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銘正在開門的動作一頓。


    這凝固的檔口不過幾秒,他便繼續悠哉的打開了古董店的鐵門。


    自然,他也沒有關門。


    董寧抱臂在門口站了幾分鍾,最後,走了進去。


    古董店的一樓就是琳琅滿目的工藝品或藝術品,不過東西的真假卻是參半的,真的占了百分之四十,假的占了百分之六十。


    當年,董寧還上中學的時候,她問尚銘:“二叔,真的都是價值連城呢!您怎麽還給擺外麵來了?得趕緊藏起來才對。”


    尚銘當時嘴裏叼著厭倦,一副痞樣,含糊不清的說:“都藏起來,我還賣什麽?”


    二人交談的畫麵在董寧的腦海裏是那樣的清晰。


    她自己都驚訝於她可以把十幾年前的事情記得那樣的清楚,一幀一頁,一字一句,不差分毫。


    可這過去有多深刻,現在就有多現實。


    董寧不可控製的回憶了好一會兒,然後揚著頭,駕輕熟路的上了二樓。


    尚銘正在二樓盡頭的小陽台抽煙。


    他明明答應過她不再抽煙,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見她,煙癮比哪個時候都要大。


    “你今天為什麽要過去打招呼?”董寧詰問道。


    尚銘不急不緩的吐了個煙圈兒,回答:“我將來指不定會需要周亦行,所以我得和他老婆搞好關係。”


    董寧冷哼一聲,諷刺道:“騙誰呢?你三十多歲的時候就鬥不過尚家,還指望成了老頭子以後可以嗎?”


    尚銘對這話並不惱怒,反倒是高興的挑起眉毛,看著董寧問:“我老嗎?”


    董寧頓時臉頰發燙。


    尚銘笑了起來,把煙卷扔在地上踩滅,又問:“我哪裏說話不算話了?”


    董寧瞪著他,咬著牙,儼然是一隻準備戰鬥的刺蝟,她說:“說好了,再也不見。”


    “哦。”尚銘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我以為是什麽呢?對啊,我看見你就當沒看見。是你自己跑過來找我的。”


    “你!”


    董寧氣的感覺心口泛疼,有很多此刻不該想起的東西在她的腦袋裏興風作浪。


    二人就這麽對視了良久,一個氣急敗壞,一個怡然自得。


    最終,敗下陣來的那個人,隻能是落荒而逃。


    “尚銘,是你說要給我新的生活。”董寧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介入有我在的地方。藍茵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比我家人還重要。如果你動了什麽歪心思,我絕對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說完,董寧轉身離去。


    尚銘沒去看她,隻是在聽到樓下鐵門傳來的那一聲爆想之後,他笑了。


    從口袋裏再掏出來一支煙叼在嘴裏,尚銘用手擋著風把它點燃,依舊含糊不清道:“就是知道,所以才要討好啊。”


    ……


    葉藍茵的心裏不踏實。


    她總覺得周亦行除了齊家的事情以外,還有事情在瞞著她。


    清晨,她迷迷糊糊的醒來之後,手一伸,發現周亦行的位置空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7點,這未免起的也太早了吧?


    葉藍茵皺著眉頭起身,然後披上一件開衫去找人。一推開臥室的門,她便看見書房的門敞著一個小小的縫隙。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剛要查看周亦行是否在書房裏,就聽裏麵傳來周亦行的聲音。


    “你就是把人綁了,也得給我帶過來。”


    短短十幾個字,卻是讓葉藍茵聽出周亦行現在正處於暴怒的狀態之中。


    是集團的事情?齊家的事情?還是周老爺的事情?


    葉藍茵把頭往前靠靠,屏息靜氣的聽著,周亦行又說:“時間不多,餘下的一個月最為關鍵。這診金就是千萬,我也出!”


