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花升將問道,「你怎麽搞了三天三夜才出來?」


    「哇!原來裏頭這麽好玩。早知道我也去了。」端木魚聽著荊天明的經曆,向往不已,忍不住也催促道:「對啊、對啊!後來呢?」


    荊天明伸伸懶腰,用手抓了抓自己的臉。這張臉被困在豬臉男的麵具下足足三天,真是癢死他了。


    「後來啊,他們就帶我去浴場洗澡。」


    「洗澡?」花升將將眼睛瞪得有銅鈴大,「那不是很不舒服?」


    「我也不愛洗澡。冷得要命。」


    「在仙山洗澡哪可能不舒服。」荊天明閉上眼睛回味著,「那騰騰的整齊、熱呼呼的水,還有人幫忙按摩搓揉小腿、肩膀,簡直太舒服了。」


    「等等等等!」端木魚喊道:「你這麽一洗,可不把我苦心幫你畫的黑色鬼麵給洗掉了嗎?」


    「我有那麽笨嗎?」荊天明作勢抬起手臂,「從頭到尾我都舉著手哪!」他滑稽的模樣,逗得花升將與端木魚兩人哈哈大笑。花升將用手肘撞了一下荊天明、斜著眼睛瞄了下劉畢,壓低聲音問道:「泡完澡之後,你們就去找女人了?對不對?」


    「說到這我也覺得奇怪。這鬼穀方上富甲天下,山城裏幾乎什麽都有了。但我在城裏晃了足足有三天,卻沒瞧見過幾個女子。」


    「這確實很怪。」花升將點頭同意道。


    「花升將的意思是說,如果他是那個鬼穀方上的話,他寧願你送他美女,也不想收下你送來的大象。」端木魚補充說明。


    三人又是一陣大笑。


    「夠了。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打從開始便坐在一旁安靜聽著的劉畢,開口製止三人繼續胡鬧下去,「歸納說來,這仙山城便是鬼穀的大本營。這城中有個名叫方上的人,地位相當崇高……」


    「我看他八成便是鬼穀的穀主。」花升將插口言道。


    「同感。」劉畢點點頭,續道:「所以這鬼穀穀主,方上,他下令散居在各處的門人,尤其是高階門人……」


    「也就是黑色鬼麵,來仙山城中集合。」端木魚接口言道。


    「非但如此,而且還有限時。」


    「顯然是有什麽圖謀。他們不是說要跟著穀主轟轟烈烈地再殺一場嗎?」


    「天明,依你看,如今這仙山城中大概已經集結了多少人?」劉畢問道。


    「三到五千來人吧。」荊天明估算道,「很多人都身在建築物中,很難估摸的。」


    「五千多人倒是一股不容小看的事例。」劉畢思量道:「轟轟烈烈再殺一場?莫非鬼穀此次的目標竟會是項羽嗎?」


    「項羽?」荊天明吃了一驚,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急忙問道:「這跟項羽又有何幹?鬼穀幹嘛找他麻煩?」


    「兄弟這就有所不知了。」花升將言道:「這八年來,項羽的反秦大業從來便沒停止過。如今項羽手下,以過去的楚軍為基礎,據說能動員十萬子弟兵。而且他的人馬不停地在壯大。」


    「十萬人?」荊天明的眼睛都瞪大了。


    「鬼穀若依然為秦國效力,最有可能便是要去鏟除項羽的勢力。」


    「是這樣?」荊天明不難相像項羽身為將軍一呼百應的樣子,畢竟那便是項羽從小的誌向,「那真是太好了。」


    劉畢瞪了荊天明一眼。


    「我是說,項羽能完成他的心願,那真是太好了。」


    「看來如今之計,便隻有混入那所謂的蓬萊夜宴,看能否探聽出鬼穀穀主的盤算了。」


    「我早猜到你會這樣說,所以我不是把他抓回來了嘛。」荊天明伸腳踢了踢被五花大綁捆倒在地的老羅,「再過七天便是十五,到時候我易容成老羅的樣子,堂而皇之地去蓬萊殿參加夜宴便是。」荊天明轉頭道,「到時候還要拜托端木老弟了。」


    「這有何難。」端木魚摸了摸老羅的胡子笑道,「這兒有現成的胡子,倒是我給你黏上去便是。」那老羅聽人家說要削他胡子,又打算冒充自己去蓬萊殿參加夜宴,苦於被人綁得結實,嘴裏又被塞了東西,隻急得在地上團團打轉。


