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驚得猛抬頭,她一雙美眸迅速在墨若璧身上掃了一眼,便低下頭喃喃道:


    “媳婦這些年為大爺調理的膳食太多,也記不清到底都做過些什麽了!”


    “你這個賤人——”老夫人咬牙切齒的拉長了聲音:


    “死到臨頭你還嘴硬,還裝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嘴硬要是有用,那這些廚房的記錄是做什麽用的?


    老夫人翻開賬冊大聲念起來:“三月,關雎院領取甲魚五隻、羊腿兩條、老母雞四隻、莧菜三斤、梅幹菜兩大包、菊花兩小包。


    四月,關雎院領取蜂蜜兩罐、豆腐五斤、柿子四斤、鵝三隻、雞蛋十八個。


    你這個賤人,倒是知道下毒也換著花樣下,可憐我那愚鈍的兒啊,以為你是個賢婦,竟然還常常在老身麵前替你講話。”


    常氏聞言‘嗬嗬’笑了兩聲,正準備開口,一直摟著她的雷嬤嬤搶聲說道:


    “老夫人明鑒,這些食物都是大補之物,是我們夫人心念大爺勞苦,才日日勞心勞力想方設法幫大爺調理身子啊!”


    “放屁,調理身子能把我兒調理成現在這個樣子?”


    老夫人一拍桌子,拿起梨木拐杖起身又準備往常氏主仆身上招呼。


    羅嬤嬤忙扶住老夫人,在她身邊小聲道:“老夫人,留意您的身子,這家裏如今可在再不能有人病倒了。”


    老夫人閉閉眼、順順氣,這才放下拐杖重又坐下來。


    謝思齊坐在墨若璧下首,臉色的神色由開始的輕鬆變得越來越凝重。


    常氏這會兒也逐漸鎮定下來,她推開雷嬤嬤摟著她的胳膊,昂頭道:


    “母親身為一家之長,說話卻不能信口開河,媳婦也是堂堂六品文官家教養的女兒,雖不算賢德,卻也不能任由別人潑汙水!”


    一直冷著臉未開口的墨若璧突然道:


    “池兒,告訴你的大嬸嬸,這些食物可真的都是大補之物?”


    墨池暗歎一聲,說實話,安府賞菊宴之前,她與這位大嬸神,本來並無什麽大不了的恩怨,無非是大嬸神一直看她不順眼罷了。


    可過了今日,這恩怨恐怕隻能越結越深。


    “世間之毒,除了藥物之毒、動物之毒、苗疆之蠱毒,還有一種毒無色無味。


    若隻服用幾次,不過身子稍有不適,不會對身子造成太大的不適。但若是經年累月長期服用,輕可致殘,重則致命。


    這種毒便是食物相克之毒,比如說:甲魚和莧菜一起食用會輕微中毒;羊肉和梅幹菜同食,會引起心悸;


    雞湯內放入菊花,會慢性中毒;蜂蜜釀豆腐味道雖滑嫩,卻會導致耳聾;鵝肉美味,但與雞蛋同食,便會令身子元氣不足。


    以上,不過是食物相克之毒中的幾種罷了,若要細論,還有很多。”


    墨池說話時,謝思齊一直在想,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到底懂得多少?


    先前凶殺案中是她看出來凶手有眼疾,今日這食物相克,他雖然也略有耳聞,卻原來不知,區區食物相克竟然還能導致中毒。


    換了別人,也許對墨池的話隻會半信半疑,但謝思齊見過墨池的本事,對此話自然確信不疑。


    隨著墨池的話音落地,正廳內瞬間鴉雀無聲。


    老夫人精瘦臉上耷拉著的臉皮微微顫抖著,她冒火的雙眼似乎隨時要將常氏吞噬。


    她在等待,等待著眼前這個當年她一心一意為兒子挑選的婦人,將會有怎樣的回答。


    常氏冷笑一聲:“四娘,你怨恨嬸嬸在安府誤會了你,嬸嬸也是知錯的。


    因此才心甘情願的去鄉下的莊子裏反省,如今暫時未去,也是因為你大伯的身子不好。


    但是,你一個小娘子,卻不能因為怨恨就隨意誣陷長輩。


    空口白牙對家中長輩行誣陷之事,於理於法,都是罪大惡極!”


    墨池被大夫人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語逗笑了:


    “嬸嬸,今日祖母在此、父親在此、表哥在次,原本沒有侄女說話的份兒。


    隻是,恰巧侄女這半年來也研究了不少藥膳、食補等養生之道,便懂了些食物相克的道理。


    表哥在此,池兒想問問表哥,刑部審案,最終能定案的是什麽條件?”


    謝思齊挑眉,他就知道,這小丫頭把自己也哄到這兒坐著,絕不隻是因為他韓家外侄的身份,她更加看中的是他刑部官員的身份。


    “自是證據說話,在證據麵前,天大的謊言也會被揭穿。”


    墨池朝著謝思齊一笑,謝思齊覺得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令她看起來神采飛揚。


    “表哥是如今長安城老百姓交口稱讚的青天大老爺,前些時日那樣棘手的案子,也是表哥接手不久後便給破了,今日便請表哥做個見證。”


    謝思齊心裏暗笑,這丫頭其實是在拐彎抹角的表揚自己吧!


    墨池又轉頭看著常氏:“嬸嬸說侄女誣陷,倒也無妨,表哥都說證據才是最好的道理和語言。是不是食物相克,我們用證據說話.“


    隨著墨池話音落下,羅嬤嬤打開緊閉的正廳大門,老夫人的大丫鬟碧桃和老爺身邊的老仆韓光走進來,碧桃手中端著一盆香氣誘人的湯菜,正是羊肉燉梅幹菜,隻是梅幹菜的分量很足。


    韓光手裏提著一個小籠子,裏麵關著一隻體型碩大的老鼠。正是昨晚墨若璧安排人專門在園子裏抓的。


    隨著二人靠近,墨池後背上堪堪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


    謝思齊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原來連屍身都不怕的小表妹,竟然會害怕小小的老鼠。


    韓光手腳十分麻利將湯菜裝了一盞放進籠子裏,灰老鼠‘吱’一聲開始迅速吃起來。


    眾人不發一語,十分安靜的等待著結果。雷嬤嬤上前一步,再次摟住微微顫抖的常氏。


    老鼠很快吃完滿滿一盞肉和菜,連湯也添得十分幹淨。


    兩刻鍾後,看起來吃飽喝足一動不動的灰老鼠,突然開始四肢抽搐。


    不過一炷香時間,慢慢停止抽搐的老鼠便一動不動。


    韓光打開籠子,伸手進去撥了兩下後,麵對老夫人道:“回老夫人,老鼠已經死了。”


    “啪”一聲響,老夫人狠狠的把手邊的茶盞扔到了常氏麵前,死死盯著她道:“你們先下去。”


    說的是碧桃和韓光,二人忙出了正廳,又緊緊關上門。


    “賤人,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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