們這邊出。”


    李秀天生不是做生意那塊料,想很久,問過大哥李河才知道,林秀才也想在中間賺一筆,算是個差價,她心裏稍微有點不舒服,後來一想,沒有誰願意攬事,沒一點利益,誰能幹?至少,他肯定不是那種好心人。


    “也好。”


    莫小荷是個通透的,心想林秀才還挺有生意頭腦,他出材料,這邊一般不會偷工減料,影響餅幹的口感,雙方都賺銀錢,算共贏,林秀才還能賣衙役們一個人情,一點不吃虧。


    再者,物價飛漲,家裏白麵是存了些,卻不夠這麽大筆支出,還要去各個糧食鋪子排隊買糧,此舉正好節約時間,省時省力。


    林秀才辦事利落,第二日一早就派人送來麵粉等物,並且表示,不夠繼續加,他找鋪子專門定做裝餅幹的禮盒,中間有四個小格,分別放四種口味。


    做餅幹加一些牛奶口感更好,但是莫小荷沒有時間試驗,再者就是,大吳有些百姓並不能接受牛奶的口味,認為那是賤物,有錢人家的小姐們,最喜歡的是羊初乳。


    “小荷,我來幫忙,你看我能做什麽?”


    李秀總是感覺有點過意不去,三百盒不是個小數目,這幾日怕是一直要起早貪黑的忙,臨近過年,家家戶戶事忙,如若不是未婚夫主動提及,她定會在家裏安心繡枕巾和被麵。


    “打雞蛋吧。”


    沒有打蛋器,光靠手工至少要一刻多鍾,莫小荷做好示範,李秀照做,難倒是不難,就是麻煩,因太費力氣,她一會兒便見了汗。


    用袖子擦了擦額角,李秀問道,“小荷,有姑母的消息嗎,她今年不回來了吧?”


    又是一年,時間匆匆,莫小荷眼神暗了暗,娘李氏和爹爹莫景山,大哥莫懷遠必然要留在京都,過了年就是會試,大哥要科考,必然不會不遠萬裏折騰,時間不夠。


    眼瞅著過年,她還沒有收到娘李氏來信,莫小荷有一點被遺棄的失落感,娘親總不會忘記她吧?


    “大越京都到咱們這至少要走一個月,興許是路上耽擱了。”


    李秀手底下動作不慢,安慰自家表妹,女子出嫁從夫,本質上和娘家人沒有關係,所以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難怪明明可以去京都謀個好親事,文氏卻從未有攀高枝的想法。


    “我娘說我就是個鄉下丫頭,找個穩妥的人過日子,也不圖什麽。”


    高門大戶是非多,李秀長相一般,又不是特別出眾,沒見過多少世麵,她有自知之明,能找到林秀才那樣的夫君,她很知足,想起自己當時的偏執,她隻覺得是太過幼稚,一時間頭腦不清楚,在親事上,多聽長輩的沒錯,爹娘總不會害她。


    “小荷,我娘說我腦子轉不過來彎,死腦筋,還是你能想的通。”


    李秀很是羨慕,以前她甚至想過,是不是表妹被顧崢送的山雞野兔豬大腿收買,才非他不嫁,自從莫小荷成親,就再也沒提過縣令公子。


    “這個……”


    莫小荷詞窮,這和她有什麽關係?是前身喜歡小白臉,書生,又覺得對方是縣令公子,想做個小妾也好,以後有個一兒半女,後半生就有了依靠。


    縣令公子的小妾,好歹是半個主子,吃香喝辣,塗脂抹粉,身邊還能得幾個丫鬟婆子伺候,前身眼皮子淺,還總以為做小妾不丟人,是為追求真愛的讓步。


    言談間,做餅幹隻剩下最後一道烘烤的程序,也是最為關鍵的,莫小荷掌握不好火候,隻得請夫君顧崢幫忙,她和李秀到堂屋裏喝茶嗑瓜子。


    無論是打蛋還是揉麵,看起來簡單,連續做半個時辰,李秀肩膀酸疼,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眼神中呈現迷茫之色,“成親以後,到底是別人家的媳婦,公婆人雖然好,我和他們相處,還是小心翼翼的。”


    做閨女和做媳婦不同,像莫小荷這麽自在的基本上沒有,沒公婆管,夫君又體貼,真是沒什麽煩惱。


    “誰家女子都是這麽過來的,你看大舅娘和外婆就相處得不錯。”


    同一屋簷下,磕磕絆絆必定會有,做晚輩的,能讓就讓,林秀才那人精明,若是李秀受委屈忍著,他心裏清楚,定是會對她好上幾分來彌補。


    婆媳相處之道,莫小荷無法傳授經驗,她也不是沒煩惱,婆婆顧夫人和小十幾歲的青稞私奔,如今就在邊城,還要時刻躲避曆城來人,家醜不可外揚,她不會和任何人說,隻因涉及到顧崢的顏麵。


    “小荷……”


    李秀猶豫片刻,站起身,在門口張望,見院中無人,她關上房門,麵上神色不定,臉色青白交錯,似乎有難言之隱。


    “表姐,咱們姐妹之間,有什麽藏著掖著的?”


