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懊惱, 距離上一次就相隔四天, 真真是把一個星期最多一兩次的次數給用盡了。
不過想想也算了，他有分寸，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再說了, 她這肚子已經在向6個月奔去, 他這種日子也過不了幾天。
周靜賴了會兒床，到了不得不起的時候才起來, 她實在不想出去麵對盧瑞雪。不是因為怕了她, 是純粹懶得搭理她。
一想起她昨晚嬌羞的模樣, 她就氣得牙癢癢的。
程遠已經被這個女人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 以往在他麵前提及小時候的養育情分還能撈點便宜，現在卻連一隻雞蛋都撈不到。
要是她小女兒也能吃到這種身材, 以後還愁勾不住男人的心嗎？
周靜不知道盧瑞雪心裏的九曲十八彎, 不想跟她麵對麵, 吃過早飯就回了房間。
羅嫂子組織的軍嫂茶話會在下午舉行，周靜吃了番薯飯青菜套餐後, 睡了一個短午覺, 便出門了。
因為是茶話會, 所以今天就安排兩個涼拌菜跟一壺花茶。羅嫂子考慮她懷著身子不想她勞累，組織幾個軍嫂提前把菜跟菌類處理好, 等她來了，就開始加料涼拌。
很快，涼拌雜菜跟涼拌雜菌出鍋，花茶也燜好，軍嫂也陸陸續續自帶碗筷跟杯子上門。
周靜的手藝大家之前已經嚐過，所以這會兒看到吃涼拌，一點都不覺得比吃糖差。
軍嫂平時照顧家裏，又是農活又是家務活，顯少有這麽悠閑的生活。好幾個軍嫂都在感歎，沒想到自己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羅嫂子，要不以後咱們每個月都舉行一次茶話會？也不好老讓你請大家吃東西，咱們沒人湊一點，給自己找個樂子。”
“這個主意好，我樂意在家裏省個半頓，來這裏跟大家一起吃，多開心呀。”
“……”
大家紛紛表示讚同，羅嫂子當然沒意見，笑著說：“隻要大家同意，我當然沒問題。咱們軍嫂和樂融融，團結一致，回頭我還能在老秦那裏得個好呢！”
“小靜，你覺得怎麽樣？”半天沒聽到周靜出聲，張嫂子就問：“咱們茶話會食物的味道都全靠你，你想不想參加？”
“我當然想。”周靜笑著說：“隻是關於茶話會的食物，我有個自給自足的提議。”
“什麽提議？你快說。”羅嫂子好奇地問。
周靜：“在咱們挑水的河邊不是有一小塊地嗎？要是可以的話，咱們就聯合開墾，平時種些芋頭、番薯、花生之類的，等收成的時候就可以做成茶話會食物，不就連湊食物都不用湊了嗎？”
“對哦，我怎麽沒想到。”羅嫂子說：“那就這麽辦了，到時候咱們跟營裏學習，每天安排一個人去料理，收成了就一塊吃。”
大家聽著，也紛紛讚成。種子還沒撒，她們就已經在想以後把芋頭、番薯、花生做成什麽好吃的。
自己的意見被采納，周靜很高興，隻不過她還是問羅嫂子，“嫂子，這事情你不用跟秦師長報告一聲嗎？”
“不用了。”羅嫂子大手一揮，“這麽好的提議，他沒理由不同意，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會磨到他同意。”
“好，嫂子最好了。”
盧瑞雪睡醒午覺，起來就發現周靜出門了。
她來的這幾天，除了有人來串門，周靜真真是一步都沒踏出家門。
獨霸家裏的好機會，她怎麽會浪費？怎麽著也得偷喝一杯麥乳精。
哼……瞞得住她的眼睛也瞞不住她的鼻子，她的鼻子可是比狗還靈。
盧瑞雪開始在家裏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可把堂屋、廚房甚至工具房都找遍了，別說麥乳精，她想給自己煮碗白米飯都不行，因為米缸裏麵連米都沒有。
要是她想偷吃，就隻有幾根番薯能吃。
番薯她可看不上，天天吃早就膩了。更何況，她要是想吃番薯，家裏都有，她幹嘛坐火車折騰自己？
最後，她把目光放在了周靜的房間上。
東西肯定被她藏房間裏了，她進去搜一搜肯定能搜到，說不定連錢都能搜出來。
盧瑞雪雄赳赳地回到堂屋，走到大房間門前一推，卻發現根本推不動。
好家夥，竟然上鎖了。
這讓她更加斷定裏麵肯定藏了很多好東西，她伸手就去掰鎖。
要是鎖能掰得開就不叫鎖了，其實她應該去找一個石頭或者錘子之類的東西來鑿，可不知為何，她突然腦子短路，蹲下去就用牙齒就咬。
“哢嚓”一聲，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牙齒從牙齦上剝離的撕裂感。
“去他娘的。”盧瑞雪一邊罵娘一邊捂住自己的嘴巴，疼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可她再怎麽捂，已經脫落了一大半的門牙已經按不回去了，她把心一橫，直接把牙齒給撥了。
她滿嘴滿手都是血，隻能先去外麵洗洗。
可人倒黴起來，喝水都會塞牙縫。
盧瑞雪急匆匆往外走，剛走到門檻那裏就被絆了一腳，摔了個底朝天。
她快要氣哭了，突然覺得自己跟這裏氣場不合，而且周靜這樣防著自己，她待下去都沒意思，倒不如早點拿錢早點走人。
等傍晚程遠解散回來，盧瑞雪就說：“我有事跟你們兩個說。”
周靜回來之後就沒跟盧瑞雪說過話，這會她張開嘴巴，她才看到她少了一顆門牙。程遠也看到了，問：“你牙齒怎麽掉了？”
盧瑞雪當然不會說自己撬鎖把門牙給敲沒了，隻說：“摔了一跤。”
“……那你有什麽跟我說的？”
盧瑞雪抬頭看著他們，道：“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們的生活過得怎麽樣。現在看到你們兩口子好，生活也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打算這兩天就回去。”
本來周靜聽到這話要欣喜若狂的，但她總覺得盧瑞雪憋著大招，果然，接下來就聽到她說：“程遠，你現在有出息了，聽說你都當上團長了，媽沒別的，就希望你能照顧一下家裏的弟弟妹妹。”
果不其然，周靜冷哼一聲，道：“程遠沒有弟弟妹妹。”
“你……”盧瑞雪氣結，也懶得兜圈了，開門見山道：“程遠，我也不求多的，你能給大舅哥100塊結婚隨禮，你親弟弟也結婚了，你怎麽要也給個150。”她本來想說100的，最後還是決定說150，能多訛一些是一些，還給他們講價的空間。
