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毒一家觸類旁通,江燼雪漸漸發現,殷舊溟的毒術造詣確實頗深,如果說蘭赦界那個殷舊溟可以蠱控屍並且禁錮神魂,讓死人如活人一般繼續生活,那蠱術已算登峰造極,而這個殷舊溟的毒術,似已經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仿佛入他手中之物皆可為毒,配方千奇百怪不拘泥於某一類,小到一捧清水一縷微風,大到世間至寶,他人魂息,都可以為他所用,而且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江燼雪覺得,如果不是殷舊溟在自吹自擂的話,聽他的意思,他手握毒術,已可以征服整個三千界,而事實證明,每個修士都會對自己的所學大加推崇,連殷舊溟都不能免俗。


    否則,他為什麽隻守著一個九溟閣,讓半界女君找上了麻煩呢?


    然而,能學多少毒術,隻是她順道的事,她越來越能確定,殷舊溟不會想要了她的命,畢竟如果麵對的是一個必死之人,誰會有那麽多廢話還傳授毒術?


    但是,就當江燼雪以為自己會自此棄了佛修之道,很可能會就這樣變成一個毒修的時候,外麵的風雲變幻,已經悄悄波及了九溟閣。


    半壁妖界打得如火如荼,據說就算有君鸞辰力挽狂瀾,要平定半壁妖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況,據說此次逆反的他正妃所在宗門,這裏麵的事,恐怕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半界女君也沒閑著,如果人修半界有了什麽動靜,必然避不開半壁妖界的耳目,可如今,君鸞辰根本無暇理會人修半界發生了什麽。


    “啟稟閣主,半界女君派一萬修士,現已集結在山腳下。”


    江燼雪微微挑眉看向殷舊溟,一萬修士啊,就算屍首摞起來,估計也能填平一條殺進九溟閣的路了,而據她前段時間在九溟閣閑逛,九溟閣中的弟子,全加起來也到不了五百。


    殷舊溟未動聲色,隻輕輕放下了手中瓷罐,問道:“可有妖修混跡其中?”


    外麵的弟子稟報道:“已查證皆是人修,其中劍修近半,武修三成,還有不少藥修,包括千機門的陣法異士。”


    江燼雪多少有點兒幸災樂禍,瞥眼瞧著殷舊溟,半界女君有備而來,且準備得充足,這一下……九溟閣怕是要完了?


    “吩咐閣中弟子不必出外迎戰,我稍後就到。”說完,殷舊溟轉身取下了擱架上一個瓷壇子收入袖中,可就在轉身沒走兩步,似也露了些慌亂,隻聽咚的一聲,就撞在了桌案角上。


    而緊接著,殷舊溟並未像曾經那般不懼傷痛,一手堪堪撐了桌案,一手捂著腰胯,緩緩軟了下去。


    江燼雪:“……”這叫出師未捷身先死麽?


    半界女君派人前來鏟除九溟閣,這隻是人多勢眾嚇唬了一下,殷舊溟就自己……撞殘了?


    她分明聽到了一聲脆響,似乎自己的嘴巴是開過光的,說過的話總能應驗,就算沒人打殷舊溟,他那骨頭脆的哪怕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也得……哢嚓。


    這隻是派了一萬人,如果半界女君知道這個,恐怕派上兩萬人,殷舊溟可能就慌亂之中一頭碰死了。


    江燼雪癟了癟嘴,下了土台,歪頭打量著殷舊溟,隻見他一手雖還握著桌角,可明顯一條腿曲著,膝頭點地,這是……撞瘸了?


    “你這……算不戰自敗了麽?”江燼雪沒良心的哭笑不得問道。


    殷舊溟使了使力,慘白的手握著桌角,嶙峋的骨節越發凸顯蒼白。


    “唉……說好的毒術在手,所向披靡呢?”江燼雪歎息著搖了搖頭,緩緩踱步上前,幾經思量,還是彎腰扶著殷舊溟,幾乎沒使什麽力,就把殷舊溟拽了起來。


    挺輕的,似乎就是一把骨頭架子,常年不曬太陽連骨頭也比尋常人輕不少,她甚至覺得,還沒有當時瘦骨嶙峋的梵迦重。


    而一念起,江燼雪又一彎腰,把殷舊溟給抱起來了。


    殷舊溟顯然一驚,消瘦的臉頰襯著那雙驚愕的眼睛,仿佛看見了怪物。


    這種目光,江燼雪畢竟是個女人,也尷尬了一下道:“不是我力大無窮,是你……比個大型狗狗沒重多少。事急從權,你到底能不能以一敵萬,不能的話,有沒有密道什麽的可以逃走?”


    殷舊溟靜靜看了她半晌,“你不打算趁亂逃走?”


    “是有這個打算,但我也得找機會不是麽?”江燼雪一臉坦然,“可如今九溟閣被半界女君的修士包圍,我想出去就得從他們打開的陣法缺口,可我就這麽從這兒出去,高舉雙手說我不是九溟閣的人,誰信?”


    如果有共同的敵人,就可以暫時成為朋友,這一點,江燼雪就算沒麵對過,但那不意味著她不懂。


    那所謂與仇人勢不兩立的氣節與嫉惡如仇,離她依舊太過遙遠。


    而她隨後又催促了一句,“趕快拿主意,我真的不是力大無窮,頂多能抱你出去,你要是再猶豫,我就把你扔地上,摔斷多少根骨頭後果自負。”


    “先出去,區區一萬修士,不足為懼。”


    江燼雪生硬咧了咧嘴,“到這個時候了還說大話呢,若不足為懼,怎就能慌亂把自己撞殘了?”


    殷舊溟麵容微冷,“我九溟閣屹立幾千年……”


    “行行行,你撞殘了那是你可愛,臨危不亂算是還讓了對方三分,九溟閣是屹立不倒啊,你自己立不立的也就無所謂了吧。”江燼雪說著,已經抱著殷舊溟到了山洞門前,“開門。”


    山洞大門緩緩打開,外麵站著不僅有九溟閣中十幾個九閣弟子,還有……宿铖。


    可也隻有宿铖敢愣了一下,緊接著就低下了頭,其餘十幾個弟子,甚至沒敢多看殷舊溟一眼。


    但沒看歸沒看,似乎所有人也都看見了,她江燼雪是親手把他們閣主從山洞裏抱出來了。


    而就在這時,殷舊溟突然動了,翻身落地,臂彎掛著江燼雪的手臂,騰身一躍,就將她帶上了半空。


    這或許也說得過去,畢竟修入中階界麵的修士,飛天之術隻是尋常術法,而之前……殷舊溟難道隻是在山洞中施展不開,怕飛起來撞了腦袋?


    江燼雪微眯眼眸看著殷舊溟,總覺得這點兒小事,並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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