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提前沒想到,墨池的話令胖婦人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墨池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所以說,怎麽看來,也像是夫人早知我的行蹤。


    一路跟來了懺業寺,再尋機行誣陷之事,夫人,你說,我的分析可有道理?”


    人群隨著墨池的話音落地又開始翁翁作響,明眼人早已明白,這是一場安排好的鬧劇,目的是為了搞臭韓家四娘的名聲。


    也不知這個韓四娘到底得罪了誰,加上上次的賞菊宴,這已經被人設計了第二回。


    胖婦人幹脆破罐子破摔,她一骨碌爬起來,也不在裝痛裝可憐。


    反正顧他們的人說的很清楚,隻要搞臭這個小娘子的名聲,可以不限手段和方法。


    那就直接當眾給這個小娘子扣上一盆子屎,讓她從此連洗也洗不掉。


    “哎呦喂,各位夫人娘子都看看啊,這個兒媳婦目無尊長,翻臉不認人啊!”


    一邊說,一邊將身邊的少年一把拉起來,二人作勢就準備往墨池身上撲過來。


    隻是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再一花,隻見胖婦人和少年的身子如兩片落葉般從他們眼前飛了出去,‘撲撲’兩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呀,是安三郎啊!”人群中傳來小娘子興奮的聲音。


    眾人循聲一看,隻見氣質溫潤的安三郎,一身白衣風神玉樹般的站在了胖婦人母子麵前。


    他的身側立著青衣冷麵的護衛,顯然,方才飛出去的母子,正是這個護衛的傑作。


    此刻的安三郎,那張平日看起來溫潤如玉的臉上,卻冰冷的充滿寒氣。


    他俯身看著這對母子道∶


    “二位在寺院裏也敢胡言妄語,就不怕死後下到阿鼻地獄嗎?


    大妄語者造了口業,死後會墮入阿鼻地獄,受萬年拔舌之痛;


    還會有鐵蛇繞頸,忍受不能呼吸之痛;身體所有肢節被釘上長釘,忍受穿刺之痛;


    體內的器官被掏空,然後從嘴裏灌進滾燙的鐵水,忍受隻能進食滾燙的鐵水之痛;再用燒紅的熱鐵纏遍全身,忍受肌膚炙燒之痛。


    最後的結果,便是時時腹內饑餓,卻隻能日日生吞滾沸的鐵水,苦不堪言。


    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至——————萬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亦池的身上,隻見少年白衣溫潤,俊秀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


    極符合安三郎從來在長安人心目中,才智傑出卻溫和內斂的形象。


    隻是,他預語言詳盡的講述,令在場的人頓時不寒而栗。


    頓時,幾十人的場合鴉雀無聲。


    胖婦人和少年對看一眼,再看看不遠處的大雄寶殿,兩人生生打了個寒顫。


    “是誰青天白日之下在寺院裏行汙言誹謗之事啊!”


    一道穩重低沉的女聲打破了人群暫時的寧靜。


    安老夫人拄著梨花木雕麒麟頭拐杖,老神在在的帶著十幾位夫人娘子緩緩而來,柳順娘和韓老夫人也在其中。


    除了安老夫人和柳順娘,其他人都麵色詫異的看著地上狼狽的男女。


    安老夫人也不再理地上的二人,她淡淡笑著對圍觀的眾人道:“趁著今日眾位夫人都在,老身也宣布一件家中的喜事。


    老身的孫兒三郎亦池,自幼與韓太醫四孫女、閨名墨池指腹為婚。


    如今兩個孩子也都大了,我們兩府便商議著,為兩個孩子先定下婚期。


    今日在此宣布這件喜事,也算借一借菩薩的寶地,為我安家添一添福氣。”


    老夫人的話音落地,人群頓時又是一片安靜。


    韓太醫四孫女,閨名墨池,可不就是眼前這位,方才差點兒成為別人媳婦兒的小娘子嗎?


    這麽快她就飛上枝頭做了鳳凰?


    長安四郎君,又一位要花落她家了嗎?


    人群中很快有傷心的小娘子‘嗚’一聲哭出來,但馬上便被身邊的長輩捂住嘴巴。


    人群外,剛剛趕到的元譽麵色蒼白,要不是


    韓老夫人的神色一僵,如此大事,她竟然完全不知,這老三一家太不將她放在眼裏。


    柳順娘則是滿臉感激,方才在路上聽吟冬大概講了這邊的事情。


    她頓時覺得怒火上升,隻恨不得將那婦人碎屍萬段,同時心中又有些悲涼,如此一來,女兒的名聲可能真的就毀了。


    但此時安老夫人這一番話,無疑是雪中送炭,無論那母子再說什麽,對女兒都不會有太大影響了。


    墨池則是一驚,這種驚訝完全超過了方才,那突然冒出來的胖婦人所帶給她的驚訝。


    指腹為婚!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


    安亦池瞥一眼滿臉驚訝的墨池,心中暗笑,臉上卻是一副羞澀的神色。


    “真是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三郎覓得如此佳人,韓家四娘.....花容月貌,與三郎堪稱絕配。”


    立時便有反應快的夫人,一張嘴一串吉利話便冒了出來。


    其實,這位夫人也好難過,腦子裏轉了一大圈,這位韓四娘,似乎沒聽過有什麽才能啊?


    怎麽誇才合適呢?算了,橫豎誇小娘子花容月貌總是好話。


    一時之間,人群中夫人們此起彼伏的道喜聲聲不斷,安老夫人、韓老夫人和柳順娘一一謝過。


    安老夫人這才又轉向一直被木鬆看緊的胖婦人母子。


    “現在說說吧,你又事怎麽回事?”


    胖婦人在看到安三郎出現的刹那,便明白今日的事情她惹大了。


    作為在長安三教九流混跡多年的老片兒(注1),若連鼎鼎大名的安三郎都不認識,那便真是白混了。


    可恨她收銀子的時候太過聽信那丫鬟的話,以為這位墨小娘子真的隻是六品官家的私生女,隨隨便便便收拾了。


    元瑤帶著丫鬟慢慢的挪到人群最後,轉身想偷偷的離開,卻被吟冬一把拉住了胳膊:


    “元小娘子,還是在多待一會兒,看看熱鬧比較好。”


    “老夫人饒命啊!小婦人隻是個哭靈人,這個孩子也不是小婦人的兒子,他也是個哭靈人。


    是昨日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給了我們一百兩銀子,讓今日到這兒來誣陷小墨大夫。


    是我們不好,我們一時起了貪念,還請老夫人饒恕啊!”


    胖婦人一邊哭一邊伸手抽自己的耳光,直抽的她那張油光水滑的胖臉上滿是紅紅的指印。


    她身後的少年低著頭滿臉通紅,一副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土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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