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幹什麽?”程錦上了車,忍不住就問。


    “找你有事。”時俊說得倒簡單。


    有事,有什麽事?有什麽事非得下班時候把她給堵在路上,就不能在辦公室說?


    ——好吧,這種時候,在辦公室說,貌似也不是很方便。


    車沿著路邊,不急不緩的開了出去,她在座位上如坐針氈,“我真的約了人。”


    “約的哪裏?”時俊問,“我送你。”


    程錦覺得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約人當然隻是個借口,他聽不出來嗎?聽不出來她是在拒絕嗎?前天都幹了那樣的事,她到底要用什麽表情麵對他啊?!


    正在糾結著,忽然聽見時俊說,“你不會是以為,這麽躲著,那天的事就算是過去了吧。”


    ——要不然呢?程錦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


    聽他這語氣,好像那天,她真的把他給非禮了似的。其實細想想,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在她家樓下等,如果不是他用那把傘給她遮雨,如果不是他先扶了她一把,她會酒後失德,對他那個……啥嗎?


    然而道理是這麽個道理,話出了口,卻變成了這樣,“什麽事?我喝多了……想不起來了。”


    真是慫的掉渣啊。


    時俊隻是一笑,“沒關係,你慢慢想。”


    程錦從來沒有這麽討厭他的笑。時俊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以前,工作的時候,他那個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樣子,哪去了?


    然而能怎麽辦呢,人家都找上門了。裝糊塗什麽的,看起來也都沒用了。


    於是程錦咳嗽了一聲,努力坐得更直了些,兩腿並緊,雙手規矩地交握著擺在膝蓋上。絕對堪稱是正襟危坐。


    “時總,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覺得有必要跟您解釋一下,我這個人,的確是酒品不太好。如果做了什麽不合適的事情,希望您也千萬別放在心上。以後,公司裏,工作上難免要碰麵,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我跟你道歉吧……你放心,這樣的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時俊並沒有答話,開著車,忽然問,“我送你的花,你沒給扔了吧。”


    “……”程錦無語。那花,竟然,果然是他送的。


    她當然沒敢給扔了。但是也不敢就這麽擺在桌子上啊。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安淩說的,頭一回給女生送禮物,就送花就比較好。”


    ——什麽!連安淩都知道了!程錦覺得自己的頭瞬間漲大了好幾圈,明明沒喝酒,就又開始上頭了。他這是嫌事兒還不夠大,嫌公司裏各種段子傳得還不夠熱鬧麽?


    秘書處從來都是公司裏八卦消息的收發室,她這回,就算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時總,你到底想怎麽樣。”程錦忍無可忍。


    時俊並沒有直接回答,轉頭看了她一眼,“你這麽躲著我,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


    這時候如果她還能跟以前一樣若無其事的在他麵前晃悠,那才是見了鬼。


    程錦隻好轉頭看著窗外。默然半晌,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可能已經恢複正常了,才咳嗽一聲,“時總,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保持一點距離。”


    “為什麽。”


    “你也知道,前一陣子,因為我晚上去了你的辦公室,已經讓公司裏有很多流言蜚語,都說的很難聽了。這樣下去,隻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


    “我不介意。”時俊說,“背後說閑話的人多了去了,還有人說,我和楊蘇好上了。為了給他們一個交代,我是不是得辭職避嫌啊。”


    “所以我們得維持一點距離,正常的,上級和下屬應該有的那種距離。”程錦說。


    時俊沒說話,靜了片刻,似笑非笑的問了句,


    “我和你現在,沒有那種距離了麽?”


    “……”程錦覺得沒法跟他好好談話了根本。


    好吧,既然暗示沒有用,明示也沒有用,那就幹脆把話給攤開了挑明吧。


    “時總,你也明知道,現在這種時候,大家都在看著,你一舉一動都比平時更敏感。避嫌都還來不及……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要讓大家都相信,你和我有什麽超出工作範圍以外的關係嗎?”