程遠一聽，眉頭皺了起來，說：“我為什麽要給你兒子150？”
“他是你弟弟呀，你再怎麽著也要一視同仁吧。”盧瑞雪說完又緩了緩語氣，佯裝可憐地說：“你就幫幫弟弟吧，他沒什麽本事，結婚時的彩禮都是我跟你大伯東湊西拚的。現在他的孩子也準備出生了，到時候什麽都要錢。”
雖然早已對這個媽失望，但程遠聽到她這般大言不慚地偏心，他的心還是被紮了一下。
周靜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被父母舍棄的感覺是如何難受，周靜實在是太明白了。
“你現在要一視同仁是嗎？”周靜冷冷地問。
“對。”盧瑞雪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說：“你哥都能給100，他弟給150合情合理。”
周靜冷笑一聲，道：“你要咱們一視同仁，那也得你先對兩個兒子一時同仁。”
“你……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你不說二兒子的彩禮是你出的嗎？那程遠給我的300塊彩禮麻煩你先給一下。我們也不搞給來給去那套禮節，今天你擱下150塊在這裏，你想今天走我們立馬送你去火車站，絕不攔著你。”
周靜聲音不高，也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可把盧瑞雪說得一愣一愣的，似是她現在不留下150塊，她就要被關在這裏一輩子。
大家不歡而散。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靜主動窩在程遠懷裏，輕輕地吻著他。
她隻希望自己能給他帶去溫暖，把他因為親情而傷痕累累的心撫平。
第二天一早，盧瑞雪就收拾好行李，想讓程遠送她去火車站。
程遠冷冷地說了一句“今天要集合”，然後讓小張把她送去火車站。
盧瑞雪走的時候，周靜連送都懶得送，更別提給她準備大包小包。
她心裏氣得快要爆炸，可跟周靜鬥了幾天都沒有贏過，她知道自己還是走為上計，免得待下去被反訛錢。
把“瘟神”送走之後，周靜身心舒暢，覺得美好的生活又回來了。
沒一會兒，趙笑花就背著竹背簍，把周靜暫存在自己那裏的糧食、麥乳精之類的都背回來。
“哎呦，你著什麽急呀？等我過去背回來就好，你頂著個大肚子，我都不好意思了。”周靜急忙幫趙笑花把竹背簍卸下。
“我一聽到程遠他媽回去了，就立刻把東西收拾過來。你都不知道，防著我家那三小子偷吃，跟防你婆婆一樣難。”趙笑花還在喘著氣，說：“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這胎重，我現在多走幾步都累了。”
“那你趕緊坐下。”周靜看著趙笑花比自己月份大了一個多月的肚子，的確挺壯觀的。
趙笑花依言坐下，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說：“不過等ta出來了，那日子才叫累，我還是好好享受剩下幾個月的好日子。”
“你怕啥？”周靜笑著說：“大頭大鐵大蛋個個都想要妹妹，等她出來，肯定搶著帶她。”
“這我可不敢奢望，那三小子毛手毛腳的，我做飯的時候逗逗ta還行。”趙笑花撇著嘴說：“這時候我還真挺羨慕林招娣的，三女娃，隨便一個頂我家三個。”
“那你跑她跟前說去。”
“我又不傻，幹嘛沒事給自己惹事。”趙笑花說完又問：“程遠他媽怎麽突然說走就走了？”
“撈不著好處，待著沒意思就跑了。”周靜避重就輕地說，昨晚那爭吵是程遠心裏的傷疤，她不願意隨便對外人說。
她不想多說，趙笑花也識趣地沒再問。
趙笑花坐了大半個小時就回去了，她前腳剛走，羅嫂子後腳就來了。
“嫂子今天這麽有空？”周靜笑著把她迎進屋。
羅嫂子說：“我今天來是謝謝你的。”
說著，她給周靜遞了兩隻豬蹄過去。
“嫂子，這使不得，無功不受祿，你趕緊拿回去。”周靜說著就往回推。
羅嫂子就直接擱廚房裏，說：“你哪裏沒功勞呀？你功勞可大了，你這回讓我在老秦麵前吐氣揚眉了一番。”
原來，先是八一匯演，後又組織軍嫂開墾荒地，秦師長這回兒對自己媳婦可謂刮目相看了。
“小靜，我跟你說老實話，以前跟老秦一起幹革命的時候，雖然他是領導，可在家裏，我跟他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後來，我身體不好退了下來，在家待的時間長了，我就矮他一截了。”羅嫂子說：“我現在要好好做好軍嫂的工作，看老秦還敢不敢對我大呼小叫的。”
周靜被羅嫂子這番模樣都笑了，附和道：“現在秦師長哪裏還敢對你大呼小叫，表揚你還來不及了。”
“當然，他昨晚還把我表揚了一番。”羅嫂子脫口而出。
周靜順口就問：“怎樣表揚你了？”
話音剛落，羅嫂子的臉頰突然染上了一層緋色。
周靜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當然不好再問下去，隻笑著轉移話題，“嫂子，之前給你的草藥用完了嗎？現在身體覺得怎麽樣？”
她樂意轉移話題，羅嫂子當然願意，連忙道：“小靜，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當年生偉業他爸的時候月子沒坐好，落下病根，身體一直不太好。自從你教了我用艾，又送了草藥給我，教我什麽情況該煲點什麽喝，我現在睡眠非常好，經常一覺到天亮，精神也好多了，不像以前動不動就沒什麽力氣。”
“那就太好了。”周靜笑著說：“要是家裏的草藥用得差不多，就讓秦師長安排人去山上弄點，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上山了。”
“行，這事情我自己安排。”羅嫂子說著，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小靜，我知道曉麗能懷上這胎，都是你的功能。所以，我想你給我把把脈，看看我具體什麽情況，我再對應喝點什麽，這樣事半功倍。當然，我這年紀不是想生孩子，就是想把身體調理好。”