    「老羅,你就忍忍吧。」荊天明見狀,心中有點歉意,畢竟老羅這人從頭到尾都對他很好,「過了十五夜宴,到時我自然放你。」三人又商議一陣潛入的種種細節。不久,荊天明又拒絕了劉畢的挽留,點倒老羅讓他沉沉昏睡過去,自己這才漫步走回九舍。


    快回到九舍時,荊天明遠遠便望見屋內居然點有燈火。「是阿月回來了!」荊天明滿心歡喜,三步並成兩步衝回九舍,拉開門見到花升將坐在裏頭時,隻差一點兒心髒就要變成石頭。


    「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路上閑晃了一下。」


    「還在找珂月?」


    「阿月她是無辜的。不管你們說什麽都沒用!」明明剛剛才在劉畢處分手,如今花升將卻單獨出現在這兒,荊天明心知肚明他必有要事,卻忍不住沒好氣地吼道。


    「也為此,也不為此。」花升將向來是個豪爽的人,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麵的豬臉刀疤男,雖然瞧不見那張豬臉隱蓋住的真正表情,他也知道荊天明胸中的惱怒。


    「我今天來是要給你點個醒。」花升將取黃酒壇子,咕嚕咕嚕地幫荊天明也倒了一碗,「在這是非之地,你要當心些。此一時彼一時,今非昔比啊!趙楠陽骨子裏或許不是什麽大笑,邵廣晴隻怕也不是什麽好料,但是麵對他們,咱心中畢竟有個譜……但有些人……」花升將頓了一下,「天明,你得更當心。」


    「誰?阿月?」荊天明的聲調尖銳而諷刺。


    「她,或許吧。」花升將搖搖頭,「但我說的是劉畢。」


    「劉畢?你說劉畢?」荊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聽得清楚,卻還是再問了一次。


    「沒錯。劉畢心中打的算盤,連我家钜子也瞧不清楚。」花升將言道:「劉畢與項羽幾年前便已不合,項羽用謀士範增之策,很招劉畢反感。聽說項羽打算擁立楚懷王的孫子,叫什麽心的為楚王,要重新恢複楚國霸業。」


    「劉畢對此有意見?」


    花升將點點頭,又道:「我也是聽我家钜子轉述的,劉畢的意思好像是說什麽楚國、齊國都已經滅亡,如再度複立,天下隻怕又有百年的仗好打。聽說,隻是聽說而已啦……」花升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聽說劉畢不欲項羽稱王,或是像始皇帝那樣自稱皇帝。他劉家有個遠住在沛縣,叫劉季,此人誌不在小。聽說劉畢在儒家門中收攬人心,與邵廣晴處處分庭抗禮,打算支持劉季出來跟項羽一爭天下。」


    「爭天下!」荊天明聽到這些話,心中說有多膩味便有多膩味,便立即打斷了花升將,「這是怎麽一回事?才幾年不見,我這些朋友個個是怎麽了?使民不衣牛馬之衣、食犬彘之食的誌向到哪兒去了?怎麽現在搶著要當開國皇帝?」


    「那倒沒有。聽說劉畢隻打算當宰相,好宣揚儒家學說。」花升將似乎沒有聽出荊天明言外的諷刺,還老老實實繼續說下去,「項羽才打算當皇帝的樣子。」


    「好好好。」荊天明又氣又好笑,自暴自棄地道:「他們愛幹什麽幹什麽,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輪得到我來小心?」


    「怎麽沒關係?」花升將針刺一般突兀言道:「你也是始皇帝的兒子不是嗎?」


    荊天明先是震愕,呼吸了好幾次才苦笑道:「我算嗎?」


    「天明,知道此事著絕不隻我墨家一門。我敢打包票,隻怕劉畢、項羽他們也一清二楚。」


    「別人不說,難道他們還認為我會子繼父業,打著秦國的旗幟四處招搖嗎?」荊天明氣憤言道。


    「這我就不知道,也不方便說。我隻知道,換做八年前,劉畢若是得知此時,必定會親自質問於你,而不是裝聾作啞。」花升將喝幹碗中的酒,起身欲離去,臨走時兀自回頭對荊天明說道:「當心。千萬當心。」