    時俊開著車,也沒有看她。“這不就是事實嗎。”


    程錦覺得他是瘋了。


    “可是你,你根本不了解我啊!”她壓低了聲音,語氣卻已經都有點崩潰了,“除了我叫顧程錦,除了我是虞總監的助理,除了我畫的設計圖,做的項目方案,你還知道我什麽呢?”


    “什麽規矩,我必須得先了解你,才能約你麽?”時俊好像還挺詫異的。


    兩秒鍾後,他把車靠右,停在路邊。


    他看著程錦,“你別告訴我,那天你真的喝醉了。”


    程錦啞然。他這麽近距離的,正視她眼睛的時候,她覺得心髒似乎又快要停止。


    ——顧程錦,你知道你看著時俊的眼神,是什麽樣的眼神嗎?她想起楊璟當天說的話。


    ——時俊看上你,那隻是因為你長得有點像某人而已。她叫宋棠。時俊喜歡她,喜歡了七年。


    ——顧程錦,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你這是在玩火。沙明明說。


    這片刻之間,想起幾個月前,剛調上27樓的時候,在楊璟辦公室看見他,他回頭的一笑。想起他坐在旁邊畫圖的時候,那萬籟俱寂的專注。


    想起很多個片段,很多個零碎的畫麵,都是他。笑著的,蹙眉的,冷淡的,嚴厲的,漫不經心的。


    想起那天的雨中,那翻湧的酒意,翻湧的情潮,那恨不得把他分分寸寸,據為己有的欲望。


    騙誰呢?她連楊璟都騙不過。這真的,不隻是心動而已。


    “如果你覺得,我必須得了解點什麽,不如現在就直接告訴我。”時俊就那麽看著她。


    “……我真的,什麽也給不了你,”程錦說,“除了麻煩。”


    是的,麻煩。無窮無盡的麻煩,她要做的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有一個什麽樣的結果。無論成敗,對他都不會是好消息。她不能就這麽把他給卷進來,那未免太過貪心了。


    “我想要什麽,我自己會去爭取,用得著你給。”時俊絲毫都不領情。


    看一眼程錦那無言以對的臉,他忽又明白了點什麽。“你是不是想說,你還不夠了解我?”


    程錦沒吭聲。


    “想問什麽,是關於楊蘇麽?”時俊問。


    程錦看著他,他靠在座位上,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神情沉默而溫柔。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用這樣的神情看著她了。


    程錦覺得心口輕輕的悸動。像是有什麽,在悄無聲息的陷落。然而,她默然許久,卻鬼使神差的問了這麽一句,“宋棠,是誰?”


    時俊驀然的一怔。


    程錦清楚的看見,他的臉色猝不及防的僵硬了一下。這讓她的心也跟著,猛地一沉。是她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吧!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想收回,已經晚了。


    ********


    “是誰跟你說的,宋棠?”時俊緩緩地轉開臉。他沒有再看她,望著車窗外麵的車流。


    原來,楊璟說的,都是真的。


    他心裏放著的,不是楊蘇,而是這個叫宋棠的陌生人。


    時俊並沒有期待她回答。沉寂了片刻,他似乎又笑了一下,帶著一種淡淡的自嘲。


    “我這個人,有點心事,原來誰都瞞不過。”他說,“我還以為,過了這麽久,別人也早就都忘了。”


    ……七年。一個人,一生中,有幾個七年。程錦想起楊璟的話。


    “我是哪裏長得,跟她有點像嗎?”她問。所以,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所以,你會在我家樓下等著我。甚至,在我抱著你的時候,你沒有拒絕。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聽說宋棠的。”時俊緩緩地說,“其實你們長得,說實話,一點都不像。頭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也壓根沒想過,你和她有什麽地方可比較。可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看著你的時候,忽然就又想起她。”


    他說到這,停下來想了想,像是自己也頗有點不解和無奈。“可能隻是偶爾,低著頭的樣子,還有說話的語氣。不過後來相處久了……才發現,你和她,不隻是並不像,而且還正相反。她沒你這動不動就犯楞,不管不顧的脾氣。”