“行。”羅嫂子是信得過之人，周靜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說：“我給你開張方子，藥需要你自己去抓了。”
“成。”羅嫂子笑著應下。
周靜細致地給羅嫂子把了脈，然後在紙上寫上藥方，說：“先喝半個月，到時候我再給你把脈，看看方子要不要調整。”
“真是多謝你了。”羅嫂子一邊把方子塞到衣兜裏一邊說：“小靜，你有沒有自己開醫館的打算呀？說實在話，咱老秦年輕的時候也稀罕我，但在家待久了多少有些嫌棄。女人啊……還是總繞著男子孩子轉比較好。”
周靜沒想到羅嫂子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她有些愕然，“嫂子你應該知道中醫現在被人稱為‘四/舊’。”
“我知道，可這也要看地方。我們這邊運動的風氣一直不重，你看村子裏不是有老中醫在家開醫館嗎？”羅嫂子點到即止，“不過你現在也先別想那麽多，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好。”
等羅嫂子走後，周靜還在想她的話。
她當然沒想過在家當全職主婦，但也沒想過參加高考。
高考要在7年後恢複，她重新上個大學出來三十多歲，她覺得真沒必要。書她已經讀夠了，差的就是日積月累的診斷經驗。
再說，無論她以後想去醫院上班還是自己開醫館，社會對中醫的學曆要求沒那麽苛刻，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回爐重造。
要是現在開個醫館……還是算了，孩子出生後要帶孩子，運動風氣都是一陣陣的，她還是小心為妙。
不過羅嫂子說得也不錯，目前風氣不重，她可以試著多給人看診，打下堅實基礎。
羅嫂子回去之後，周靜把豬蹄焯水，然後加入生薑、甜醋等，做成豬腳薑醋。
等熬得差不多的時候，又加入幾個剝好的水煮蛋，浸泡入味。
自從盧瑞雪來了之後，他們一直熬番薯青菜，唯一的葷腥就是昨晚吃的雞蛋。
程遠回家聞到甜醋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問：“你上哪兒弄了豬蹄回來？該不會自己去村裏了吧？”
“沒有，羅嫂子送的，趕緊過來吃飯吧。”
這年頭的人缺少油水，最喜歡吃帶肥肉的豬肉，像豬蹄這種幾乎沒肉的，很多人都瞧不上。當然，有還是比沒有的強。
就像程遠，他最喜歡五花腩，但之前嚐過周靜做的豬腳薑醋，他就喜歡上這沒肉的玩意。
今天羅嫂子給的這兩隻豬蹄都不小，他今晚可以飽餐一頓。
“你怎麽都不吃？”周靜看他啃了兩塊之後就澆了一些糖醋汁，拚命幹飯。
“你多吃點吧。”程遠說：“我聽老郭說，女人吃豬蹄下/奶，我昨晚都沒看見你有呢。”
“……”饒是演了幾回妖/豔賤貨，周靜聽到這話時還是紅了臉，她惱羞成怒地說：“我現在都還沒生，哪裏有奶下，程遠你有點常識，行不？”
程遠一聽，也沒覺得羞愧，還委屈巴巴地說：“我哪知道，我之前又沒有媳婦。”
“……”好吧，你贏了。周靜往他碗裏夾了塊大豬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好。”程遠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還一臉英明地說：“我就覺得奇怪，寶貝你那裏這麽大，怎麽可能沒奶，害我白擔心了。”
“……”
晚上睡覺前，程遠讓周靜收拾行李，“我明天要代表師長去縣城開會，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我請了一天假，等開完會，可以帶你在縣城玩一天再回去。”
可以出去玩，周靜當然高興，但還是不確定地問：“這樣行嗎？會不會對你影響不好？”
“沒問題的，到時候住招待所，單人間，咱倆擠擠沒問題。”程遠說：“就是前兩天我得開會，你得自己找樂子。”
“那好呀。”周靜樂嗬嗬地應下，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現在天氣早晚有涼意，她收拾了兩套日常穿的衣服，又給每人加了一件長袖外套。
第二天天還沒亮，小張就送他們去縣城。
到了縣城，程遠先把周靜安頓在招待所。
“我現在要去開會了，你乖乖待著，要是無聊也可以出去走走，但不要走遠。中午就去招待所吃飯，我下午六點前應該能回來。”
程遠交代完，就出門了。
為了打發時間，周靜特意把毛線帶來，可這招待所的房間小小的，又沒有人來串門，她待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
想著這附近就是他們平時出來采購的地方，她已經熟門熟路了，於是把錢帶上，出去溜達了。
愛逛街是女人的天性，無論是七十年代還是2020年代。
周靜先去了供銷社，出來之後又去了百貨大樓，可她手上沒什麽票，基本就隻有一個看字。
溜了一圈出來，時間還早，她決定去倒爺那邊碰碰運氣。
倒爺看到她很高興，說：“你上回不是問我有沒有棉花嗎？我前些天弄了一些回來，你想要就跟我回家看看，絕對好棉花。”
秋天來了，周靜的確要為冬天做準備，笑著應道：“好呀。”
跟他打過幾次交道，她信得過他的為人，而且他家就在附近，於是就隨他過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剛進門就聽到哭泣聲。
倒爺的臉一沉，急急忙忙往堂屋走，看到女兒就說：“翠兒，你今天咋回家了？怎麽哭了？”
“還能為什麽？”一個婦娘岔岔地說：“還不是被他們老胡家趕回來了，咱們翠兒怎麽這麽命苦呀？”
結合大爺上回所說的，再看看眼前這場景，周靜基本能猜出發生了什麽。
別說七十年代，即使是在2020年，多少女人因為不孕問題而遭到婆家的白眼。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到翠兒就說：“媳婦……”
“大強……”翠兒似是看到組織一般，雙眸亮了亮，本想站起來，可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把頭別向一邊，賭氣地說：“你走吧，改天你得空了，咱們去簽字離婚。”