    花升將走後,荊天明吹熄油燈,獨自坐在黑暗之中。


    「阿月。若是你在這兒就好了。」荊天明自言自語道。這會兒他感到雙腿有點發軟,因為找不到丁點兒理由,為這漫長無盡的黑夜點上一盞燈。


    眼看還有三日便是蓬萊殿夜宴的正日子了,或許是因為花升將的那番話,荊天明這幾日總覺得自己並非這仙山城外唯一易容改妝過的人。或許是多心,或許是巧合,但在這個劉畢、花升將停留的外城中,如果仔細看的話,的確有些江湖暗號悄悄畫在不起眼的地方。


    荊天明用腳抹去了一個風旗門的暗號,暗自擔心不已,「若連風旗門都有人來到此處,如今真不知有多少人潛伏於暗處。老天保佑,千萬別叫阿月吃了他們的虧。」荊天明想到這裏更加坐不住了,可說是日以繼夜地在九舍附近巡邏觀察,隻盼能找到一點兒珂月或是神都九宮的蛛絲馬跡。


    這一晚夜已深了,卻仍是徒勞無功,荊天明正打算放棄時,卻聽到西邊不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


    那是高手刻意隱藏實力奔跑所發出的沙沙聲。


    一個人。不!兩個。四個。共有六個人在奔跑。


    兩個人在逃,四個人在追。


    嗯。還有一個偷偷地跟在四個追兵之後。


    「那麽便是七個。」荊天明心中按不住失望,從腳步聲聽來這七人中並無女子在內,自然不會是珂月了,「幹脆別理他們算了。找阿月要緊。」


    「啊——」一聲慘叫傳來,被追趕的其中一名年輕人腿上中鏢,倒了下來,「師哥別管我,快走!快走!」


    「胡說八道什麽!來,我背你。」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踏月色而來,說話之人正是不久前荊天明才見過的清霄派左碧星……左碧星扛起受傷的師弟盧海達,奮力往前奔出,但他肩上既然扛了人,很快便為追兵追上。


    四個黑衣人皆蒙著臉。為首那人大概自恃身分,不願對負傷之人出手,趕上左碧星二人後反倒退至一旁。其餘三人則揮舞大刀,便往左碧星肩頭、盧海達頸項砍去。


    左碧星長劍被師弟擋住來不及拔出,但他武功畢竟是趙楠陽親授,臨危不亂,左手背反拍師弟肩骨處,盧海達腳部受傷,頓時向前跌出,避過黑衣人砍來的一刀;右腳向後滑出,一個掃堂,蹭蹭兩下踢中後方兩個黑衣人小腿骨。


    「好!」那為首的黑衣人見自家人受挫,反倒幫左碧星叫起好來,「人都說趙老兒的纏臂金拳厲害,沒想到腳下功夫也不賴。」荊天明從沒聽過這聲音,但很明顯說話之人已經上了年歲,遠遠看來那老者雖然身材瘦小,但中氣充沛,隻怕是個內外兼修的好手。荊天明伏低在附近屋頂上,心想若這老者親自出手,左碧星隻怕不敵。


    三名黑衣人一擊不中,暫時停手,轉頭等候那為首的老者示下。


    「閣下是誰?」說話時左碧星已抽出劍來,擋在師弟盧海達近身前,「與我清霄派有何過節?為何一路上再三與我們為難?」


    「哈哈哈!」那老者豪邁笑道:「你們聽聽,這小子說話還正氣得緊。」三名黑衣人聞言都是輕蔑一笑。再開口,那老者語轉嚴厲道:「清霄派趙楠陽投靠鬼穀,侍奉秦朝,實為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無知小輩還敢裝作正派人士。」


    「一派胡言!也不瞧瞧這兒是誰蒙臉匿名?」左碧星回罵道,「我師創立清霄派三十年來仗義任俠,與蓋聶大俠並稱,誰人不知何人不曉。焉能任你們這些賊子毀謗!你們要殺便殺,卻不能在我左碧星麵前辱我師門名譽。」


    「殺便殺,還舍不得嗎?」那老者見左碧星言語犀利,揮手向其他三人示意,自己舉身撲向左碧星,另外三名蒙麵黑衣人則舞刀攻向盧海達。「師弟小心!」左碧星早知那老者早晚要出手,出聲提醒的同時長劍向前戳出。那黑衣老者倒不用兵刃,隻以一雙空掌來接左碧星劍招。