    莫小荷看出李秀的糾結,她托著腮,黑眸閃動,帶著好奇之色,“你說出來,我說不定能給你出個主意。”


    李秀剛想說,顧崢在灶間叫人,莫小荷趕忙應一聲,匆匆出門。


    灶間內傳來餅幹的香氣,兩側火候剛好,顧崢把鐵盤放在案板上晾著,又準備放下一盤,“這個交給我來做,你胳膊酸疼,晚上怎麽吃飯?”


    莫小荷聞言,臉色一紅,她在顧崢身後,一把摟住他精壯的腰身,他在灶間燒火,身上有柴火的氣息,卻不難聞,莫小荷用頭蹭著他後背,身體貼得更緊。


    前幾日初次做餅幹,她打蛋拉傷了手臂,吃飯手拿著筷子在顫抖,夾一塊肌肉,掉在桌子上,夾白菜,又掉到地上,顧崢就和帶幾歲孩童一樣,喂著她吃飯,又忙她按摩,就是按著按著,手換了地方,然後夫妻二人又激戰一夜。


    “去堂屋坐一會兒吧。”


    顧崢感覺身體發熱,尤其是後背接觸到那一團柔軟之後,他轉過身,用手摸了摸自家娘子的頭發,嗓音低沉,“乖,晚上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莫小荷用雙手捂臉,跺了跺腳跑開,隻憑他簡單的一句話,她突然發現身子有些酥麻感,頭暈腦脹,腦海中竟出現很多激烈的畫麵來。


    太誘人了!這麽久還是無法抵擋誘惑,莫小荷是現代人,也難免會覺得總對自家夫君身材遐思,太過豪放,但她實在是控製不住。


    回到堂屋裏,李秀情緒平定些許,她突然握住莫小荷的手,坦然道,“小荷,我可能不貞了。”


    不貞?莫小荷張開嘴,愣愣地看著李秀,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她連忙追問,“不貞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可能不是處子之身。”


    李秀可能還嫌剛剛說得不夠直接,一句話挑明,“其實定親以後,我整晚睡不好,我怕新婚夜被發現,他嫌棄我。”


    這是個秘密,她從未對人說起,娘親都瞞著,之前想嫁馮大春,未嚐沒有這個原因在,馮大春是大越人,在大吳舉目無親,而且還是坐過牢的,新婚夜她露餡,或許會選擇包容。窗外刮著北風,高麗紙呼呼作響,進入臘月,天氣越來越冷,莫小荷旁邊就是火爐,她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隻覺得腳底板上竄著寒氣。


    不是處子,不貞,代表什麽?未出嫁前被破身子,那將是一輩子的汙點。當時前身落水,被顧崢救起,抱回家,就這個親密接觸,就讓她沒了名聲,更何況是不貞!


    還有堂姐莫大丫,未婚先孕,不得已進門,差點和張寡婦共侍一夫。李家母子固然不是好東西,可若不是莫大丫輕賤自己,不然怎麽會得不到半點尊重?


    “表姐,你沒開玩笑吧?”


    莫小荷不信,李秀平日深居簡出,還有大舅娘看著,哪有機會……


    “小荷,我心裏難受,可我不敢和我娘說。”


    李秀抹著眼淚,忍了忍,終於趴在桌子上,痛哭失聲,她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那樣的遭遇!自從那個噩夢過後,她再也沒真正快樂過。


    “那天我才八歲,還是個黃毛小丫頭。”


    劉秀訴說那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還是忍不住滴淚橫流,她哽咽半晌,才有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當時,正值農忙時分,村裏人家都在地裏忙活,家裏隻留她一個人,喂雞鴨,幹點雜活,晌午蒸好糙麵饅頭,並一碗鹹菜加水,送到地裏。


    “我剛回來,村裏來了個老頭,大概有五十左右歲,頭發都花白了。”


    李秀咬唇,因太過用力,唇上已經冒出血珠子,莫小荷趕緊捏了捏表姐的手,她差不多能預知接下來的情節,“發生的事無法改變,咱們想個補救措施。”


    “你聽我說,不說出來,我心裏總堵著一塊大石頭。”


    馮大春那件事過後,李秀就不想著成親,一拖再拖,誰料後來竟然會對林秀才動真心,她又喜歡林霜,正是如此,才有愧疚感,那件事,她沒勇氣說出口。


    “老頭想討要一口水喝,他說自己剛好路過村裏。”


    老頭笑眯眯,看起來很慈愛,平時有人上門要水,也算正常,她也沒多心,就給老頭舀了一碗水。


    “小丫頭,你爹娘都不在家嗎?”