“我不離。”大強撲倒翠兒跟前，抓著她的手就說：“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但我是不會跟你離婚的。”
翠兒聽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但還是搖頭，“不行，我不能害你絕後呀……”
“不會的，我們再找醫生看。”
“沒用的，咱們縣裏有名的醫生都看過了，我這輩子是懷不上孩子的……”
“懷不上咱們就收養一個，反正我不要跟你離婚。”
五十年後大家思想已經開通了很多，但還是不少夫妻因為生育問題而離婚，沒想到大爺這女婿是個有擔當的。
周靜看著眼前的這對苦命鴛鴦，於心不忍，於是走上前，跟大爺說：“我對調理身體略知一二，之前有個朋友結婚五年沒懷上孩子，我給她調理過一段時間，她就懷上了。要是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醫”，大爺一家雖然有些懷疑，可事到如今，那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周靜給翠兒把了脈，寫了方子，說：“你按照這方子去抓藥，堅持吃一段時間。我每隔一段時間會出來縣城買東西，要是你覺得有效，那下次我找你爸買東西的時候，我再給你把脈換個方子，要是沒效，那就說明我們無緣。”
“好，謝謝你。”翠兒接過方子，問：“我該給你多少錢？”
“不用了，也不一定有效。”周靜笑著拒絕。
“這哪能行？”倒爺不同意，周靜就說：“那棉花就算我便宜一點。”
“成。”
大爺是個爽快的人，最後按照成本價把棉花賣給了周靜，還拍著胸口保證：“妹子，這是新疆優質長絨棉，又暖又舒服，肯定錯不了。”
“我當然知道，謝謝大爺了！”周靜道完謝後就離開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到翠兒，但周靜突然有種找回自己喜歡的“懸壺濟世”的感覺。
當然，撈到一大捆便宜又優質的棉花，她也開心。
周靜自個兒瞎逛了兩天，終於等到程遠開完會，帶她玩了。
這天早上，兩人在國營飯店吃過早飯，就出發去約會了。
“你怎麽突然想到跟我來約會呀？”周靜問。
程遠看著她說：“咱們不是沒處過對象就直接領證了嗎？我想著有空就給你補回來，將來就不會有遺憾了。”
“什麽時候這麽上道了？”周靜上翹的嘴角壓都壓不住，程遠知道自己這回做對了。
下次方文還在他麵前顯擺他跟朱曉麗以前處對象怎樣怎樣，諷刺他跟周靜是盲婚啞嫁的時候，他就能回擊。
周靜不知道自己男人這麽幼稚，滿懷期待接下來的第一個節目——看電影。
可等她看到幕布上飄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地雷戰時，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果然不能對這個男人抱有太大的期望。
在一聲又一聲的爆炸聲中，電影終於落幕。
周靜被震得有些神經衰弱，程遠卻看得意猶未盡。從電影院出來之後，還不停地回味剛才的劇情，“最開始跟最後那場戰役最精彩，你比較喜歡哪一場？”
“……我比較想去吃東西。”
“肚子餓了？行，現在就帶你去。”
這場約會雖然跟預想中相差太遠，但跟對的人在一起，即使壓馬路都覺得很愜意。
下午，小張就來接他們回去了。
進入農曆八月，天氣已經明顯清涼起來。
程遠即使再喜歡周靜穿吊帶睡衣，但也不敢隨便拿她的身體開玩笑，生怕一不小心穿少就感冒了。
晚上氣溫明顯下降，山裏又更涼一些。為了安全起見，他還要求她晚上穿長袖衫跟長褲子。就算她半夜踢被子他不知道，也不會輕易著涼。
這天洗完澡，周靜坐在床上看顧老的手稿。
程遠洗完澡也鑽了進來。
一般睡前這段時間都是他們各自學習的時間，可今天好一會兒都沒聽到程遠的翻書聲，她扭頭一看，發現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隻剩一雙手臂伸出來，催促道：“別看了，趕緊看書。”
可程遠的眼睛已經黏在她身上了，湊到她身上說：“寶貝，已經一周了，今天是不是……”
“不能。”他的話還沒說完，周靜就已經把他打斷，“現在已經六個多月了，說什麽也不行？”
“怎麽這麽快？”程遠不可置信地問：“怎麽上次沒聽你說？”
“我說了不就掃你的興了嗎？”
“可那是我最後一次……”他應該好好珍惜的，他現在悔不當初。
“什麽最後一次？”周靜不認同，“關幾個月禁閉就行了，你趕緊看書轉移注意力。”
“要是看書能轉移注意力，我還娶媳婦幹什麽？你真以為書中自有顏如玉嗎？”程遠那語氣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明明是歪理，但這話她竟然無法反駁。
程遠突然一個翻身，就趴在了床上，說：“你坐上來。”
“什麽坐上來？”周靜有些懵。
“你坐到我的背上，我需要負重做俯臥撐，才能把多餘的精力消耗掉。”
“……”
這人花樣真多，不過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周靜還是順從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他的背上，說：“你穩一點，別把我晃著了。”
“放心，我穩如泰山。”
說著，程遠慢慢把周靜撐起來，然後又慢慢放下去。
不得不說，這男人真的很穩，周靜擔心自己太重，問：“會不會太累了？要不我下來。”
“不用，不累點我這火泄不出去。”
“……”真是十足的怨夫了。
“是不是有人在拍門呀？”周靜突然聽到外麵有砰砰聲，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喊程遠。
“大晚上，誰呀？”說著，她從程遠的背上下來，說：“你趕緊去看看。”
程遠也聽到有人喊自己了，聲音好像是牛連長，他連忙起來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誰呀？”
“老牛，她媳婦要生了，借咱的自行車去村裏找接生婆。”
“林招娣要生了？”周靜瞪大了眼睛，“她不是還有一個月才生嗎？”
“老牛說小閨女太久沒吃過雞蛋，晚上偷偷爬起來去煮雞蛋，被她發現了，她一發火就動了胎氣。”