    說完,周亦行掛斷了電話。


    葉藍茵聽到周亦行起身的動靜,莫名的,她不想讓周亦行發現自己偷聽了這通電話。


    於是,她趁著還沒被發現,趕緊又折回臥室,裝成睡著的模樣。


    不一會兒,周亦行輕輕的關上臥室的門,回來了。


    葉藍茵感覺到那半邊床的凹陷,隨即便有一隻溫暖寬大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那隻手流連在她的背脊上,就像是父母在愛憐孩子一般。可慢慢的,那隻手滑到了她的小腹上,再也沒換過地方。


    ……


    周亦行離開驚唐府之後,葉藍茵更加的去胡思亂想。


    她在陽光房裏坐著發呆,看到張管家帶著一個傭人在後花園放了一個小房子,看起來像是叮當的窩。


    叮當的窩不是放在一樓嗎?


    一想起叮當,葉藍茵覺得這段日子見小家夥的次數越來越少,也不知道這貓咪是不是喜歡到花園玩耍了?


    葉藍茵起身走向花園,問:“張管家,怎麽給叮當挪窩了?”


    張管家不知道葉藍茵過來了,嚇了一跳,然後解釋說:“叮當最近喜歡在花園裏亂撲騰,每次弄得房裏都是泥巴黃土的。先生便說在外麵給它安個窩。”


    先生?


    周亦行什麽時候還有閑情逸致管一隻貓了?


    葉藍茵想要從張管家這裏套套話,結果又聽身後跑來的傭人說:“太太,湯煲好了。還請您移步廚房品嚐。”


    葉藍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之前,是她被陸家的事情得以解決而高興過了頭,所以才對周圍的事情失去了敏感性。


    她不過是在周家著涼而已,需要這麽精心養著嗎?


    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葉藍茵心裏得以確認,可麵上卻沒有表現,隻是說了聲“好”,就回了餐廳。


    然而,依照葉藍茵的性格,她向來不會坐以待斃。


    喝完湯之後,她給董寧打了個電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怎麽?又想約我?”


    “嗯。”葉藍茵應了一聲,瞧了瞧牆上的鍾表,“想去電影院看電影。你有時間嗎?陪我去吧,”


    “沒問題啊。”董寧答應的相當爽快,“能陪周太太出去是我的榮幸。您老預備看幾點的?看哪一場?”


    “你決定。訂好票後,微信發給我。”


    掛斷電話之後,葉藍茵去樓上換衣服化妝。


    ……


    一個小時之後。


    車子一駛出驚唐府,葉藍茵便讓司機把車子往一家小型便利店開去。


    葉藍茵一下了車,就感覺到身後的保鏢也停下了車。


    她做了個深呼吸,把心一橫,頭也不回頭的進了便利店,然後又快速的穿過便利店的後門,來到後街。


    葉藍茵知道憑借這些保鏢的速度,還沒等她打到車,她的人也就被扣住了。


    所以,她一到後街,就先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等看到保鏢焦急的聯係完周亦行,四處擴散之後,她才不慌不忙的從角落出來。


    ……


    葉藍茵的時間不多。


    即便可以輕鬆的甩掉保鏢,他們也用不了多久就會輕鬆的找到她。


    所以,葉藍茵選擇了一家最近的私人醫院。


    董寧的電話,在她擺脫保鏢的十分鍾之後就打了過來,可她利落的按斷,並且選擇關機,不予理會。


    眼下,葉藍茵毫不猶豫的向著導診那邊走去。


    私人醫院的服務態度向來良好,門口的導診禮貌的詢問葉藍茵是哪裏不舒服,順帶著還把醫院先進的技術給誇了一遍。


    葉藍茵的心跳很快,她的直覺很不好,所以她說不出口自己要看的科室。


    可等導診把該說的台詞都說完了之後,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


    “這位女士,您是哪裏不舒服啊?”


    葉藍茵的身子有些發顫,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要看婦產科。”


    ……


    私人醫院就是快速便捷,要是再遇到一個返聘的老醫生,那更是賺了。


    葉藍茵從三樓坐電梯下來。


    醫院裏的人不多,可葉藍茵覺得天旋地轉的,總感覺這些人要向著她撲過來,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要撲她的肚子。


    她很害怕,站在大廳正中央不動。


    直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才茫然的抬起了頭。


    是陳勵川。


    “身體不舒服?”陳勵川皺起眉頭,“怎麽站在這裏發呆呢?我陪……”