    程錦並不覺得。


    表麵上溫和客氣,其實我行我素不講理的那個,從來都是他吧。


    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敢怒不敢言,礙著他是上司的上司,她頂多也就是暗搓搓的腹誹兩句而已。


    可是,聽他這麽說著,這些天以來,壓在心頭的沉沉的陰霾,竟似乎都漸漸地消散了。幸好,並沒有她以為的,和宋棠那麽相像。這讓她就沒有那麽的羞恥。


    這羞恥的感覺如此強烈,以至於到現在,她都不能去回想。其實那天晚上,她伸出手抱著他的時候,又何嚐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她跟沙明明說,隻不過因為喝醉了。


    但那隻不過是借口。


    其實隻不過借著這點醉意,做了一件很久以來,她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要不然的話,她怎麽能接受自己那一刻的失控……她怎麽能借著一張像宋棠的臉,去換取他片刻的溫柔?那比得不到還要更難受。


    *********


    “我和宋棠,是中學同學。”時俊說,“她個子小小的,看著很安靜,也不愛笑,喜歡發呆。沒什麽朋友,總是背著書包,獨來獨往。有一次我打球傷了手,她用綁頭發的絲巾給我綁在手上止血,我才注意到她是誰。那時候,我們都還不懂,也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在學校連說話的機會都不多,頂多是一起值日的時候,說笑幾句。偶爾,我會送她回家。”


    “有一回,也是下雨,她沒帶傘。我把雨衣借她穿,結果第二天,我自己就給感冒了。她從家裏帶了自己做的柚子茶,放在我桌上,紅著臉,笑得很害羞。


    “畢業之前,我問她,想不想和我報考同一個學校,可沒想到,她給拒絕了。她說,她是單親家庭,母親供養她很不容易,能讀完高中,就很知足了。考完會考之後,她沒等高考,就直接退學了,跟她媽媽一起,南下去打工。”


    “幾年以後,我從國外回來,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結婚了。”時俊說,“我沒打擾她,隻遠遠看了她一眼。她嫁的是個五金店老板,殷實敦厚,聽說,對她照顧也很周到。說到底,我什麽也沒能為她做。”


    他語氣非常平靜,但不知道怎麽了,程錦覺得心裏像梗著個硬塊,隱隱的疼。


    “你一直沒能忘記她吧。”她看著時俊的側臉。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我沒法忘記她。”時俊說,“我忘不了她臨走的時候,那含著淚的眼睛。在國外呆了五年,一直還想著,等我有天混出點眉目,娶得起她了,就回來找她。但是她沒有等我,她根本沒有期待過什麽。”


    “其實現在想想,她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我能帶給她不一樣的生活。”時俊自嘲的笑了一下,“上學的時候,我自己都顧不了自己,連學校五塊錢一份的加餐,都買不起。別人加餐的時候,我就去操場上打球。楊蘇從家裏給我帶了紅燒肉,我那時不懂事,還對她發了脾氣。”


    程錦愣了一下。


    知道他家境不算好,卻沒想到是這麽的不好。


    窮困潦倒的日子,她顧程錦也不是沒過過,學校體育課,別的女生都穿著練功服和雪白長襪在教室裏學芭蕾的時候,她寧可故意從樓梯上摔下來瘸了腿,也不肯讓別人知道,她買不起一身跳舞的衣裳。


    高中三年,她唯一的外套是一件洗褪了色的羽絨服。


    沒想到,時俊的過去,也沒比她光彩到哪去。


    “我媽身體不好,有哮喘,常年臥病。犯病的時候,整夜整夜咳得睡不著。”時俊也並沒有隱瞞這段寒酸的往事,“我爸給楊董開車,他收入其實還可以,但是一個人養三個,尤其還有個病人,就很吃力。楊董做生意,早出晚歸,半夜應酬,都是常有的事,我小的時候,沒地方吃飯,也常常被帶去楊家混飯吃。”


    原來如此。難怪,楊璟說,他從小到大吃的都是楊家的飯。


    時俊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微微一哂,“楊璟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他說的,是我出國留學的事。”


    “出國?”程錦忽然省起,對了,他那金光閃閃的履曆,他念的那所學校,赫赫有名。對每一個念建築的學生來說,那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不提吃穿住用,單說每年幾十萬的學費,根本不是普通的家庭能負擔得起。何況以他當初那樣窘迫的家境?