“……”
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懊惱, 距離上一次就相隔四天, 真真是把一個星期最多一兩次的次數給用盡了。
不過想想也算了，他有分寸，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再說了, 她這肚子已經在向6個月奔去, 他這種日子也過不了幾天。
周靜賴了會兒床，到了不得不起的時候才起來, 她實在不想出去麵對盧瑞雪。不是因為怕了她, 是純粹懶得搭理她。
一想起她昨晚嬌羞的模樣, 她就氣得牙癢癢的。
程遠已經被這個女人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 以往在他麵前提及小時候的養育情分還能撈點便宜，現在卻連一隻雞蛋都撈不到。
要是她小女兒也能吃到這種身材, 以後還愁勾不住男人的心嗎？
周靜不知道盧瑞雪心裏的九曲十八彎, 不想跟她麵對麵, 吃過早飯就回了房間。
羅嫂子組織的軍嫂茶話會在下午舉行，周靜吃了番薯飯青菜套餐後, 睡了一個短午覺, 便出門了。
因為是茶話會, 所以今天就安排兩個涼拌菜跟一壺花茶。羅嫂子考慮她懷著身子不想她勞累，組織幾個軍嫂提前把菜跟菌類處理好, 等她來了，就開始加料涼拌。
很快，涼拌雜菜跟涼拌雜菌出鍋，花茶也燜好，軍嫂也陸陸續續自帶碗筷跟杯子上門。
周靜的手藝大家之前已經嚐過，所以這會兒看到吃涼拌，一點都不覺得比吃糖差。
軍嫂平時照顧家裏，又是農活又是家務活，顯少有這麽悠閑的生活。好幾個軍嫂都在感歎，沒想到自己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羅嫂子，要不以後咱們每個月都舉行一次茶話會？也不好老讓你請大家吃東西，咱們沒人湊一點，給自己找個樂子。”
“這個主意好，我樂意在家裏省個半頓，來這裏跟大家一起吃，多開心呀。”
“……”
大家紛紛表示讚同，羅嫂子當然沒意見，笑著說：“隻要大家同意，我當然沒問題。咱們軍嫂和樂融融，團結一致，回頭我還能在老秦那裏得個好呢！”
“小靜，你覺得怎麽樣？”半天沒聽到周靜出聲，張嫂子就問：“咱們茶話會食物的味道都全靠你，你想不想參加？”
“我當然想。”周靜笑著說：“隻是關於茶話會的食物，我有個自給自足的提議。”
“什麽提議？你快說。”羅嫂子好奇地問。
周靜：“在咱們挑水的河邊不是有一小塊地嗎？要是可以的話，咱們就聯合開墾，平時種些芋頭、番薯、花生之類的，等收成的時候就可以做成茶話會食物，不就連湊食物都不用湊了嗎？”
“對哦，我怎麽沒想到。”羅嫂子說：“那就這麽辦了，到時候咱們跟營裏學習，每天安排一個人去料理，收成了就一塊吃。”
大家聽著，也紛紛讚成。種子還沒撒，她們就已經在想以後把芋頭、番薯、花生做成什麽好吃的。
自己的意見被采納，周靜很高興，隻不過她還是問羅嫂子，“嫂子，這事情你不用跟秦師長報告一聲嗎？”
“不用了。”羅嫂子大手一揮，“這麽好的提議，他沒理由不同意，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會磨到他同意。”
“好，嫂子最好了。”
盧瑞雪睡醒午覺，起來就發現周靜出門了。
她來的這幾天，除了有人來串門，周靜真真是一步都沒踏出家門。
獨霸家裏的好機會，她怎麽會浪費？怎麽著也得偷喝一杯麥乳精。
哼……瞞得住她的眼睛也瞞不住她的鼻子，她的鼻子可是比狗還靈。
盧瑞雪開始在家裏進行地毯式的搜尋，可把堂屋、廚房甚至工具房都找遍了，別說麥乳精，她想給自己煮碗白米飯都不行，因為米缸裏麵連米都沒有。
要是她想偷吃，就隻有幾根番薯能吃。
番薯她可看不上，天天吃早就膩了。更何況，她要是想吃番薯，家裏都有，她幹嘛坐火車折騰自己？
最後，她把目光放在了周靜的房間上。
東西肯定被她藏房間裏了，她進去搜一搜肯定能搜到，說不定連錢都能搜出來。
盧瑞雪雄赳赳地回到堂屋，走到大房間門前一推，卻發現根本推不動。
好家夥，竟然上鎖了。
這讓她更加斷定裏麵肯定藏了很多好東西，她伸手就去掰鎖。
要是鎖能掰得開就不叫鎖了，其實她應該去找一個石頭或者錘子之類的東西來鑿，可不知為何，她突然腦子短路，蹲下去就用牙齒就咬。
“哢嚓”一聲，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牙齒從牙齦上剝離的撕裂感。
“去他娘的。”盧瑞雪一邊罵娘一邊捂住自己的嘴巴，疼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可她再怎麽捂，已經脫落了一大半的門牙已經按不回去了，她把心一橫，直接把牙齒給撥了。
她滿嘴滿手都是血，隻能先去外麵洗洗。
可人倒黴起來，喝水都會塞牙縫。
盧瑞雪急匆匆往外走，剛走到門檻那裏就被絆了一腳，摔了個底朝天。
她快要氣哭了，突然覺得自己跟這裏氣場不合，而且周靜這樣防著自己，她待下去都沒意思，倒不如早點拿錢早點走人。
等傍晚程遠解散回來，盧瑞雪就說：“我有事跟你們兩個說。”
周靜回來之後就沒跟盧瑞雪說過話，這會她張開嘴巴，她才看到她少了一顆門牙。程遠也看到了，問：“你牙齒怎麽掉了？”
盧瑞雪當然不會說自己撬鎖把門牙給敲沒了，隻說：“摔了一跤。”
“……那你有什麽跟我說的？”
盧瑞雪抬頭看著他們，道：“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們的生活過得怎麽樣。現在看到你們兩口子好，生活也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打算這兩天就回去。”
本來周靜聽到這話要欣喜若狂的，但她總覺得盧瑞雪憋著大招，果然，接下來就聽到她說：“程遠，你現在有出息了，聽說你都當上團長了，媽沒別的，就希望你能照顧一下家裏的弟弟妹妹。”
果不其然，周靜冷哼一聲，道：“程遠沒有弟弟妹妹。”
“你……”盧瑞雪氣結，也懶得兜圈了，開門見山道：“程遠，我也不求多的，你能給大舅哥100塊結婚隨禮，你親弟弟也結婚了，你怎麽要也給個150。”她本來想說100的，最後還是決定說150，能多訛一些是一些，還給他們講價的空間。
