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凹凸不平的村路上,熟悉的瓦房院落,出現在陸軒眼中。兩個院落相臨,與周邊成排的二層小樓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一個院門破舊,門簷掛著白綾,木門板上貼著白紙。這是每家辦喪事時要布置的東西。這個院落是爺爺的家,此時房門關閉著,院內很安靜。


    陸軒猶豫了下,把手中包裹放在一旁。輕輕推開房門。


    院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院北是兩間房屋,門簷上掛著白綾。房門大敞,一個紅漆棺材放在正門處,棺材前有鐵盆,裏麵是紙灰。


    陸軒眸子泛紅,裏麵躺著的是他爺爺,那張熟悉的慈祥麵孔,不停在腦中徘徊。想到他永遠的離去,眼淚在抑製不住的從臉頰滑落。


    在院門處站立良久,陸軒深吸口氣,擦去臉頰淚水。踩著沉重的步伐,提起包裹走向旁邊的院落。


    這是他的家,熟悉的兩扇大鐵門,打從他記事起就在了,現在已經鏽跡斑斑。鐵門虛掩,院內也很安靜。


    陸軒緩步上前,輕輕將門推開。


    院子不大,三間瓦屋坐立在院子的正北。東西屋各一間,房子雖老舊,卻打掃的很整潔。院子裏有一口水井,旁邊有個水缸用蓋子蓋著。熟悉的院落,一成不變。


    “小軒!”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從院子內傳出:“你回來了。”


    陸軒目光順著聲音望去,在東屋門旁,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坐在輪椅上。他體格略瘦,國字臉,皮膚黝黑,眉額處已有皺紋。那是他的父親陸安杉,一個不到五十歲的中年,看上去卻要比年齡蒼老十歲!


    “爸!”


    陸軒走過去,望著那雙泛紅的渾濁雙眼,心裏很不舒服。


    陸安杉點頭,歎息一聲,掏出一根煙點上。


    “爸!煙少抽點,對身體不好!”陸軒把行禮放到一旁,說道。


    陸安杉沒理會陸軒,目光盯著雙腿,聲音嘶啞道:“爺爺的事爸是派不上用場了,現在都要靠你,這兩天你多上點心。”


    “放心吧!我這不已經回來了嗎?我會把爺爺出殯的事情辦好的。”陸軒搬了個板凳,坐在陸安杉身旁寬慰道。


    陸安杉吐出一口煙霧,側頭望著陸軒,道:“畢業了吧!”


    “嗯!”陸軒點頭,說道:“已經半個月了。”


    “半個月!”陸安杉自語般喃喃,略作猶豫,片刻後緩緩問道:“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吧!”


    “是的,不急,工作我可以慢慢找的。”


    陸軒跟媽媽通過話,說起過工作的事情。現在大學生,想要找到滿意的工作,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你今年二十三了吧!”陸安杉望著陸軒。


    陸軒點頭。


    “唉!”陸安杉長長歎息,紅著眼睛道:“孩子,是爸拖累了你啊!你這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我……我卻什麽也給不了你……”


    “這雙腿……”陸安杉顫抖的五指緊緊扣住大腿,指節已經發白,而腿卻沒有一點痛覺,咬牙恨道:“就因為這雙腿啊!這些年就因為這雙腿花光了家裏的積蓄……”


    “爸!”陸軒趕忙抓開陸安杉手腕,道:“您不用多想,治療您的腿是應該的。不用擔心我,我長大了,一切我都可以靠自己,我也不會讓您因為我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望著陸安杉通紅的渾濁雙眼,陸軒心底有不甘。這些年,他眼睜睜看著父親從意氣風發到槁木死灰。


    回想自己年齡還很小時,父親是家裏的支柱。可一切都在父親那次從工地摔下來被改變。


    公司威逼利誘,拿到少部分賠償金不了了之,花掉家裏原本不多的微薄積蓄,也不夠醫療費。幾番折騰,不但賠償款沒拿到,還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現在下半身神經壞死,已經在沒有治愈的可能。


    從那時起家裏的擔子,全部落到母親身上。母親幫人做活得到微薄的積蓄,也隻能勉強維持生活。


    原本喜歡說話的陸安杉,越來越沉默寡言,記憶中那個可以挺直腰杆,爽朗而笑的漢子,逐漸遠去。


    陸安杉不說話,隻是一口接一口抽著煙。他是過來人,知道生活不易。


    直到煙絲燃盡,陸安杉咳嗽兩聲,緩緩說道:“小軒,裏屋櫃子左邊有個暗格,裏麵有兩萬塊錢,是我昨天讓你媽取的。你拿著去河東地裏。你姑父今天帶了一個先生來選葬穴,我們雖然窮,但這錢也不能讓別人出。”


