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正什麽是邪,那或許是她日後千百年還有機會慢慢參透的東西,而她如今腳下的大道,要從先救了君鸞辰開始。


    她其實心裏明白,救了君鸞辰於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麽,但糾結救是不救,計算其中利弊得失,又有什麽意義?


    她就是想救,也沒法說服自己不救。


    而直到江燼雪突破結丹期,步入元嬰期,理清了氣海元氣之後,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盯著她,包括本該昏迷不醒的蘭項雲。


    當然,眾人盯著她,那各有各的心思。


    君鸞辰是一直看著她,從未挪開過眼睛,梵迦是擔心她曾有的心魔,沒想到於旁人而言諸多艱難的最終突破,她此次竟能如此的平靜又幹脆利落,而赫連蓁看著她,染著真誠的喜悅,蘭項雲……


    “你的傷好了?”江燼雪說著,卻借著補天戒的威力,挑了顆魂珠,按在了蘭項雲的掌中。


    當然,這就是魂醫的力量,沒必要直接送進口中那般香&豔,她此前喂著玩,純粹是因為魂珠的味道,於妖修而言堪稱美味。


    蘭項雲顯得略有些尷尬,“雲箬瑾來過了,他已經離開蘭赦界,路過這裏。”


    “哦。”江燼雪點了點頭,雲箬瑾與蘭項雲終究是情敵,被情敵救了性命,那是多少有點兒尷尬,她不問便是了。


    而恐怕自此之後,情敵之間也不會再見麵了,他們最終飛升離開蘭赦界,去往的地方都會是垠雲界,而雲箬瑾去的,應該是東天界。


    隻是不知道蘭赦界剛剛遭受屠戮未成,雲箬瑾去往東天界,會不會受什麽刁難?


    應該也不會,雲箬瑾雖離開蘭赦界就已經不再是家主,但畢竟還有一手絕世醫術,這世間隻要沒活太膩的,刁難醫者的甚少。


    “那就不多耽擱了,我們先走,希望盡快能在垠雲界重逢。”江燼雪說這話是對赫連蓁和蘭項雲,也是對梵迦說的。


    她與他們交情都不淺,可事有緊急,沒時間在這裏依依惜別。


    梵迦本還想再說什麽,一見江燼雪這副幾乎恨不得立即飛到垠雲界的樣子,也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是廢話了。


    不管江燼雪到底是不是真愛君鸞辰,君鸞辰的命她要救,已成定局。


    直到站在界碑旁,江燼雪才淡笑著看向君鸞辰,“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沒有?垠雲界我可是一無所知,別到時候出什麽狀況打了我個措手不及,有話提前說。”


    君鸞辰看向她的目光仍舊幽深,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垠雲界會有人接應,那四個護衛,你都見過。沉玉是可信之人,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信任他。他手中有滋養神魂的丹藥,不必給我,你自己用。記得,不管出現怎樣出乎意料的狀況,先保護自己,哪怕顧不得我,也要先顧自己。”


    江燼雪眨了眨眼,“這話說得好像留遺言一樣,本覺得生路近在眼前了,你這麽一說反而沒底,就對我這麽沒信心?”


    君鸞辰將她攬入懷中,仿佛眷戀不舍一般,低聲在她耳邊道:“到了垠雲界,我就是將死之人。”


    江燼雪默默垂了眼眸,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如今在蘭赦界,君鸞辰的情況看似還能撐得住,可到了垠雲界,神魂修為不再受到壓製,且不論身體被蠶食的速度會不會變快,他現有僅剩的神魂在不受壓製之下,就不會如現在顯得這般充盈,而是……所剩無幾了吧。


    她是君鸞辰無可奈何下最後一線希望,他當初是以怎樣的心情,在自己將死之時以一個境界的修為為代價,去三途河界找她?


    而她這麽長時間以來,對著一個將死之人……


    “不許對我心生愧疚。”


    江燼雪:“……”愧疚是人之常情,為毛不行?還不許?


    而一句將死之人,她或也明白了去往垠雲界所要麵對的處境,她見過不少將死之人,最起碼,沒有人是能醒著的。


    也就是說,很可能到了垠雲界,她要獨自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麵對君鸞辰那四個護衛,麵對未曾謀麵的沉玉,很可能……還有一次次操縱灰衣人追殺君鸞辰,卻近些日子沒有任何動作的幕後人,還有……他背後她難以想象的巨大紛爭。


    “放心吧,我覺得我這點兒聰明,應該還夠用,實在應付不了,我再想辦法。”


    “無論如何,別離開我身邊,就不會有人敢為難你。”


    …………


    中階界麵到底是什麽樣,江燼雪從傳聞中聽來,盡是玄乎其玄的美譽,那裏與世俗界截然不同,是個真正屬於修士的世界。


    那裏的一切都好過世俗界千百倍,包括人,包括天地,包括空氣流水,一切的一切……


    可當江燼雪真正出現在垠雲界的時候,那第一眼的感覺,並沒有多少震驚,其實……乍看跟蘭赦界沒什麽差別。


    青山依舊,萬裏浮雲,要強說哪裏不同,很可能就是飛升到這一界的人心情不同。


    這裏,是所有修士嶄新的開始,卻不是她的。


    一陣風過,飄入江燼雪眼中的,卻是一片銀色的衣角,那銀光閃閃繁複的繡紋映著陽光,耀得人睜不開眼。


    然而,江燼雪一轉頭,縱然已有心理準備,仍舊瞬間驚住了。君鸞辰回到垠雲界,必然帶不走在蘭赦界穿的衣袍,妖修穿越界麵都是孑然一身的,可這裏……是君鸞辰的歸屬地。


    那一身宛若流銀般閃耀的衣袍,卻非尋常的銀絲織就,蘭赦界根本不可能織的出,那樣式繁複,僅一件衣袍,就仿佛透著尊貴與威嚴。


    而真正令她震驚的,卻是君鸞辰那一頭過腰的長發,銀色的,並非像近壽終之人的銀發花白,而是真正猶如流銀傾瀉般的純淨銀色,甚至映襯著那張如削的俊臉透著冰白,劍眉飛挑,斜揚的眼眸透著幾分疏離淡漠,不僅冷硬的薄唇更加清晰有致,仿佛就連眉目,也比之前勾勒得更為精致。


    她想象過君鸞辰到了垠雲界會換身衣服,但沒想到,連樣貌都會有這樣的變化,而這樣的變化,那一瞬間,當真顯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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