程遠一聽，眉頭皺了起來，說：“我為什麽要給你兒子150？”
“他是你弟弟呀，你再怎麽著也要一視同仁吧。”盧瑞雪說完又緩了緩語氣，佯裝可憐地說：“你就幫幫弟弟吧，他沒什麽本事，結婚時的彩禮都是我跟你大伯東湊西拚的。現在他的孩子也準備出生了，到時候什麽都要錢。”
雖然早已對這個媽失望，但程遠聽到她這般大言不慚地偏心，他的心還是被紮了一下。
周靜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被父母舍棄的感覺是如何難受，周靜實在是太明白了。
“你現在要一視同仁是嗎？”周靜冷冷地問。
“對。”盧瑞雪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說：“你哥都能給100，他弟給150合情合理。”
周靜冷笑一聲，道：“你要咱們一視同仁，那也得你先對兩個兒子一時同仁。”
“你……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你不說二兒子的彩禮是你出的嗎？那程遠給我的300塊彩禮麻煩你先給一下。我們也不搞給來給去那套禮節，今天你擱下150塊在這裏，你想今天走我們立馬送你去火車站，絕不攔著你。”
周靜聲音不高，也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可把盧瑞雪說得一愣一愣的，似是她現在不留下150塊，她就要被關在這裏一輩子。
大家不歡而散。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靜主動窩在程遠懷裏，輕輕地吻著他。
她隻希望自己能給他帶去溫暖，把他因為親情而傷痕累累的心撫平。
第二天一早，盧瑞雪就收拾好行李，想讓程遠送她去火車站。
程遠冷冷地說了一句“今天要集合”，然後讓小張把她送去火車站。
盧瑞雪走的時候，周靜連送都懶得送，更別提給她準備大包小包。
她心裏氣得快要爆炸，可跟周靜鬥了幾天都沒有贏過，她知道自己還是走為上計，免得待下去被反訛錢。
把“瘟神”送走之後，周靜身心舒暢，覺得美好的生活又回來了。
沒一會兒，趙笑花就背著竹背簍，把周靜暫存在自己那裏的糧食、麥乳精之類的都背回來。
“哎呦，你著什麽急呀？等我過去背回來就好，你頂著個大肚子，我都不好意思了。”周靜急忙幫趙笑花把竹背簍卸下。
“我一聽到程遠他媽回去了，就立刻把東西收拾過來。你都不知道，防著我家那三小子偷吃，跟防你婆婆一樣難。”趙笑花還在喘著氣，說：“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這胎重，我現在多走幾步都累了。”
“那你趕緊坐下。”周靜看著趙笑花比自己月份大了一個多月的肚子，的確挺壯觀的。
趙笑花依言坐下，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說：“不過等ta出來了，那日子才叫累，我還是好好享受剩下幾個月的好日子。”
“你怕啥？”周靜笑著說：“大頭大鐵大蛋個個都想要妹妹，等她出來，肯定搶著帶她。”
“這我可不敢奢望，那三小子毛手毛腳的，我做飯的時候逗逗ta還行。”趙笑花撇著嘴說：“這時候我還真挺羨慕林招娣的，三女娃，隨便一個頂我家三個。”
“那你跑她跟前說去。”
“我又不傻，幹嘛沒事給自己惹事。”趙笑花說完又問：“程遠他媽怎麽突然說走就走了？”
“撈不著好處，待著沒意思就跑了。”周靜避重就輕地說，昨晚那爭吵是程遠心裏的傷疤，她不願意隨便對外人說。
她不想多說，趙笑花也識趣地沒再問。
趙笑花坐了大半個小時就回去了，她前腳剛走，羅嫂子後腳就來了。
“嫂子今天這麽有空？”周靜笑著把她迎進屋。
羅嫂子說：“我今天來是謝謝你的。”
說著，她給周靜遞了兩隻豬蹄過去。
“嫂子，這使不得，無功不受祿，你趕緊拿回去。”周靜說著就往回推。
羅嫂子就直接擱廚房裏，說：“你哪裏沒功勞呀？你功勞可大了，你這回讓我在老秦麵前吐氣揚眉了一番。”
原來，先是八一匯演，後又組織軍嫂開墾荒地，秦師長這回兒對自己媳婦可謂刮目相看了。
“小靜，我跟你說老實話，以前跟老秦一起幹革命的時候，雖然他是領導，可在家裏，我跟他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後來，我身體不好退了下來，在家待的時間長了，我就矮他一截了。”羅嫂子說：“我現在要好好做好軍嫂的工作，看老秦還敢不敢對我大呼小叫的。”
周靜被羅嫂子這番模樣都笑了，附和道：“現在秦師長哪裏還敢對你大呼小叫，表揚你還來不及了。”
“當然，他昨晚還把我表揚了一番。”羅嫂子脫口而出。
周靜順口就問：“怎樣表揚你了？”
話音剛落，羅嫂子的臉頰突然染上了一層緋色。
周靜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當然不好再問下去，隻笑著轉移話題，“嫂子，之前給你的草藥用完了嗎？現在身體覺得怎麽樣？”
她樂意轉移話題，羅嫂子當然願意，連忙道：“小靜，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當年生偉業他爸的時候月子沒坐好，落下病根，身體一直不太好。自從你教了我用艾，又送了草藥給我，教我什麽情況該煲點什麽喝，我現在睡眠非常好，經常一覺到天亮，精神也好多了，不像以前動不動就沒什麽力氣。”
“那就太好了。”周靜笑著說：“要是家裏的草藥用得差不多，就讓秦師長安排人去山上弄點，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上山了。”
“行，這事情我自己安排。”羅嫂子說著，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小靜，我知道曉麗能懷上這胎，都是你的功能。所以，我想你給我把把脈，看看我具體什麽情況，我再對應喝點什麽，這樣事半功倍。當然，我這年紀不是想生孩子，就是想把身體調理好。”
“行。”羅嫂子是信得過之人，周靜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說：“我給你開張方子，藥需要你自己去抓了。”