    “你怎麽在這兒?”葉藍茵打斷了他的話。


    陳勵川抬起手裏袋子,“我定期吃的藥沒了,過來這邊開些。藍茵,你的臉色很不好啊。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葉藍茵搖頭,“沒事。”


    陳勵川怎麽看,她都不像沒事的。


    “要不我陪你去對麵的咖啡館裏坐坐?”他忍不住在這時候靠近她,“能在醫院碰上,也真是巧了。”


    葉藍茵還是搖頭,“我真沒事。”


    說完,她低著頭向前走去。


    陳勵川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臂,難掩失望的問:“我是洪水猛獸嗎?之前邀請你吃飯,你拒絕了,這沒什麽。可你現在明明不舒服,怎麽還要逞強呢?”


    葉藍茵抬手指了指前麵,然後說:“那是我先生的助理,過來接我了。”


    確實,關禹就站在前麵。


    陳勵川慢慢鬆開了手,內心十分失落。


    他還以為他們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又一次緣分的降臨,可這不過又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先過去了。”葉藍茵道,“你剛才說的吃飯,等有機會的。”


    她沒去看陳勵川的表情,隻是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一步步的向著關禹走去。


    等到了關禹身邊之後,她了然的問:“他在車裏?”


    關禹點頭,眉頭輕輕皺起,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太太,齊家的事情還沒太平呢。您還是當心些的好。周總知道您不見了,急的連審核會都終止了。”


    “嗯。”葉藍茵點頭,“這次是我莽撞了。走吧。”


    陳勵川看著葉藍茵離開,雙手默默握成拳狀,久久沒有動換。


    然而,一通及時的電話打破了他此刻冰封的心。


    電話那頭的人說是老地方見,還是不見不散。


    陳勵川對於見麵之後會說什麽,有可能會做什麽,心裏很清楚。他本不想再和這些事有關聯,可想想葉藍茵剛才冷漠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機會就在眼前,為什麽不要呢?


    ……


    車內,一片壓抑。


    葉藍茵安靜的坐在周亦行的身邊,不曾看他一眼。


    而周亦行渾身的殺氣因為葉藍茵的平安無事,漸漸平息下來。可他心裏很明白,有些事是不可能瞞住的,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當他得知葉藍茵是跑到了醫院裏來,他就知道這是報應來了。


    ……


    車子平緩停在驚唐府。


    葉藍茵沒等周亦行,自顧自的下了車。


    董寧一直在前院踱步,見葉藍茵回來,真是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


    她跑到她的身邊,責備說:“真是長本事了啊!居然拿我當幌子?你說你這出去了,萬一有個好歹,你想讓一輩子不安生,是不是?”


    葉藍茵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董寧把人仔仔細細的打量一遍,確實沒發現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麽不叫我和你一起去?我都說了,我這幾天來帝都沒事幹,可以陪著你。”


    “我去醫院了。你會陪我去嗎?”葉藍茵笑著問她。


    董寧神情一僵,頓時如鯁在喉。


    這時,周亦行也進了前院,他麵色沉重,隻道:“董小姐,今晚就不留用晚餐了。”


    董寧點頭,她知道周亦行這並不是下了逐客令,而是他們夫妻恐怕是有的要談了。


    “藍茵,這事不是絕對的,不是嗎?”董寧忍不住勸慰道,“再者說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啊。”


    葉藍茵沒回答,邁步進了驚唐府。


    董寧長歎一口氣,扭頭就見周亦行眉頭緊鎖,便說:“有事聯係我。”


    周亦行“嗯”了一聲,快步跟上葉藍茵。


    兩個人直接坐電梯上了三樓。


    葉藍茵先周亦行一步進了臥室,然後就把門給反鎖上了,不讓周亦行進來。


    “茵茵,別這樣。”周亦行說,“我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


    葉藍茵不說話,自己坐在沙發上,默默流淚。


    “茵茵,把門打開。”周亦行繼續道,“聽話。”


    葉藍茵還是不說話,隻是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沒過多久,臥室門口傳來“哢嚓”的聲響。


    周亦行從張管家那裏拿來鑰匙,進來了。


    他看到淚流滿麵的葉藍茵,頓時眉頭緊鎖,“你這般傷心,孩子受得了嗎?”


