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前就知道自己是沒有作畫的才能的,但是禮蕁菱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她天性開朗,隻會開心地去做每一件事,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模樣,煩惱對她來說就好像隻是天上的雲闕,可望而不可及,但是當她抱持著信任和期待去做某件事的時候,結果的打擊竟是那樣的巨大,大到讓她沒有辦法接受,大到讓她灰心喪氣。


    畫這種畫,腦海之中幻想著自己畫不出的畫麵,然後欺騙自己說在那紙張之中有自己畫出的線條,這樣的事情,根本就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禮蕁菱是這麽想的。


    “你真的是這麽覺得嗎?”


    陸方青的聲音清清冷冷,然後他突然拿起了墨汁,猛地向著紙張潑了上去。


    “先生,你……”


    “你現在再看看,還看得出什麽嗎?”


    禮蕁菱一怔,再次向紙張上看去。


    依然還是被墨汁填滿、漆黑的紙張,新潑上去的墨汁沒有幹,往下流到畫板上,再滴落到草地上。


    禮蕁菱認真地看著,這一次不管她再怎麽凝神細思,不管她再怎麽在腦海之中勾勒,卻都沒有辦法從那畫紙上找出自己的線條,找到自己想要看的畫麵。


    “如果隻是自我欺騙、自我滿足,那麽依然還是沾滿墨的紙張,你就應該可以繼續欺騙自己,為什麽現在卻做不到了呢?”


    無論禮蕁菱再怎麽嚐試,眼前隻有一片墨跡,她看不到其中有任何的不同,陸方青的話雖然很輕,但卻深深地銘刻在她的心扉,就像是一湖靜水開始起了漣漪,禮蕁菱眼中的光彩開始變得不同。


    “我畫的……畫!?”才能得到了肯定,禮蕁菱卻有些難以相信。


    陸方青微笑著點頭,道:“隻有你才能畫得出的畫。”


    回到禮府的時候,夜色已經漸深,禮蕁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點起了燈,她非常的高興,將畫板擺好,鋪上畫紙,手執畫筆站立,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目光變得悠揚,禮蕁菱手執畫筆輕輕地靠近,輕輕地點在那張畫紙上,然後一筆一筆地畫了上去。


    落筆生花,隻是那花並不是在那紙張上顯現出來,而是顯現在禮蕁菱的眼中、心中,這一夜,她將無眠,這一夜,她將沉迷。


    禮秀鋒和陳淑瑤站在禮蕁菱的房間外,稍顯關注。


    陳淑瑤道:“蕁菱她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了作畫了嗎?”


    禮秀鋒微微一笑,道:“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


    禮蕁菱是很喜歡作畫,隻是可惜沒有天賦,這番話兩人都沒有再說,如今禮蕁菱找到了名師,禮秀鋒和陳淑瑤雖然高興,可是前話依然不可多提。


    沉默了許久,陳淑瑤突然關心道:“隻是這麽晚了,蕁菱還點著燈,我隻擔心她休息不好。”


    禮秀鋒搖了搖頭,道:“這孩子從小你就太慣著他了,如今有先生在,你就隻管放心,她能夠努力也是她的選擇,我們做父母的,隻要好好支持她就可以了。”


    陳淑瑤想想也是,道:“就是不知道蕁菱能夠畫出怎樣的畫來?”


    禮秀鋒眼中也是帶有期待,微微一笑,道:“明天我們過來看看,應該就可以知道了。”


    到天亮的時候,還不等禮秀鋒和陳淑瑤過來看禮蕁菱所作的畫,她已經滿臉得色地將自己再一次畫出來的畫送到了兩人麵前,道:“爹,娘,你們覺得我的畫怎麽樣?”


    看著眼前黑乎乎的一片,禮秀鋒和陳淑瑤覺得有些頭暈,禮秀鋒帶著不確定詢問道:“蕁菱,這就是你畫的畫?”


    禮蕁菱點頭道:“是啊。”


    禮秀鋒想了想,還是要再度確定一下,又問道:“這就是你跟隨先生學習之後,畫出來的畫?”


    禮蕁菱自然能夠明白禮秀鋒的意思,她笑了出來,道:“先生誇我畫得好。”


    禮秀鋒和陳淑瑤突然沉默了下來,他們想起了此前發生的那一幕,在陸方青的鯉畫麵前,禮蕁菱如那畫中之鯉一般靈動非常,充滿了仙氣,那一刻的神聖輕靈讓他們記憶猶新,也是因為看到了那一幕,他們才相信了陸方青所言,自己的女兒禮蕁菱真的擁有著過人的天賦,隻是他們眼光平凡,並不能發現得到,隻有陸方青才能夠發現的,屬於禮蕁菱獨特的才能。


    禮蕁菱畫出來的話,他們看不懂,或許應該說說他們能夠看懂的部分,就是從毫無聯係的點與線,變成了占據整張白紙的墨色,其他的不管他們再怎麽看,也都看不出來。


    不過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勸禮蕁菱不要再作畫,也沒有再認為她沒有天賦,而是將畫交還給了禮蕁菱,道:“蕁菱,既然跟了先生,你就應該跟他好好學畫,先生有經緯之才,爹娘亦不及其萬一,你謹記,切不可辜負了先生的栽培。”


    禮蕁菱連連點頭道:“爹,娘,你們放心吧,女兒一定會好好地跟先生學習,將先生的畫技發揚光大。”


    禮秀鋒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記得一會兒去向先生請安。”


    看著禮蕁菱走遠,陳淑瑤卻還是有些擔心,道:“真的沒有問題嗎?老實說,我也不願意懷疑陸先生,隻是蕁菱這孩子畫的這幅畫,不管我怎麽看,也還是看不出來其中有任何的內容,而且讓我怎麽相信,那樣的一幅畫她竟然畫了整整一夜。”


    禮秀鋒眼中卻有著期待,道:“陸先生之才非我能及,而且之前的光景想必你也不會忘記,蕁菱她有著特殊的一麵,而隻有陸先生才能夠發現,就將一切交給陸先生吧,相信隻要跟著陸先生一直學習下去,蕁菱的才能也有一天會被我們看到。”


    陳淑瑤點了點頭,可是想了想之後,突然道:“可是如果真如陸先生所說,蕁菱有著特殊的才能,那麽就算是我們再如何去看,隻怕也看不出來吧,畢竟我們肉眼凡胎,比不得陸先生。”


    陳淑瑤所說未必沒有道理,可是禮秀鋒並不這麽認為,道:“一個人就算再有才,如果他的才能不能被人發現和認可,就相當於無才,蕁菱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不是陸先生發現了她的才能,在我們眼裏,她依然是一個沒有辦法學得作畫的孩子,而說一句冒犯陸先生的話,即便是以先生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卓絕才藝,也是得到了世人的認可,才有此名聲啊。”


    是金子總會發光,如果禮蕁菱真的有才,那麽有一天,她的才華便會發光發亮,讓他們都能夠看到,而說什麽因為才華太過獨特,而使得一般人無法理解,那麽對於禮秀鋒來說,那種情況便是相當於無才的。


    陳淑瑤聽罷,極為認可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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