“成。”羅嫂子笑著應下。
周靜細致地給羅嫂子把了脈，然後在紙上寫上藥方，說：“先喝半個月，到時候我再給你把脈，看看方子要不要調整。”
“真是多謝你了。”羅嫂子一邊把方子塞到衣兜裏一邊說：“小靜，你有沒有自己開醫館的打算呀？說實在話，咱老秦年輕的時候也稀罕我，但在家待久了多少有些嫌棄。女人啊……還是總繞著男子孩子轉比較好。”
周靜沒想到羅嫂子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她有些愕然，“嫂子你應該知道中醫現在被人稱為‘四/舊’。”
“我知道，可這也要看地方。我們這邊運動的風氣一直不重，你看村子裏不是有老中醫在家開醫館嗎？”羅嫂子點到即止，“不過你現在也先別想那麽多，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好。”
等羅嫂子走後，周靜還在想她的話。
她當然沒想過在家當全職主婦，但也沒想過參加高考。
高考要在7年後恢複，她重新上個大學出來三十多歲，她覺得真沒必要。書她已經讀夠了，差的就是日積月累的診斷經驗。
再說，無論她以後想去醫院上班還是自己開醫館，社會對中醫的學曆要求沒那麽苛刻，她不想再浪費時間回爐重造。
要是現在開個醫館……還是算了，孩子出生後要帶孩子，運動風氣都是一陣陣的，她還是小心為妙。
不過羅嫂子說得也不錯，目前風氣不重，她可以試著多給人看診，打下堅實基礎。
羅嫂子回去之後，周靜把豬蹄焯水，然後加入生薑、甜醋等，做成豬腳薑醋。
等熬得差不多的時候，又加入幾個剝好的水煮蛋，浸泡入味。
自從盧瑞雪來了之後，他們一直熬番薯青菜，唯一的葷腥就是昨晚吃的雞蛋。
程遠回家聞到甜醋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問：“你上哪兒弄了豬蹄回來？該不會自己去村裏了吧？”
“沒有，羅嫂子送的，趕緊過來吃飯吧。”
這年頭的人缺少油水，最喜歡吃帶肥肉的豬肉，像豬蹄這種幾乎沒肉的，很多人都瞧不上。當然，有還是比沒有的強。
就像程遠，他最喜歡五花腩，但之前嚐過周靜做的豬腳薑醋，他就喜歡上這沒肉的玩意。
今天羅嫂子給的這兩隻豬蹄都不小，他今晚可以飽餐一頓。
“你怎麽都不吃？”周靜看他啃了兩塊之後就澆了一些糖醋汁，拚命幹飯。
“你多吃點吧。”程遠說：“我聽老郭說，女人吃豬蹄下/奶，我昨晚都沒看見你有呢。”
“……”饒是演了幾回妖/豔賤貨，周靜聽到這話時還是紅了臉，她惱羞成怒地說：“我現在都還沒生，哪裏有奶下，程遠你有點常識，行不？”
程遠一聽，也沒覺得羞愧，還委屈巴巴地說：“我哪知道，我之前又沒有媳婦。”
“……”好吧，你贏了。周靜往他碗裏夾了塊大豬蹄，“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好。”程遠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還一臉英明地說：“我就覺得奇怪，寶貝你那裏這麽大，怎麽可能沒奶，害我白擔心了。”
“……”
晚上睡覺前，程遠讓周靜收拾行李，“我明天要代表師長去縣城開會，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我請了一天假，等開完會，可以帶你在縣城玩一天再回去。”
可以出去玩，周靜當然高興，但還是不確定地問：“這樣行嗎？會不會對你影響不好？”
“沒問題的，到時候住招待所，單人間，咱倆擠擠沒問題。”程遠說：“就是前兩天我得開會，你得自己找樂子。”
“那好呀。”周靜樂嗬嗬地應下，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現在天氣早晚有涼意，她收拾了兩套日常穿的衣服，又給每人加了一件長袖外套。
第二天天還沒亮，小張就送他們去縣城。
到了縣城，程遠先把周靜安頓在招待所。
“我現在要去開會了，你乖乖待著，要是無聊也可以出去走走，但不要走遠。中午就去招待所吃飯，我下午六點前應該能回來。”
程遠交代完，就出門了。
為了打發時間，周靜特意把毛線帶來，可這招待所的房間小小的，又沒有人來串門，她待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
想著這附近就是他們平時出來采購的地方，她已經熟門熟路了，於是把錢帶上，出去溜達了。
愛逛街是女人的天性，無論是七十年代還是2020年代。
周靜先去了供銷社，出來之後又去了百貨大樓，可她手上沒什麽票，基本就隻有一個看字。
溜了一圈出來，時間還早，她決定去倒爺那邊碰碰運氣。
倒爺看到她很高興，說：“你上回不是問我有沒有棉花嗎？我前些天弄了一些回來，你想要就跟我回家看看，絕對好棉花。”
秋天來了，周靜的確要為冬天做準備，笑著應道：“好呀。”
跟他打過幾次交道，她信得過他的為人，而且他家就在附近，於是就隨他過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剛進門就聽到哭泣聲。
倒爺的臉一沉，急急忙忙往堂屋走，看到女兒就說：“翠兒，你今天咋回家了？怎麽哭了？”
“還能為什麽？”一個婦娘岔岔地說：“還不是被他們老胡家趕回來了，咱們翠兒怎麽這麽命苦呀？”
結合大爺上回所說的，再看看眼前這場景，周靜基本能猜出發生了什麽。
別說七十年代，即使是在2020年，多少女人因為不孕問題而遭到婆家的白眼。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到翠兒就說：“媳婦……”
“大強……”翠兒似是看到組織一般，雙眸亮了亮，本想站起來，可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把頭別向一邊，賭氣地說：“你走吧，改天你得空了，咱們去簽字離婚。”
“我不離。”大強撲倒翠兒跟前，抓著她的手就說：“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但我是不會跟你離婚的。”
