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一夜,可是卻不知訴盡了多少人心中的相思之情,多少人在情中折磨,而無法解脫。


    夜是漫長的,可是不管夜有多漫長,黎明終將來到。


    待得天色大光,禮府卻迎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此刻,在禮府客廳之中。


    “什麽!?紀大人被發配新疆!?”李青鬆此時無法保持以往的淡定,失聲開口,對於這個消息簡直無法相信。


    禮秀鋒也是有些遲疑,但消息確鑿,他看了看場中眾人,道:“盧大人收受鹽商賄賂而被拘係,聽聞此事中紀大人曾經泄密,天子震怒,紀大人因此被發配到新疆去。”


    “這不可能!!”一聲壓抑著卻始終壓不住的沉吼,紀俠如此時完全無法淡定,“我爹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這絕對不可能!!”


    紀俠如完全無法接受,整個人仿佛在這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支柱,有些失魂落魄。


    禮秀鋒歎了一口氣,道:“我們自然都是不相信的,盧大人任洪雅縣知縣之時,除雜派,清積牘,一以儉勤為治,百姓拍手稱譽,調為潁州知州時,重起水利,免於洪災,政績突出,後為兩淮鹽運使,對當地鹽商勾結官府侵占鹽池作出了灶屬商亭,糧歸灶納的判決,維護了鹽民的利益,這樣的一個人,我是怎麽也無法相信他會與鹽商勾結,收受賄賂,而紀大人的所謂泄密,更是無從談起,這之中必定是有著不可為人知的隱秘。”


    紀俠如心中急促,起身就往外走,道:“我要去見陛下。”


    “回來!!”禮秀鋒一急,沉聲喝住,“紀大人已經傳過消息給我,你今後便住在我這裏,哪裏也不要去,這件事隻怕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萬事不可衝動。”


    紀俠如緊緊攥著雙拳,有些無助地低著頭,但仍是不甘地吼道:“難道我就什麽也做不了嗎?”


    禮秀鋒長長地一歎,想了想道:“紀大人雖然被隔除了一切職務,不過朝延之中,一定也還有一些人在為了紀大人而努力,如今的朝延離不開紀大人,否則的話貪官為政,恐怕也不是當今天子願意看到的。”


    李青鬆和陸方青顯然意外了,他們沒想到禮秀鋒竟然會有這樣的見地,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禮蕁菱此時不由得上前,拉住紀俠如道:“俠如哥哥,以後禮府就是你的家,你先留在這裏,不要衝動,讓我爹和先生他們想想辦法。”


    莫名的,紀俠如竟然真的冷靜了下來,看看禮蕁菱,再看向禮秀鋒,道:“禮叔叔,我又要麻煩你了。”


    “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禮府就是你的家。”禮秀鋒說著,目光卻是帶著一絲詫異看了看堂下的一對年輕男女,紀俠如能夠在禮蕁菱三言兩語之間便變得冷靜下來,是否意味著在他的心中,禮蕁菱確實占據著不小的地位呢?


    安慰過紀俠如一番之後,禮秀鋒猶疑一番,盧見曾出事時就是在揚州,之前一段時間紀昀也來過,加上紀昀與盧見曾關係不錯,這才致使他被卷入其中,隻是單單因此便將他發配到新疆,當今天子對於此事的處理未免過於草率了。


    眾人離開之後,禮秀鋒卻是叫住了紀俠如,兩人來到書房中,兩人安靜地待了一會兒,而後禮秀鋒才道:“俠如,你不必著急,相信紀大人早有對策,很快就能得以昭雪。”


    紀俠如此時也隻能點了點頭,他什麽也做不了,此事致使龍顏大怒,而他想要為紀昀洗刷罪名,根本不知從何做起,隻是紀昀的出事依然讓他的信念產生了動搖,一時間整個人還接受不了。


    禮秀鋒看著紀俠如這個模樣,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道:“俠如,其實早在之前我便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一問你。”


    紀俠如一怔,不解問道:“禮叔叔有什麽問題盡管問,俠如知無不言。”


    禮秀鋒點了點頭,道:“蕁菱的年紀也不小了,我一直想要為她談一樁好親事,隻是她一心想要跟先生學畫,此事便一直沒有能夠施展開來,昨天知府來提親時,頗有些強勢,當時我便稱蕁菱與你之間相處甚歡,借此擋了他們一下。”


    紀俠如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事,事關禮蕁菱的閨譽,他知道禮秀鋒也不可能將話說滿,肯定是留有餘地,他點了點頭道:“禮叔叔放心,若有必要,俠如一定會全力配合。”


    禮秀鋒卻是搖了搖頭,道:“當時我說的那番話,不僅是在婉拒知府的提親,同時那也是我心中真實的考量,隻是我不知道你與蕁菱之間發展如何了。”


    禮秀鋒說到這裏,雙目炯炯地盯著紀俠如。


    紀俠如顯然沒想到,禮秀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他愕然一陣,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許久之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禮叔叔,如果是之前,能夠聽到你的這一番話,我真的很高興,可是現在,很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考慮這些事情。”


    雖然知道紀昀之事對紀俠如的打擊很大,可是禮秀鋒完全沒有想到,那打擊竟然會沉重到這種程度,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可是紀俠如已經緊接著說了下去,道:“而且,禮叔叔,或許你也知道的,蕁菱的心並不在我這裏。”


    禮秀鋒張開的嘴巴沒有能夠閉回去,紀俠如的話傳入他的耳中,在他的心田之中也響了起來,他怔怔的,嘴唇也不由得抖了起來。


    如果說禮蕁菱的心不在紀俠如的身上,那會在誰的身上?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根本不用想,這種事情禮秀鋒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可是那個時候他也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禮叔叔,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紀俠如說完,便默默地走出了書房。


    留下了禮秀鋒一個人對著桌子發呆,想了好多好多,可是他隻是搖頭,緊接著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濃濃的擔憂,紀俠如與禮蕁菱之間的婚事不成,加上紀昀發生了這一檔事,隻怕接下來,楊迪父子不會那麽容易放棄了。


    紀俠如一個人回到房間,可是卻越來越苦悶,窗外的月光斜斜地通過窗戶落下地來,他抬頭望了望,然後走出了房間,沒有多久便拎著幾壇酒,在庭院邊的石椅上坐下,一個人喝起了悶酒來。


    他就這樣默默地喝著,任由月光落在身上,幾片落葉飄到頭上,也不去理會,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嘴角扯開一絲笑容,拎著酒壇子搖了搖,好像跟那影子碰了碰,然後大口大口地喝酒。


    在走廊邊上,禮蕁菱站在那裏,看著借酒澆愁的紀俠如,她卻是不敢靠近過來。


    此時的紀俠如,雖然就坐在那空曠的庭院裏,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將他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了開來,她沒有辦法接近,那個人離她那麽遠那麽遠,所以禮蕁菱隻是站在走廊邊上看著,眼中露出悲哀,雙手緊緊地攥著。


    從紀俠如身上流露出來的那一絲哀苦和無助,通過不見形色的空氣,卻是不斷地傳過來,侵入了禮蕁菱的身體之中,越來越多,越來越滿,禮蕁菱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沉重,心頭也是沉沉的,有好多的哀傷想要滿溢,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什麽,眼前看著的是紀俠如,可是她的腦海之中浮現著的,卻是今天在書房裏瘋狂地作畫的陸方青,那個畫著一幅又一幅的鯉,明明已經畫不出來了,可是卻如同瘋魔,再也停不下來的那個陸方青,她的心頭缺了一塊又一塊,仿佛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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