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太監緊緊跟隨,站在帝後的兩側和身後,緊張的看著人群四周。他們是帝後的人形盾牌。


    “值此佳節,朕......”


    陳熙帝剛剛開口說了一句話,眼角餘光便看見西南方向一道流光向他迎麵而來,身邊的小太監反應靈敏,飛快抬步準備擋在他的身前,可是未等小太監向前的步子落下,一道大力將小太監猛地推了出去。


    ‘噗’一聲響,一隻黑色羽尾的箭矢正正的插在了陳熙帝的左胸上。


    “皇上!”眼看著陳熙帝眯著眼向後倒去,離他最近的紀皇後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立刻打破了城牆上下暫時的安靜。


    還未等城牆下的百姓們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轟’,不知是誰引燃了幾個流彈或是煙花,隨著幾道一丈多高的火花騰起,人群立刻開始朝四麵八方逃跑。


    一時之間,尖叫聲、哭泣聲、找孩子找爹娘的聲音不絕於耳。城牆上下亂作一團。


    慌亂之中有人跳進了幾丈深的護城河,立刻被湖中的暗器射中慘叫著死去。


    早有將士朝各個方向撲過去查找凶手。將士們與向四麵八方奔湧的人流衝擊在一起,形成了互相踩踏的局麵。


    皇城上,紀皇後尖叫著摟住陳熙帝,陳熙帝的身子軟軟的躺在了她的懷裏。


    看著陳熙帝左胸上那支已經已經插進去四五寸的箭矢,紀靜好的血液開始在額間發瘋般悸動,腦袋頓時像被異物壓住一般快要炸裂開;


    “皇上,皇上,叫太醫,叫太醫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準你死,不準!”


    鮮血已經從陳熙帝的胸口湧出來,紀靜好目呲欲裂,伸手一把捂了上去,但鮮血立刻從她的手指間又湧了出來。


    陳熙帝睜著眼,他的眼裏有一抹痛苦、一抹解脫,看著紀靜好費力的說了一句:“抱歉....拖......累你了!”


    隨著他的聲音一起,還有嘴裏回湧上的鮮血。


    親衛從痛哭流涕的紀皇後手中接過陳熙帝,太醫當即手腳麻利的在原地開始處理傷口。


    城牆上,一眾人圍著皇上焦急萬分,方才站在皇上身邊的小太監正在跟護國將軍李毅告饒:


    “將軍饒命啊,是皇上推開了奴才,是皇上不要奴才為他擋箭啊,將軍饒命。”


    李毅‘呸’一聲罵道:“滾,妖言惑眾的奴才,給我帶下去砍了!”


    紀靜好縮著坐在黑暗裏,好半天,才把最初慌亂的感覺理清楚。理清之後,痛徹肺腑的感覺開始在全身蔓延,看著太醫正在處理傷口的陳熙帝,她捂住臉淚流滿麵:


    “為什麽?你不愛我就不該娶我,為什麽?”


    長安城的燭火和慌亂一直持續到天亮才漸漸趨於平靜,這一晚,帝重傷,百姓因踩踏和溺斃死亡一百一十三人,傷二百六十四人。


    官兵傷七十四人,亡二十七人,捉拿疑犯一百二十四人,但疑犯全部自殺身亡,無一活口。


    七月初八,這是一個比去年更悲哀的日子,皇後那聲淒厲的呼喊幾乎人人都聽見了,皇上到底如何?百官忐忑的得待著宮中的消息!


    老百姓們更是人人自危,去年的芙蓉園慘案他們隻是聽說,並未親生經曆。但昨晚的皇城下,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在每個人心頭縈繞不散。


    正午時分,墨池站在窗邊發呆,昨晚她沒有去朱雀門,因為她從來都不喜歡太熱鬧的場合。


    安亦池也沒去,他這幾日一直在綠川分部,木梧上個月已經帶走了分部的一些屬下,他還要再做一些出行的安排。


    如此浩浩蕩蕩的隊伍,不說物料,隻是所有人的安全,路上如何避開有心人的耳目,順利到達福建,已經是一件十分浩大的工程。


    昨晚津門和城北大營的兵士幾乎挨個敲門搜查,她們半夜被吵醒,兵士們知道這是前尚書令府,也未敢太過放肆。


    但即使這樣,王嬤嬤也給那個頭領塞了不少銀票,安府才不至於被翻得底朝天。王嬤嬤回來隻抱怨,如今的兵和匪一樣可怕。


    大房兩口子昨夜也去了朱雀門,兩個姨娘嚇得六神無主哭了半夜,唯恐安大郎有什麽閃失。


    墨池聽王嬤嬤說,大房兩口子天大亮才回來。回來時形容十分狼狽,大奶奶連衣服也破了好幾處。


    想想那個總是愛看熱鬧,好奇心重,又害怕寂寞的三皇子,墨池嘴角勾起一個輕輕的笑容,隨即又沉了下去。


    不知他傷的如何?


    吟冬掀簾子的聲音打斷了墨池的回憶:“娘子,圍牆上跳下來一個人,說要找您,說是...”吟冬壓低了聲音,


    “說是皇上的暗衛,給您送東西。又不肯交給奴婢,說一定要見到您!”


    墨池皺眉有些疑惑,皇上找她有何事?她身邊的暗衛沒有動,可見這個人並不危險。


    “走吧,我隨你出去看看!”


    墨池和吟冬一前一後從屋內出來,隻見院子裏站著一個黑衣蒙麵人,看見墨池,蒙麵人拱手遞上來一個信封:“韓四娘子,我家主子有一封信,讓今日交給您!”


    他的聲音聲音平平板板,沒有一絲情緒。


    吟冬接過信封,墨池皺眉問道:“你家主子讓你今日交給我?他什麽時候給你這封信的?他如今可好?”


    黑衣人低頭,卻不回答她最後一個問題:“主子前日給屬下,信已送到,在下告辭!”說罷,一個縱身上牆,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墨池伸手對吟冬道:“把信給我吧,這信沒問題。”


    進內室,墨池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一張薄如蟬翼、帶著淡淡茶花香味的紙箋掉了出來。墨池打開,一副娟秀的蠅頭小楷躍然紙上。


    池兒親啟:


    足下即將啟程,因你二人所知原因,愚兄不能前去相送,甚感愧疚。安弟胸有溝壑,是為大才。因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故安弟此數月來繁務纏身,多臂難擋。


    逝者如斯,時不我待,轉眼一年又至,思及去歲,愚兄時常戰戰兢兢。念及你二人即將離我遠去,從此天涯海角相隨、比翼連枝共啼。愚兄心有戚戚然,唯有遙祝你二人白首一生。


    兄: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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