    盧海達右腳鏢傷厲害難以施展,見三人齊向自己攻略,情急間舉起身旁一塊大石擋在大刀與自己之間。大刀掃來,火花迸發,當當當三聲,大刀飛卷,其中一人手握不住,但刀彈射而起,向後直插入牆中,令二人雖勉強抓住刀柄,卻也震得虎口破裂。


    二人虎吼聲中同時揮刀再攻,一人砍向盧海達脖子,另一人卻砍他腰背處;失去單刀的蒙麵人就近飛出一腿,正中盧海達左腳膝蓋處。盧海達手中大石掄到半途,左膝受此一踢不禁跪了下去。他身形一矮,自然伸過頸間飛劈的那一刀,但腰上那刀無論如何躲不過,頓時滿身鮮血。


    左碧星使開清霄劍術,不理會那老者手掌拍到,隻是一劍斜刺進攻對方腰眼。那老者掌至半路隨即變招,右手單旋腰間一擰,已繞到左碧星身後向他後肩拍到。左碧星來不及回頭,往前急奔幾步忽地後仰,調轉劍尖向後刺出,正是清霄劍術絕技「前仰後合」。左碧星這劍來得好快,如蜂般地向老者雙眼間螫去,那老者深吸一口氣,小腿一緊,雙肩上抬,整個人往上蹦起寸許。左碧星隻覺得手中一緊,長劍不知被何物困住?再一看,卻是那老者的兩排牙齒狠狠咬住自己劍尖。


    「這使得是什麽怪異招數?」這一番龍爭虎鬥的廝殺,便連躲在屋頂上的荊天明都看得心驚膽寒。就在這麽一分神之間,盧海達發出椎心般的慘叫,再看時,盧海達已慎重數刀,顯然是活不了了。


    盧海達既已了賬,另三名蒙麵人賺夠了包圍左碧星。左碧星並不氣餒,隻在四人圍攻中力求自保。幾十招過去,左碧星腳步漸漸淩亂,雖說是隻守不攻,但那老者手下著實厲害,其餘三人刀勢也很淩厲。


    房地下四人圍攻左碧星,招招式式荊天明都瞧得一清二楚。怪就怪在這些招數中,除了左碧星所使的清霄劍法外,竟再沒有一招半式是說得出武功家數來的;而這些招式又偏生如此淩厲,隻打得擅長清霄劍法的左碧星無法招架。


    「莫非江湖上又出現了新門派?」荊天明正狐疑間,隻見那老者左掌對準左碧星當頭砸將下來,右掌直遞出去;左掌乃是一個虛招,右掌趁隙而入,結結實實打在了左碧星胸口上。「若再不下去救人,隻怕要晚。」荊天明正打算跳下房頂,卻聽得那一直隱藏在下風處未曾露麵的第七人出聲喝道:「老賊!休傷我師弟。」


    荊天明本以為這第七人定是與老者一路,沒想到月光下卻見到清霄派宋歇山衝了出來。荊天明記得這人,八年前桂陵城一場血戰,宋歇山為路枕浪甘冒奇險,潛入敵營為春老發現,負傷而歸。是一條好漢子。如今八年過去,宋歇山年歲亦增,麵貌上卻看不出已是四十來歲年紀,一張長臉白靜秀氣,遠遠看來倒似個儒生。


    宋歇山縱身躍出,急急奔向受傷的左碧星。


    荊天明又伏下身去觀戰,一股念頭浮現心間,「真是奇也怪哉,來人既是宋歇山,為何他不早早現身?卻要等到同門師弟一死一傷這才出手?」


    左碧星胸口中掌,一口鮮血噴出,倒有一半噴濺在疾奔而來的宋歇山臉上。


    「師哥……。」左碧星斜倚在宋歇山左胸前,腳步踉蹌,「師哥。」


    「我在這裏。」宋歇山愧疚地回應道:「師哥來晚了。但你放心,師哥便是豁出去,也要保得你性命安全。」


    「要仰仗師哥了。」左碧星像是鬆了口氣,雙膝一軟便欲跌倒,宋歇山連忙伸手去扶,豈料倒在懷裏的左碧星突然以左肘做拐,打向自己胸下大包穴,右手兩指成叉,向後逕戳自己眼窩。這一招「西子卻扇」乃是趙楠陽獨創的纏臂金拳中的殺招之一,師兄弟兩人也不知對練過多少次。宋歇山見到這招來到,身體自然而然反應,使出相對招數「實沈閼伯」,如傳說中參商二星這對兄弟般迅速後仰閃開。即便如此,大包穴還是被左碧星撞中,宋歇山隻覺得胃部一陣抽搐惡心。


