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妖界短短時間打得滿目瘡痍,哪怕君鸞辰隻帶了兩個門派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妖修,卻一次次打得墨霜劍門連連敗退,就連之前發誓要依附墨霜劍門的小門派,也四散奔逃,根本不敢與君鸞辰正麵對戰。


    因為這一次,君鸞辰不接受歸降。


    沉玉這是第一次看到君鸞辰殺紅了眼,曾幾何時,君鸞辰也是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的性情,但凡有逆心者,哪怕隻是說說而已,也一樣逃脫不了被誅殺的命運。


    可這一次卻不一樣,與其說君鸞辰在帶人平定半壁妖界,不如說是在拿墨霜劍門泄憤。


    那一次次正麵交鋒,君鸞辰幾乎一人當先就衝入敵陣中,被斬殺的妖修不計其數,恐怕被嚇死的也有不少,那根本就不是立威,而是……屠戮。


    曾言天羅宮此次若奮勇殺敵,隕落過半便能將功補過,但現在看來,難。


    沉玉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江燼雪在君鸞辰心中的分量,已不是舉足輕重能形容。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護在君鸞辰左右,能分擔多少算多少,那一次次幾乎發了瘋一般的屠殺,會有怎樣的後果,他根本勸不動。


    然而,眼看著墨霜劍門退守望稷山,易守難攻,那已是墨霜劍門最後的精銳力量,沉玉覺得,君鸞辰的身體依舊被蠶食侵蝕著,他不能讓他這最後一次的生機,全損耗在這裏。


    “鸞辰,你若再這般下去,身體恐怕又要吃不消了。”沉玉從袖中掏出一盒養魂丹遞給他,“你之前要我查明君逸煬的動向,已經查到了,他如今躲在玉鼎宗養傷,其宗主與他交情不淺,供了丹藥給他養傷,但他身邊沒有出現過特別的人。”


    君鸞辰背靠著一棵大樹,一身流銀般閃耀的衣袍不染半點兒塵汙,連那過腰的銀發也分毫不亂,可陰晦的眉宇間也隱隱浮現了疲憊,聽到沉玉的話,也隻是眼眸微垂,晦暗更深。


    如果曾經那一身孤傲隻顯得冷漠疏離,可如今,尊貴傲岸,俾睨於世,卻染了些許滄桑與落寞。


    沉玉有點兒不忍再看,偏了偏頭道:“不過,江燼雪去向不明,我也難辭其咎,能打聽到的消息我一樣不會放過。這一百多年,養魂丹你是吃了不計其數,垠雲界的影月草幾乎被采盡了,雖說修士中需求養魂丹用以療傷也不少,可前段日子,人修半界有個九溟閣,以奇高的價格買走了一盒養魂丹,據說數量之多,絕不隻是受傷調養那麽簡單。”


    君鸞辰的眼眸微微一動,“九溟閣?”


    “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平日裏做些拿人錢財替人賣命的買賣,據說隻有幾百弟子,哪怕全都傷勢慘重,也要不了那麽多養魂丹。”沉玉一邊加以分析一邊又道:“而且九溟閣是個毒修門派,從未聽聞他們之前買過養魂丹,雖說不知為何招惹了半界女君,但我覺得……這也不是他們高價購買那麽多養魂丹的理由。”


    如此摸淩兩可的消息,讓君鸞辰本掀起些波瀾的眼眸又重歸平寂,養魂丹確實是江燼雪急需的,但如果說小小門派要與半界女君為敵,需要養魂丹或也無可厚非。


    可君鸞辰不願放過一線機會,皺眉問道:“閣主是誰?”


    沉玉一聳肩,“閣主名諱無從查證,蹊蹺的就是整個人修半界似乎沒人知道,但不管其閣主是何方神聖,養魂丹的去向這百年來一直在我掌控之中,需要大量養魂丹的人,如果不是江燼雪,也有可能……是蠶食的宿主。”


    “在什麽地方?”


    “人修半界西南方向,離玉鼎宗倒是不太遠,占據了個無名山頭,不過也好辨認,據說那閣主喜歡居於山洞中。”


    君鸞辰的眼眸又暗了暗,那裏……他曾經已經去找過了,他確實記得,距離玉鼎宗千裏之地,一個山峰的半山腰處,有個不大的宗門。


    是不是毒修門派他不知道,可當時,他也以神識探查過了。


    那宗門護院的陣法並不算多高明,他的神識沒廢多少功夫便能探入,而若說山洞……他記得當時山洞中並沒有人。


    “我去看看。”哪怕隻有虛無縹緲的希望,君鸞辰依舊期待會有奇跡發生,江燼雪……最起碼還活著。


    “也好,如果九溟閣真的招惹了半界女君,怕也沒什麽活路了……你……”沉玉的話還沒說完,眼看著君鸞辰利落的一閃身,二話沒說,踩了重明鳥直上天際。


    他知道自己這消息簡直模糊到了徹底,要強說是江燼雪的下落十足不靠譜,本以為君鸞辰不會輕易放過墨霜劍門,可就這麽一點點的消息,君鸞辰……就這麽走了?


    他本還打算說服一番,再發個誓,哪怕君鸞辰離開了,他就此接手也不會放過墨霜劍門,總能讓君鸞辰安心了再離去,可君鸞辰根本就沒有不放心,又或者說……他的心思從來就沒放在這。


    沉玉幽幽歎了口氣,君鸞辰不回來的時候,他心心念念盼著他回來,可君鸞辰回來了,他又絞盡腦汁提供消息讓他離開,憑借的無非是有人能牽動君鸞辰的心,他如今不得不承認,江燼雪曾說過與君鸞辰那些過往固然駭人聽聞,但竟然……是真的。


    君鸞辰守了三千多年的心,就這麽丟出去了,且丟得……這般石沉大海。


    而就在這時,天羅宮宮主席凜一臉感激的靠了過來,小心打聽問道:“少主這是……?”


    “少主興許去去就回,把握機會吧。”


    “多謝多謝!”席凜向著沉玉鄭重拱了拱手,眼看著這半壁妖界動蕩即將被平定,如今君鸞辰離開,哪怕隻是去去就回,也給了天羅宮將功折罪的大好機會。


    畢竟是他質疑少主的命令在先,還聯合奉職的長老關押了沉玉,沒有將他整個天羅宮視為逆反之徒,已是少主對他這些年來的信任。


    而他相信,隻要順利平定了墨霜劍門的逆反,哪怕他天羅宮沒有隕落過半,少主的氣消了,多少也會網開一麵。


    區區墨霜劍門殘存的餘孽已不足為懼,能讓少主在這個時候將大事托付下來,他算是欠了沉玉一個天大的情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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