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走後,唐僧拿著白玉圭朝自己的徒弟們望過去,目光中充滿了希冀,不過大家反應冷淡,孫悟空低頭捉虱子,豬八戒瞅著窗外的明月愣神,至於沙和尚,臉上永遠是木訥的樣子,了無生氣,蘇離臉上則堆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目光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唐僧咳嗽一聲,說:“徒弟們,此事你們怎麽看?”


    孫悟空冷哼一聲,道:“既然師父應承了下來,您明日自去與那太子說吧。”豬八戒含笑點頭,蘇離挪到唐僧身邊,拍拍唐僧的肩膀道:“師父,在我的家鄉有一句古話,自己約的炮,含著淚也要打完。”


    “什麽意思?”唐僧瞪大了眼睛,無知地看著蘇離,蘇離耐心解釋道:“師父,大師兄說得對,事兒是你自己攬下來的,你自己解決吧。”


    唐僧氣的渾身哆嗦,說:“為師明白了,你們都不管是吧?好,明日貧僧見了太子,與他說明之後,下午就披上袈裟麵見國王,當麵指摘他,他若是真國王,必然治我一個欺君之罪,他若是妖怪,必然會擄去貧僧,將我吃了,左右都難善了,到時候看你們救不救我!”


    孫悟空聞言翻白眼,豬八戒吃驚地看著唐僧,木訥的沙和尚也微微動容,蘇離不滿地說:“師父,您這叫不講道理。”


    鬼都知道,這西遊眾人裏除了唐僧,剩下的人最大的任務就是保證唐僧不會死在半路上,唐僧要是作死耍賴,幾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在一路上唐僧的表現完全在一般高僧的平均水準線之上,倒沒做出什麽讓大家為難的事情來,如今猛地一威脅,倒讓幾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孫悟空一把奪過唐僧手裏的白玉圭,沒好氣地說:“交給俺老孫了,好端端一個高僧,瞎鬧什麽!”說完就走出了禪房,蘇離幾人見狀也陸續離開了,待眾人都消失在夜色裏後,唐僧仰天長歎:“都是慣的!”


    一夜無話。


    第二日,烏雞國太子果然縱兵行獵過此,且不提孫悟空如何與他分說,蘇離這會兒功夫卻入了烏雞國皇宮,站在勤政殿階下,與一位金冠蟒袍的皇者相視而立。


    “你便是陛下派來的使者?”皇者語氣深沉,不怒自威。


    蘇離欠身拱手,不卑不亢,道:“小妖蘇離,見過前輩。”


    皇者微微頷首,緩聲道:“你之來意我已知曉,但恕我不能從命,請回去吧,此間事了,我自會回文殊菩薩座下,從此青燈禮佛,也算是個果位。”


    蘇離聞言一愣,道:“前輩莫非是忌憚身上的佛門禁錮?小妖得陛下真傳,得了解神咒,或可除前輩之厄...”


    皇者搖搖頭,打斷了蘇離的話,用疲憊的語氣說道:“無需多言了!小子,你很好,天資很高,前途不可限量,但你沒有經曆過我的時代,根本不知道曾經發生在我輩身上的種種,我累了,或者說,我們那一代人累了,不想再爭了。”


    蘇離聞言長揖一禮,正色道:“前輩此言差矣,小妖年歲雖小,卻非懵懂無知之徒,前輩所言之種種,晚輩略有耳聞,我妖族乃洪荒之靈,逍遙天地之間,自混沌初始,所遭之大劫難不外那幾個,小妖鬥膽請問,前輩所言的時代可是封神之役與佛門立教之戰?”


    青獅精聞言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微微點頭,蘇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時思緒也回到了當初在鎮元子的藏書樓裏,第一次看到關於封神之戰和佛門立教之戰的記載時,那時的震驚、彷徨、以及難以置信,無法言說。


    封神和佛門立教之戰是插在妖族心尖上兩把永遠無法拔出的利刃,至今還讓妖族流血又流淚,妖族精華,一隕於封神,再落於靈山,大聖天妖被一掃而空,勾陳被迫遠走異域,無數大妖身落枷鎖,淪為佛門驅使。


    “前輩就沒有為昔日的戰友報仇雪恨的心思了嗎?”蘇離的聲音如夜梟一般,冰冷而有穿透性,擊打在青獅精的心裏,青獅精愣住了,臉色變幻不斷,最終歸於一聲歎息,道:“斯人已逝,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蘇離聞言冷哼一聲道:“前輩不願為逝去的英靈報仇,對那些身陷囹圇、被佛門驅使如豬狗的袍澤也沒有一絲情義了嗎?”