    陸軒皺眉,難怪一直不見媽媽,原來是去為爺爺選合適的葬穴去了。


    陸軒知道父親的性格,所以並沒有說什麽,走進裏屋把那兩萬塊錢拿了出來。不過他回來了,這兩萬塊錢就未必用的上了。他雖然知道姑父有點身份,但也未必能接觸那些風水大師,那人多半也是江湖騙子。


    “把錢拿好,趕緊去吧!”陸安杉囑咐道。


    陸軒點頭,這些都是爸媽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區區兩萬塊錢,對自己家來說,也絕對是個大數目了。


    “放心吧!”陸軒點頭,朝著門外走去。走到門口處,他駐足,轉頭望著蕭索的陸安杉,喊道:“爸!”


    瞧得陸安杉目光投來,陸軒目光堅定,道:“您什麽都不用多想,我會讓家裏的日子好起來的。”目光下移,定格在那穿著褪色牛仔褲的雙腿上,緩緩繼續道:“我會讓您……重新站起來!”


    望著陸軒背影消失在門口處,耳邊還回蕩著陸軒先前的話語,陸安杉出神許久後,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順著熟悉的小路,陸軒一路朝著河東地而去。


    村裏沒有墓地,所以有人去世都是葬在自家田地裏。


    河東地並不算遠,陸軒出了村子,不長時間就看到自家一塊田地裏有幾個人在那。現在地裏都是種的玉米,這個月份長的還沒一尺高。


    距離逐漸近了,陸軒看到了母親刑蘭貞,旁邊站著衣著打扮很幹淨的三個人,與母親穿著有很明顯的對比。這是他的姑媽姑父,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是他的表妹,雖是表兄妹關係,卻很陌生,麵都沒見過多少次。


    “媽!”


    陸軒徑直走到刑蘭貞身後,喊了一聲。


    刑蘭貞五十歲不到,身上的衣服褶皺,她個頭不算高,留著短發。臉上有些皺紋。看到陸軒站在身後,她連忙道:“小軒回來了。”


    陸軒點頭,瞧見姑媽陸安鳳正微笑望著自己,猶豫了下走了過去喊道:“姑媽!”


    陸安鳳身旁站著的是姑父,名叫蔣竟誠,身材微胖,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白襯衫、西褲、皮鞋。陸軒對這個姑父印象並不深,他在機關單位就職,很多年前被調到市裏,從那以後就很少會來。每逢過年也隻有姑媽一人會回來。


    “姑父!”麵對這個有些陌生的長輩,陸軒還是尊敬的喊了一聲。


    蔣竟誠側頭,望了眼陸軒,點點頭,說道:“是小軒吧!”


    陸軒點頭,沒說什麽。他不喜歡這種陌生感,畢竟這是他的親姑父。難道真像母親所說,人富了,就怕沾上窮親戚。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寧願沒有這樣一個親人。


    “林菀,這是表哥!”陸安鳳對身後的少女說道。


    這是陸軒的表妹,名叫蔣林婉,她留著短發,穿著黑色皮短褲,鉚釘短靴,嘴裏嚼著口香糖。在陸軒印象中,她還是個十來歲不懂事的小姑娘。這麽多年不見,卻已經變得認不出來了。


    蔣林婉看了眼陸軒,懶散的把目光移到別處,直接把他無視了。


    “這孩子!”陸安鳳無奈,轉頭對陸軒道:“小軒別介意,這孩子是被寵壞了,一點都不懂事。”


    “沒事的姑媽!”陸軒不以為意,他看得出這個表妹是個問題少女。


    “他是?”陸軒指了指不遠處,拿著羅盤四處眺望的一個中年問道。


    “那是陳先生,我讓你姑父找的。有點名氣,家裏這些年挺不順的,選塊風水好點的陰宅,希望能有好點。”陸安鳳湊到陸軒耳旁低聲說道:“這事你可別到處說,你姑父在機關工作,這種事影響不好!”


    “放心姑媽!”陸軒點點頭,目光投向那中年。


    他有四十多歲,穿著中山裝,體形肥胖,頭發稀疏。一手持羅盤,一手拿木棍。在一塊地方轉悠一拳,手中木棍猛然朝著腳下紮了下去,木棍一端深深的插進鬆軟的土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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