    葉藍茵淚眼模糊的看向周亦行,二話不說的走到他的麵前,照著他的臉就給他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還沒退出去的張管家一哆嗦,趕緊逃離戰場。


    “你還想繼續騙我,是不是?這個孩子的情況,你比我清楚。”葉藍茵聲音都是啞的,更是顫抖不已,“我問你,你為什麽那晚不去救我?為什麽!我才不管那個齊家是怎麽回事!你說過的,就讓我管著咱們的小家。你就是這樣管的?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對我們的孩子……”


    周亦行就知道會這樣。


    他想說,他如果知道她有了身孕,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會在那晚把她帶回家,不讓她受涼。


    可是……這或許就是報應。


    他把人家逼到家破人亡,所以他的妻兒也不得安寧。


    “都是我的錯。”周亦行自責道,“你別這樣哭。身體吃不消。”


    此時此刻的葉藍茵,哪裏還控製的自己?


    那婦科醫生經驗豐富,告訴她:這孩子才一個月就出現了很明顯的先兆流產現象,想要保下來的話,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二十。而且即便保下來了,撐過了前三個月,肯定也會存在後續的問題。比如,胎兒畸形。


    所以,婦產科醫生建議葉藍茵盡快打掉,拖得越久,對孕婦的傷害就越大。


    “周亦行,你這個混蛋!”葉藍茵狠命的捶打著他,“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啊!你怎麽可以這樣?”


    周亦行抓住葉藍茵的手,把人按在了懷裏。


    他眼底猩紅,眉頭緊鎖,哽咽道:“是我混蛋。”


    葉藍茵用力的掙脫著他,卻又抓著他的衣服不放,隻恨不得讓他現在就立刻贖罪,換回孩子平安降生。


    可這又怎麽可能呢?


    “我該怎麽辦?孩子該怎麽辦?”葉藍茵心裏無比絕望,“他是我們的孩子,他才一個月大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亦行緊緊抱著她,“可是,我們得向現實低頭。”


    葉藍茵一個激靈,當即推開周亦行,凶狠如護崽的狼媽媽一般盯著他,“你也想讓我打了他?”


    周亦行太了解葉藍茵。


    糖糖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他們夫妻又因為他的緣故冷戰了一年。現在他們重歸於好,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為他再生下一兒半女。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更是為了糖糖。


    所以,她根本不會放棄肚子裏的孩子。


    “茵茵,你聽我說。”周亦行輕輕捧住了她的臉,“我們還會有孩子的。隻要你願意,我們生幾個都行。好不好?”


    “不好!”


    葉藍茵瘋了似的打開了周亦行的手,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


    周亦行擰眉,十分擔心她的身體,“如果你執意留下這個孩子,而孩子沒能爭氣的活下來,你又傷了根本怎麽辦?茵茵,聽話。你調養好身體,我們立刻要孩子!”


    葉藍茵搖頭,眼淚順著眼眶就那麽往下流,“我不能殺了我的孩子。”


    這話顯然也刺激到了周亦行。


    他那麽愛葉藍茵,自然也愛他們的孩子。


    親手殺掉孩子,他也做不出來啊!


    可醫生告訴他的是,這孩子基本已經被判了死刑。如果長時間在母體裏待著,隻會耗損母體,到時候傷了孕婦的身體。


    “亦行,亦行!”葉藍茵回到他的身邊,緊緊攥著他的手,“你早上的電話,我聽到了。你是不是也不想放棄?你在為我們的孩子找最好的醫生,是不是?既然這樣,我們再等等,再試試!也許我們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啊!”


    周亦行確實這麽想的。


    可問題回過到上一個,萬一孩子沒保住,還傷了葉藍茵的身體怎麽辦?


    “茵茵,我們得往前看。”周亦行決定還是以葉藍茵的身體為重,“你現在越快的調養起身子來,越能盡快再懷上。”


    葉藍茵聽到這話,頓時鬆開了周亦行的手,“這世上怎麽會有你如此狠心的爸爸呢?這肚子裏的,是你的骨肉啊!”


    “對,他是我的骨肉。”周亦行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他一把抓起葉藍茵的左手,“可你是我的結發妻子。孩子固然重要,但是在生命裏陪你走完全程的,是我們彼此。如果讓我在孩子和你之間非要做出一個選擇,我選你!”