翠兒聽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但還是搖頭，“不行，我不能害你絕後呀……”
“不會的，我們再找醫生看。”
“沒用的，咱們縣裏有名的醫生都看過了，我這輩子是懷不上孩子的……”
“懷不上咱們就收養一個，反正我不要跟你離婚。”
五十年後大家思想已經開通了很多，但還是不少夫妻因為生育問題而離婚，沒想到大爺這女婿是個有擔當的。
周靜看著眼前的這對苦命鴛鴦，於心不忍，於是走上前，跟大爺說：“我對調理身體略知一二，之前有個朋友結婚五年沒懷上孩子，我給她調理過一段時間，她就懷上了。要是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醫”，大爺一家雖然有些懷疑，可事到如今，那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周靜給翠兒把了脈，寫了方子，說：“你按照這方子去抓藥，堅持吃一段時間。我每隔一段時間會出來縣城買東西，要是你覺得有效，那下次我找你爸買東西的時候，我再給你把脈換個方子，要是沒效，那就說明我們無緣。”
“好，謝謝你。”翠兒接過方子，問：“我該給你多少錢？”
“不用了，也不一定有效。”周靜笑著拒絕。
“這哪能行？”倒爺不同意，周靜就說：“那棉花就算我便宜一點。”
“成。”
大爺是個爽快的人，最後按照成本價把棉花賣給了周靜，還拍著胸口保證：“妹子，這是新疆優質長絨棉，又暖又舒服，肯定錯不了。”
“我當然知道，謝謝大爺了！”周靜道完謝後就離開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到翠兒，但周靜突然有種找回自己喜歡的“懸壺濟世”的感覺。
當然，撈到一大捆便宜又優質的棉花，她也開心。
周靜自個兒瞎逛了兩天，終於等到程遠開完會，帶她玩了。
這天早上，兩人在國營飯店吃過早飯，就出發去約會了。
“你怎麽突然想到跟我來約會呀？”周靜問。
程遠看著她說：“咱們不是沒處過對象就直接領證了嗎？我想著有空就給你補回來，將來就不會有遺憾了。”
“什麽時候這麽上道了？”周靜上翹的嘴角壓都壓不住，程遠知道自己這回做對了。
下次方文還在他麵前顯擺他跟朱曉麗以前處對象怎樣怎樣，諷刺他跟周靜是盲婚啞嫁的時候，他就能回擊。
周靜不知道自己男人這麽幼稚，滿懷期待接下來的第一個節目——看電影。
可等她看到幕布上飄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地雷戰時，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果然不能對這個男人抱有太大的期望。
在一聲又一聲的爆炸聲中，電影終於落幕。
周靜被震得有些神經衰弱，程遠卻看得意猶未盡。從電影院出來之後，還不停地回味剛才的劇情，“最開始跟最後那場戰役最精彩，你比較喜歡哪一場？”
“……我比較想去吃東西。”
“肚子餓了？行，現在就帶你去。”
這場約會雖然跟預想中相差太遠，但跟對的人在一起，即使壓馬路都覺得很愜意。
下午，小張就來接他們回去了。
進入農曆八月，天氣已經明顯清涼起來。
程遠即使再喜歡周靜穿吊帶睡衣，但也不敢隨便拿她的身體開玩笑，生怕一不小心穿少就感冒了。
晚上氣溫明顯下降，山裏又更涼一些。為了安全起見，他還要求她晚上穿長袖衫跟長褲子。就算她半夜踢被子他不知道，也不會輕易著涼。
這天洗完澡，周靜坐在床上看顧老的手稿。
程遠洗完澡也鑽了進來。
一般睡前這段時間都是他們各自學習的時間，可今天好一會兒都沒聽到程遠的翻書聲，她扭頭一看，發現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隻剩一雙手臂伸出來，催促道：“別看了，趕緊看書。”
可程遠的眼睛已經黏在她身上了，湊到她身上說：“寶貝，已經一周了，今天是不是……”
“不能。”他的話還沒說完，周靜就已經把他打斷，“現在已經六個多月了，說什麽也不行？”
“怎麽這麽快？”程遠不可置信地問：“怎麽上次沒聽你說？”
“我說了不就掃你的興了嗎？”
“可那是我最後一次……”他應該好好珍惜的，他現在悔不當初。
“什麽最後一次？”周靜不認同，“關幾個月禁閉就行了，你趕緊看書轉移注意力。”
“要是看書能轉移注意力，我還娶媳婦幹什麽？你真以為書中自有顏如玉嗎？”程遠那語氣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明明是歪理，但這話她竟然無法反駁。
程遠突然一個翻身，就趴在了床上，說：“你坐上來。”
“什麽坐上來？”周靜有些懵。
“你坐到我的背上，我需要負重做俯臥撐，才能把多餘的精力消耗掉。”
“……”
這人花樣真多，不過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周靜還是順從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他的背上，說：“你穩一點，別把我晃著了。”
“放心，我穩如泰山。”
說著，程遠慢慢把周靜撐起來，然後又慢慢放下去。
不得不說，這男人真的很穩，周靜擔心自己太重，問：“會不會太累了？要不我下來。”
“不用，不累點我這火泄不出去。”
“……”真是十足的怨夫了。
“是不是有人在拍門呀？”周靜突然聽到外麵有砰砰聲，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喊程遠。
“大晚上，誰呀？”說著，她從程遠的背上下來，說：“你趕緊去看看。”
程遠也聽到有人喊自己了，聲音好像是牛連長，他連忙起來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誰呀？”
“老牛，她媳婦要生了，借咱的自行車去村裏找接生婆。”
“林招娣要生了？”周靜瞪大了眼睛，“她不是還有一個月才生嗎？”
“老牛說小閨女太久沒吃過雞蛋，晚上偷偷爬起來去煮雞蛋，被她發現了，她一發火就動了胎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