    青獅精顫聲道:“你什麽意思?”


    蘇離淡淡地說道:“前輩心裏應該明白,陛下從未放棄過營救你們的努力,而這西遊便是最佳的契機,這其中的道理前輩應該知道一二吧?錯過了這個機會,陛下縱然力有千鈞,恐也無處施為了。西遊,是妖族的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前輩的回歸是一個先聲,是妖族在詔告三界,我們不曾遺忘!那些在天界、在佛門、在九幽,甚至在域外忍辱負重的同袍們心裏就會燃起希望之火,前輩應該知道,一旦這樣的火焰燃起,勢成燎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前輩,您願不願做這第一把火?”


    青獅精呆住了,他靜靜地看著蘇離,緩緩道:“這些是陛下交代你說的?”


    蘇離搖搖頭,認真地說:“小妖,善於思考。”


    青獅精表情一滯,忽然放聲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他捂著肚子指著蘇離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胡扯,你知不知道,你剛才一本正經的樣子非常像一個人,哦不對,是一個妖,那神態,那語氣,那副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自以為是的樣子,太像了。”


    “呃。”蘇離有些尷尬。


    笑聲漸漸收束,青獅精嘴角依然留有笑意,他看著蘇離,眼中流露出莫名的神采,說道:“我本是刑餘之妖,對生死早已看穿了,用那個家夥的話說,就是心碎成了八瓣兒,放點佐料蔥爆了都沒有感覺,活著是糟蹋糧食。不過,我發現有的時候太過平靜的心湖偶爾也需要泛濫一下,把解神咒給我!”


    “前輩答應了?”蘇離驚喜交加,急忙將解神咒法訣複製一份,拋給了青獅精,青獅精通讀了一遍之後,閉目參悟,片刻之後睜開眼睛,長舒一口氣道:“陛下果然天縱奇才,這樣的法子都讓他找到了。蘇離你聽好了,這份咒語隻能暫時壓製我體內的禁錮,想要徹底根除必須入我妖族聖地才行,而且,此訣一旦發動勢必會引來文殊菩薩,且本座會有三息的虛弱時間,你必須為本座爭取三息的時間,三息之後,本座神通恢複,才能自行回歸帝宮。”


    “重要的便是那三息,你要拖住一位佛門大菩薩,你,行嗎?”


    “敢問文殊菩薩何等修為。”


    “金仙,不過他最近在修一門佛法,修為暫時維持在真仙巔峰。”


    蘇離聞言皺眉,不確定地說:“不好說,大概有五成把握。”


    青獅精聞言點點頭道:“不小啦,當年我族大戰洪荒的時候,往往都是隻有三成勝算便敢戰之。”


    難怪洪荒所有的重大戰役妖族都輸了,這是赤裸裸的軍事冒險主義!蘇離腹誹道。


    “那就請前輩做好準備,我們現在就動手,宜早不宜遲!”


    青獅精卻搖頭道:“現在不行。”


    “什麽意思?”蘇離不解地問道,在他看來,越獄這事兒講究的就是一個突然性,現在的時機多好,青獅精發動解神咒後,文殊菩薩就算立馬知道,靈山給他開大,跑過來怎麽著也要半息的功夫吧?見識過北極戰神的莫名空間,蘇離堅信佛門一定也有這樣的東西,能把人瞬息從一個部洲挪到另一個部洲,也許就是燃燈古佛的定海珠。


    “因為遊戲規則已經製定好了,不好好遵守可不行。”青獅精輕笑道。


    蘇離還是沒明白,青獅精隻好解釋道:“西遊啊,沒見到唐僧之前,我不能走,這就是遊戲規則,各方一致認可的,不能破壞。”


    蘇離眨巴眨巴眼睛,這個解釋讓他更糊塗了,青獅精懶得再解釋了,他揮揮手道:“回去吧,你隻需知道等本座被孫猴子打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文殊菩薩出場的時候,才是最恰當的時機。”


    “還有,本座封號搖光天王,是昔日妖族三百六十五路天妖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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