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雪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說,半壁妖界打仗了,所以或有不少妖修傷了神魂,所以養魂丹就更加緊俏?但據我所知,妖修的愈合能力遠勝於人類,尋常的傷勢,哪怕傷了神魂,也不會需要養魂丹才對。”


    殷舊溟緩緩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微微抬起頭,“你不擔心?”


    “是挺擔心的。”江燼雪點頭道,“如果再這麽下去,你恐怕高價也買不來養魂丹了,這垠雲界的煉丹術,就沒有其他丹藥可以代替養魂丹補養神魂?”


    “半壁妖界若說王庭,便指的是君鸞辰。”殷舊溟提醒道。


    “我知道。”江燼雪又點了點頭,“然後呢?”


    “你與他竟再無情分?”


    江燼雪眨了眨眼,不明白殷舊溟怎麽會突然問起她與君鸞辰的情分,難道說,是人都不能免俗,總喜歡打聽點兒旁人風花雪月的故事?


    “這麽說吧,如果某天有個女子與你互生情愫,對你百般的溫柔體貼,可一朝你得知真相,她宅子裏養著一百多個男&寵&,你會如何?”


    如此好答的問題,殷舊溟卻沒有脫口而出,似乎這種事,於他而言陌生了些?沒經驗?


    常年呆在這山洞中,根本沒機會遇見什麽女子,甚至江燼雪在九溟閣中四處閑逛,竟然沒見過女弟子。


    可陌生歸陌生,殷舊溟想了一會兒,還是得出了正確答案,“若如此便是欺騙,她一宅上下,便不必再活了。”


    江燼雪微微一勾唇,“所以說,你覺得我該擔心什麽?”


    “你不想報仇?”


    江燼雪笑咧了嘴,“我如今神魂受損形同凡人,又落入你手中,如何向未來的妖王複仇?”


    事實證明,殷舊溟或許得知她以魂醫之力救了君鸞辰,但其中過程,最起碼斷月宮中的寢殿防衛森嚴,殷舊溟了解得並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殷舊溟又問,“那你為何痛恨自己的摯友?”


    “所謂摯友,理應真誠相待,我當初重金救他性命,他卻反過來盜走我家傳法寶,又掏了我妖使的元丹,是為摯友,但又如何不痛恨?”江燼雪斷章取義道。


    她是沒有必要撒謊,但是,她現在還不想告訴殷舊溟,她之所以試藥之後會打人,純粹就是想打他殷舊溟。


    而殷舊溟又問道:“那你對你的親人……”


    “終也是殺父之仇,縱是親人,也已不共戴天。”


    殷舊溟漸漸抬起了頭,那隱在罩帽陰影下的眼眸中,說不出是詫異還是同情,“落得如此眾叛親離,倒也應了命數俗語,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江燼雪冷臉瞥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有喜歡的人麽?有喜歡你的人麽?”


    “沒有。”


    “有朋友麽?”


    “沒有。”


    “有親人麽?”


    “死了。”


    江燼雪一聳肩,“那你憑什麽覺得我可憐,卻不覺得自己可恨?”


    殷舊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點兒深沉,半晌才點頭,“說的很有道理。”


    江燼雪抬了抬眉,看來,殷舊溟這是全都信了?那他煉出那些藥來,隻為勾起她心中的恨意,僅僅是試藥那麽簡單?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你現在……”


    然而,江燼雪的話還沒說完,殷舊溟就揮手扔給了她一塊玉簡,“九溟閣不收女弟子,如果你對毒術有興趣,自便吧。”


    如此簡單,就把寫有毒術的玉簡給了她?江燼雪微微眯眼,她怎麽覺得這裏麵不懷好意呢?


    當然,她不會以為殷舊溟已經蠢到將關於怎麽破解外麵毒陣的玉簡給她,但她隻是個用來試藥的囚徒,就算嫌她話多,有必要拿一門絕學堵她的口?


    可是,江燼雪再次得寸進尺道:“我神魂受損讀不出玉簡,要麽你教我吧。不然我跟你聊天也行,不妨來說說,你為什麽沒有朋友?就沒有喜歡過什麽人?我看你樣貌也不差,就沒有什麽人喜歡過你?”


    殷舊溟一直充耳不聞,擺弄著手中的瓶瓶罐罐,卻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樣貌不差?”


    江燼雪一聳肩,“公心而論,沒醜得讓人想哭。”


    “你不怕我?”


    “我怕你在這洞裏呆著一直不出去,遲早有一天那骨頭脆得……就連站著,也得……哢嚓。”說著,也不管殷舊溟看不看得見,江燼雪還煞有介事比劃了一個倒塌的動作。


    但是,殷舊溟卻突然笑了,很長時間以來,他都那副麵無表情,臉沉得像棺材板一樣,這突然笑起來的時候,竟與蘭赦界的殷舊溟別無二致。


    兩人有著太多的共同點,尤其是……那似乎異於常人的宿命。


    不管哪個殷舊溟,都有很多旁人永遠也猜不透的秘密,或也做著一些旁人所不能理解的事。


    “那一天,不也正是你等的?”


    江燼雪挑了挑眉,佯裝一副躍躍欲試,“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骨頭斷了行走不能,我就自由了?”


    殷舊溟嘴角微微一抽,隱在罩帽下的眼睛似乎瞥了她一眼,“所謂毒,可侵血,噬肉,奪魂,傀儡,大三千界中,毒分三路,一路為毀,另路為驅,還有一路為控。煉毒者以避毒為高境,禦毒為低境……”


    江燼雪眨了眨眼,這種轉移話題的方式還真另類,這就開始……傳授毒術了?


    其實關於毒術,她在蘭赦界的時候也有些了解,畢竟醫毒乃是一家,欲醫人,必先懂毒。


    但她除了以神魂為毒之外,並不用毒藥防身,究其原因便是……很難避毒。


    畢竟毒藥揣在身上,施展起來很難不誤傷到自己,那如同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曾幾何時她沒想過會有人害她,可等到真有人害她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而所謂避毒,需先遍嚐百毒,甚至讓自己成為一個毒人,殷舊溟的血中有毒,便是這個道理。


    江燼雪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索性躺在了土台上靜靜聽,她身為一個剛從低階界麵上來不久的修士,這垠雲界中不管什麽術法,於她而言都是嶄新的。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她好學,隻不過,落入殷舊溟手中也閑來無事,她覺得不能指望殷舊溟如三途河界那些老不休們一樣,會講葷段子。


    那就……湊合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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