    葉藍茵聽到這話,“啊”的一聲,掩麵痛哭起來。


    周亦行見她如此,心裏的痛並不亞於她,可剛才他所說的話,就是說他的心裏話。


    “茵茵,我們真的還會有孩子的。”周亦行不停的重複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葉藍茵,還是為了他自己贖罪,“你多想想以後。”


    葉藍茵哭的呼吸不順,整個人有些站不穩。


    周亦行上前抱住她,想陪她熬過去這個坎兒,他相信他們夫妻可以。


    “你不是在找醫生嗎?”葉藍茵忽然道,聲音有些冷,“如果那個醫生也說不行,我就聽醫生的話。”


    周亦行隻能同意。


    ……


    私人會所。


    一段時間不見,齊亞桀瘦了不少,往日的風流倜儻也變成萎靡不振。


    陳勵川自然是知道原因為何。


    齊聯盛的一審判決就快下來了,判個十五六年,不在話下。而齊北集團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資金鏈斷了,好多員工和中層也都辭職離開。


    昔日的輝煌,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殼子。


    “我父親的案子,我會繼續上訴的。”齊亞桀說,“二審的時候,我想讓你當他的辯護律師。”


    陳勵川基本料到他找他的用意就是這個,自然也就準備好了該有的一套說辭。


    “齊少爺,你是個有頭腦的人。你應該知道,就算這案子你找美國排名第一的律師來打,也不會有你想要的結果。”陳勵川說,“至於那三年、兩年的減刑,你覺得還有必要嗎?”


    齊亞桀冷哼一聲,“姓陳的,你是不是以為我齊家真的完了?你可別忘了,我手裏還有一張牌。”


    陳勵川一怔,立刻想到了陸雪,“你有什麽計劃?”


    “聽你的口氣,是想參與進來?”齊亞桀給陳勵川倒了杯酒,“之前你看不慣我整葉家,你要一拍兩散。現在我讓你幫我爸打官司,你又不肯。你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難琢磨嗎?


    陳勵川覺得他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人。


    當初,他愛葉藍茵,到現在他也還愛她。


    隻是她的身邊站著的不是他,而是那個用卑鄙手段拆散他們,甚至還間接害死他母親的小人!


    陳勵川這條命是母親給的,他這人生的光在葉藍茵的身上。


    對他最為重要的兩個女人,都是因為周亦行而離他遠去……這個仇,這種恨,如果不能得以宣泄,他還如何自處?


    “這個官司,我確實不能打。一旦我打了,就表明我是你這邊的人。到時候,我在藍茵麵前就沒有可信度了。”


    “哦?”齊亞桀來了些許興味,“聽你的意思,你也是要從葉藍茵身上下手了?這就對了。周亦行的軟肋就是葉藍茵。”


    ……


    葉藍茵好不容易才睡著。


    周亦行一直哄著她,開解她,她聽進去該聽進去的,剩下的,一概不聽。


    二人醒來後,一同去樓下用了早餐。


    葉藍茵的補湯照舊沒少,她這才知道這湯是周夫人吩咐傭人準備的。


    “這幾天,我哪裏也不去。就在家裏等醫生。”葉藍茵說,“你要是工作忙,也不必急著回來陪我。”


    周亦行思忖了一下,說:“我叫董寧過來陪你。”


    “她這次回帝都,是不是你叫回來的?”


    周亦行點頭。


    葉藍茵心口憋堵,不由得抬手揉了揉,“你可不可以不要搞這些小動作了?我想要的是丈夫的知無不言,為什麽這麽難?”


    周亦行正在吃早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說:“因為我們的家庭,不是普通家庭。”


    葉藍茵一怔,像是瞬間明白了很多道理,又像是都不明白。


    她和周亦行沉默的吃著早餐,似乎都是各懷心思,直到傭人通報說周夫人和文少爺來了,這沉悶的氣氛才得以打破。


    距離上次的新聞事件有一段日子了。


    再次見到文樺,葉藍茵倒沒覺得有什麽尷尬,隻是有幾分歉意。她聽說因為這個新聞,他的粉絲全都爆炸了,好多人對他粉轉黑。


    “媽,怎麽一大早過來了?”周亦行說這話時,隻看了文樺一眼,並未主動打招呼。


    “過來看看藍茵。”周夫人道,“都這個時間了,你怎麽還沒去集團?”