    「你……」宋歇山不可置信地望向左碧星。左碧星臉上露出獰笑,站直了腰,抹去嘴角處血跡,卻哪有半點兒受傷的樣子。宋歇山轉頭回望那老者,那蒙麵老者索性拉去臉上殘破的黑布,將麵孔整個露了出來。


    「原來是你,左十二!」宋歇山見了那老者麵孔,頓時恍然大悟。


    「可不是老夫嘛。」左十二陰惻惻地笑著。


    原來這些追逐、惡鬥,都是一場精心安排好的戲。專門用來誘騙宋歇山。


    「原來如此!」荊天明聽宋歇山叫出左十二的名號,頓時也了然於心,暗想道:「怪不得適才這老者所使的拳腳招數,沒一招半式是我認識的。原來全是刻意編出來與左碧星套招用的。」這左十二便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淮水幫幫主,各式各類暗器無不擅長,打起暗器來彷若同時有十二隻手似的,顧江湖上人稱左十二。同時也是左碧星的親生父親,便是他將左碧星從小便送入清霄派。


    「我就說師哥起了疑心。」


    「小兔崽子倒厲害,還當真被你料中。」


    「師哥啊師哥,」左碧星得意道,「既然被你發現我跟師父早已與鬼穀聯手,按理說,做師弟的我應該要勸你與我們一塊兒合作。」


    「哼!想得美!」宋歇山氣憤道。


    「唉唉,幸好師哥也沒什麽興趣。」左碧星微微淺笑,轉頭對左十二言道:「要是我宋師哥也像我一樣愛慕榮華富貴,圖謀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地位,哎!父親您說,這清霄派中還有我發揮的餘地嗎?」


    「可不是嘛。」左十二陰險的笑起來更加猙獰,「那我將愛子送進清霄派中受苦難的功夫,還不都枉費了。」


    「所以啊,幸好我這催雲手宋師哥是個大英雄、大豪俠的料。他果然如我所料,是不屑與我們合作、與鬼穀秦兵聯手的。」


    「我雖早已疑心師父轉而投入鬼穀勢力,但萬想不到你父子竟如此無恥。」宋歇山心痛地向倒在地上的清霄派弟子盧海達,言道:「想來盧師弟對此中奸情定是一無所知了。左師弟,你好狠心啊!」


    「師哥你怎麽這麽說哪。」左碧星踢了一腳盧海達的屍身,怪道:「若非宋師哥你一路跟隨,暗地觀察,直跟著小師弟來到這仙山城外,又遲遲不肯露麵。小弟也是出於無奈嘛。不殺這盧海達,焉能釣上你宋歇山這條大魚?」


    宋歇山心知此番上了他左家父子惡當,今日恐難善終。呼地一掌拍過,便用上自己的獨創武功,掌未至、風先到,其勢強疾,絕不負催雲手稱號。


    左家父子也動起手來。左碧星舍去清霄劍術不用,反倒使他淮水幫中劍法。左十二以暗器功夫在旁邊幫助自己兒子,至於江湖上絕不以多擊寡的規矩倫理,自是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在這對父子的腦海之中。


    一開始三人混戰如荊天明所料,左家父子雖然聯手夾擊,卻是宋歇山穩占上風。荊天明目不轉睛,隻見左碧星回劍斜撩,一招「長風破浪」反削宋歇山手腕。宋歇山手腕上翻避過,右腳一掃帶起左十二打落在地的鐵蓮子,飛腳踢出,當的一聲,鐵蓮子撞上左碧星長劍,差點將長劍折斷。


    左碧星臉色鐵青,右手持長劍改以清霄劍術進擊,左手入懷摸出一把短刀,短刀乘勢直送,躲在「野鶴孤雲」的空隙之中,陡然刺向宋歇山麵門。短刀未至,宋歇山隻覺得冷氣森森撲麵,知道是把寶刀,不敢怠慢,左手五指突然向左碧星右手抓去,一招催雲手中的「領魂車」,將左碧星右手長劍轉帶出去。左碧星也不知怎麽回事,被宋歇山一推,右手突然無力,長劍與短刀相交,火花四射,短刀將長劍攔腰折斷。