    老頭眯著眼睛,用手捋著胡子問李秀,李秀看這個人比他外公年紀還大點,絲毫沒有警惕之心,乖巧地回道,“農忙,他們都下地了。”


    老頭很是奇怪,喝完水以後,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乘涼,“他說天熱,就脫了一件衣裳。”


    村裏男人在家最多打著赤膊,很少有直接脫光上半身的,李秀清楚地記得,老頭皮膚皺巴巴,上麵還要很多難看的斑點。


    他招呼她過去,一把她抱在腿上,親著她的小臉蛋,手也開始不老實。當時李秀年幼,爹娘隻說過女子不要和男子靠近,她隻感覺不太舒服,扭動身子掙紮。


    “爺爺是郎中,正在給你看診。”


    白胡子老頭巧舌如簧,哄騙李秀,他說自己是個郎中,來給村裏人看病,卻走錯了村子,感念李秀施舍水的恩德,所以才給她看看,是不是有什麽病症。


    “爺爺,我有病嗎?”


    李秀還不懂很多,聽說醫者父母心,她就沒多心,去年曾經得過一次風寒,讓她發燒三天三夜,差點要了半條命,連續喝了一個月苦藥湯,才好利索。


    老頭所說,正好符合李秀的心理,那會她還小,很是單純,臉上有什麽情緒全部表露,老頭見此,說得頭頭是道,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褲子脫掉,讓我給你好好查探下。”


    老頭說完,就要脫李秀的褲子。不能隨便赤身露體,李秀掙紮不休,又被老頭三言兩語打發過去,“醫者從不忌諱這個,你看有人屁股上受傷,不是還得郎中幫著診治嗎?”


    “你的病很嚴重,如果不是我看,可能要花不少銀子。”


    一提銀子,李秀遲疑,她年紀小,卻知道家裏不富裕,哥哥在鎮上給人做打鐵鋪子的學徒,前段時間哭著回家,一身是傷,爹娘痛心,可為讓他有一技之長,將來有個能吃飯的本事,不得不忍痛,把他送到鎮上。


    如果花銀子看病,家裏不是更窮了嗎?姑母幾天前剛送了一塊五花肉,被外婆做了鹹肉,一直掛在屋簷上舍不得吃,李秀隻知道,家裏沒錢。


    “我抹著眼淚脫掉了褲子,就被那個老淫棍……”


    李秀難以啟齒,事後,那人還威脅她,如果說出去,她就會得病,會死,小小年紀的她感覺到不對勁,她潛意識,自己受到侵害,就憋在肚子裏,一直到兩年以後,她在河邊洗衣服,聽著村裏老婆子說葷段子,終於明白過來。


    “我感覺自己很髒,天天都要洗澡,恨不得死了幹淨。”


    偏偏趕上那段時間,文氏身子不好,李秀要裏外操持家務,就漸漸忘卻,反正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老頭就好像消失了,再沒出現過。”


    李秀想報複,無奈找不到人,她恨,也怨,自己為什麽那麽天真,心裏有點責怪娘親,沒有早點和她講男女之事,如果告訴她,她還會被騙的*?


    “真是禍害!”


    莫小荷咬牙切齒,那老頭一看就是個慣犯,經驗豐富,還會察言觀色的本事。一般女子要在來了小日子,才懂點男女之事,這個算早的,還有成親前夜,被母親塞一本春宮圖,還處於懵懂狀態。


    “小荷,我怎麽辦?我真是找不到人來說這個。”


    李秀沒有要好的姐妹,她和莫小荷一起長大,雖然以前表妹清高,卻並不讓人討厭,她以為,莫小荷爹爹是秀才,大哥也是讀書人,在村裏頭一份,長相嬌媚,眼界高也是正常。


    隨著婚前臨近,李秀越來越焦慮,整個人瘦了一圈。文氏以為她太累,家務活不讓她做,幾乎每天都做肉菜,或者雞湯大骨頭湯,給她補身子。


    “你讓我想想。”


    這個問題,把莫小荷難住,真不知道表姐經曆過這麽沉重的事。如果在新婚夜隱瞞,怎麽樣做才能瞞天過海?她想不到太好的辦法,兩輩子一共就一次,給了顧崢,盡管他很溫柔,初夜仍然讓她痛不欲生。


    “我覺得還是讓大舅娘幫忙想辦法比較好。”


    文氏好歹活了那麽大歲數,見多識廣,說不定有辦法,而且文氏是李秀的娘親,再親不過了,又不怕秘密被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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