    周亦行看了眼表,說:“這就走。您陪藍茵多說說話吧。”


    “表哥,你這話裏話外,好像是不太歡迎我?”文樺笑道,語氣倒也正常。


    周亦行直言:“我這是覺得新聞熱度剛退,你和我太太還是少接觸微妙。”


    葉藍茵看了周亦行一眼,覺得這話似乎不是氣話,而是真心。


    “阿樺和我一起來的,你還有什麽不放心?”周夫人接過了話,“而且,阿樺是帶好消息來的。”


    “什麽好消息?”葉藍茵忍不住問。


    文樺笑笑,看了看周亦行,然後說:“表哥想聯係的那位婦科聖手汪主任,她的女兒恰好是我的影迷。去年,她女兒查出來急性白血病。汪主任想完成女兒的心願,就想辦法聯係到我,希望我可以參加她女兒的生日會。我去了,還和小姑娘合影留念。汪主任覺得欠了我一個人情,一直想還我。前日,我聽姑姑說了表嫂的事情。現在,我已經聯係完汪主任。汪主任正在英國辦講座,最快下周回來。”


    葉藍茵眼前一亮,當即喜笑顏開的看向了周亦行,眼睛都有些紅了,“太好了!這個汪主任很厲害的!”


    周亦行點點頭,別有深意的看了文樺一眼,同他道了謝,又與周夫人說了幾句,便出發去集團。


    他走以後,葉藍茵和周夫人以及文樺、韓霜一同去了客廳。


    周夫人握著葉藍茵的手,歎息道:“孩子,你這又是受罪啊。”


    葉藍茵莞爾一笑,“您這是哪裏的話?這是我和亦行的孩子,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一定不會放棄的。”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然後笑道:“媽今天親自下廚。阿霜,推我去廚房。”


    “媽!您怎麽能下廚呢?您就在這兒陪我說說話就好,我……”


    “表嫂,就讓姑姑去吧。”文樺開心的笑笑,有些孩子氣,“姑姑的拿手菜,我很久沒吃了。想想都流口水!”


    “你這個饞貓啊。”


    周夫人嗔怪一句,也不管葉藍茵的阻攔,更不讓葉藍茵在廚房聞油煙味兒,帶著韓霜在廚房忙碌起來。


    葉藍茵回到客廳,正好對上文樺帶著幾分笑意的目光。


    “最近好嗎?”


    “你怎麽樣?”


    兩個人就像是上次在美術館似的,又是同是開口,然後又同時笑了。


    “上次的事,真是我蠢了。”文樺無奈的笑笑,“我就想著你惦記家裏人,就幫幫你。沒成想弄巧成拙。”


    葉藍茵歎了口氣,“該道歉的是我。這是我家的事情,反倒害你被粉絲攻擊了。”


    “好在我們到底是親戚,那些不堪入耳的傳言肯定是會不攻自破的。不過,我倒是真的好奇是誰那麽有才,能把我們的關係扭曲成這樣?”


    葉藍茵心裏莫名揪扯了一下,她覺得文樺這是話裏有話。


    果不其然。


    文樺繼續道:“因為這新聞,我事後了解了一下你弟弟的這件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那陸家媽媽該是個貪財之人啊。否則為什麽要去你家門口立橫幅?雖說這橫幅的事情叫周亦行按下了,算是以失敗告終。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陸家人大可以再鬧唄!但是,這才一次的失敗,陸家媽媽居然就死了!這也太剛烈了,哪裏還想勒索你家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葉藍茵忽然覺得後背發涼,“這裏麵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文樺狡黠一笑,視線瞥向葉藍茵的肚子。


    他慢慢收斂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我不懂。但是,這個汪主任醫術高超。如果她說不妥……還希望你不要執著。”


    葉藍茵笑了一下,“你也是你表哥的說客?”


    文樺看著葉藍茵,說:“我希望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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