    這一招使將下來,左碧星右手幾欲這段。左十二見狀不好,連忙來救,「十二隻手」將各式暗器打得如銀浪一般,宋歇山這才放開左碧星,無奈退開。左家父子毫不鬆懈,才避開宋歇山殺招,又撲將上來,隻聽得暗器風聲勁疾。荊天明在隱身處雖不能將左十二的動作瞧得清楚,聽起風聲也知左十二必是用上全力在與宋歇山拚搏。


    荊天明心中感到奇怪,方才左氏父子在宋歇山麵前一搭一唱,渾然當宋歇山已經是個布恩那個泄露絲毫秘密的死人一般。如今雙方交手,左家父子卻非穩操勝券,「這左氏父子未免也太過托大?催雲手的名號絕非浪得,莫非這對陰險的父子另有奸計圖謀?」


    八年前在桂陵城中,荊天明便對宋歇山頗有好感。今日見宋歇山落入左家父子的全套,他料想這對父子為人陰險、城府又深,定然另有毒招。果然數十招經過,宋歇山動作慢慢緩下來。


    「怎地呼吸如此不順?」宋歇山一掌拍出,猛然吸氣,卻覺得一口氣卡在胸臆處難出難入。這催雲手招招耗竭真力,呼吸一滯怠,掌力頓時便衰減下來。


    左碧星隻感覺宋歇山掌風一招弱似一招,高興大喊道:「爹!上啊!麻藥生效,宋師哥不行了。」原來左碧星早知即便呀父子二人聯手,隻怕也非宋歇山對手,是以早將麻藥混在血包之中,待宋歇山奔到自己身前,立即咬破血包,連帶麻藥一塊兒噴出。宋歇山那時隻道師弟受傷,卻哪知人家暗藏禍心。


    「也該生效了。」左十二與左碧星兩人猛下殺手,要了結宋歇山性命。


    宋歇山在催雲手這門功夫上浸淫數十年,使來得心應手,向來以不變應萬變,沒想到今日連番中計。此時體內麻藥發作,進退閃避都大不易,就連雙目都感到沉重。左十二知他反應不及,此時專挑金針般細小難辨的暗器發射。宋歇山右手掌力逼開左碧星,坐足跨上時卻慢了幾分,立時唰唰唰中了三枚金針,針針入骨,頓覺疼痛難當。


    左十二一聲獰笑,伸手入懷,取出十二枚金鏢。對單膝跪地幾難站起的宋歇山言道:「老夫這就送你上路,江湖中人見這金鏢,便知你催雲手宋歇山乃是死在老夫手下,也好為老夫揚名立萬。」


    金鏢如鶴飛起。


    「哎呦哎呦!今晚喝太多了!」


    「媽呀,好想吐呀!」


    「好熱好熱!熱死大爺我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名豬臉刀疤男上身赤裸,口中亂呼亂喝,踉踉蹌蹌衝了過來。豬臉男手上抓著從自己身上解下來的袍子,亂摔亂打、或卷或纏,竟將左十二發出來的十二枚金鏢全部吸入卷走。


    左家父子,連同快昏過去了的宋歇山,都是滿臉吃驚。


    三人都不知哪來的這號高手,在這兒裝瘋賣傻。三人行走江湖加起來隻怕超過百年閱曆,卻從沒聽見過有這麽一號滿臉橫肉長得極像豬的武功高手。


    豬臉男奔到宋歇山身旁,叫道:「相好的,原來你在這兒!前兩天,在羨蓬萊你向我借的錢還沒還哪。走走走!現在就上你家拿去。」二話不說,將宋歇山扛起就走。


    「何方高人?」左碧星父子追在豬臉男身後大叫,荊天明哪裏管他們,隻是縱身在各個屋頂上飛躍突跳。不一會兒,左家父子就再也感覺不到二人氣息,月色中,隻留下左碧星與左十二兩人麵麵相覷。左碧星對錯過除去宋歇山的大好良機感到扼腕不已,但他非常確定,帶走宋歇山的那神秘豬臉男手臂上,確確實實有個黑色鬼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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