    “是楊董送我出去的。用了嘉信的助學基金。”時俊淡淡的說。


    “什麽?”程錦呆住了。


    “我花的是楊家的錢。條件是,畢業之後,就要回嘉信工作。”時俊的手指,像是漫不經心的,無意識的輕輕摸著方向盤。“那時在我看來,這條件,並不苛刻。嘉信也不是隨便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程錦並沒有說話。


    他和楊恩澤的關係,比她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要牽扯得更深,更遠。


    “可是我父親並不同意這個交易。”時俊說,“他覺得,我們姓時的,已經欠了楊家很多,不能再接受這樣的幫助。這不是幫助,這簡直是恩惠,這筆錢,可能我們一輩子也還不起。那也就是說,我們一輩子都得背著別人的指指點點。”


    但是很顯然,時俊當年,當然沒有聽從父親的話。否則,也就沒有如今的他。


    “我知道父母都不容易,從小到大,沒怎麽忤逆他們的意思。可是為這事,我們父子之間,頭一回有了那麽激烈的衝突。”


    “我走的時候,我爸沒來機場送我。在國外這幾年,他連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過。”時俊說著,蹙了一下眉頭。“一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真正的原諒我當年的決定。我給他的錢,他也都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程錦看著他,“後悔嗎?”


    “後悔?”時俊的聲音很平靜。“從來都沒有。”


    “從宋棠走的時候,我就明白了,這輩子我沒有別的出路,必須得出人頭地,不管用什麽方式,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是。他說的沒錯。


    同樣的話,十年前,程錦也曾這樣的對自己說過。不止如此。不止要掙脫這泥潭一樣的生活,她還得把自己失去的,統統連本帶利的拿回來。


    “這麽說的話,你已經成功了。”程錦淡淡的說。


    十年,他在嘉信,已經大權獨攬。楊恩澤對他的信任和倚重,超過了任何人。


    當年留學的錢,別說十倍,他已經百倍、千倍、萬倍的為嘉信賺了回來。名聲,地位,高薪厚祿,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時俊沒有說話。臉上的神情,在這個瞬間,複雜難明。


    “這些年,被人戳著脊梁骨說,我是沾著楊家的光,才走到今天的。也被我爸拎著行李,從家裏趕出來過。甚至到了現在,不管我做了多少,都還有人說,那是因為楊董的栽培,我才能在嘉信一路高升。”說到這,他一笑,“這些我都沒放在心上。窮人要出頭,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包括所謂的自尊心。”


    “那天,從美羅酒店送你回去的時候,你問過我,有沒有想過離開嘉信。”他說,“我沒想過。今天這些,在楊璟看來唾手可得的東西,也是我耗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一點一滴掙回來的。為什麽要放棄?憑什麽是我放棄?”


    “不想放棄的話,你就不應該拒絕楊蘇。”程錦說。


    時俊想要的,不正是嘉信嗎?


    她明白他的野心,他的自私。


    就像她明白自己的欲望和自私一樣。


    想要成功,想要錢,想要權力和地位,這有什麽見不得人。一世窮困潦倒,一世被人踩在腳底下,這才叫可恥。


    但是如果要這樣,就幹脆做得更徹底一點。楊蘇是一條最好走的路,時俊不會不明白。


    “楊蘇。”時俊輕輕念了一遍這名字。“楊蘇跟你想的,不一樣。她看起來強勢,不好接近,其實比起大部分人,要簡單的多,什麽都放在臉上。”他望著車窗外,遙遠如長河的霓虹燈,“她從小到大長在溫室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這外麵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其實她並不懂。也不需要懂。”


    “這樣不好嗎?”程錦並不明白。


    楊蘇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時俊淡淡的笑了。


    “楊蘇啊。”他頓了頓,“要是和她在一起,那就真成了一筆交易……至少是對她,我還不想做到這份上。”


    說到這,他自己似乎也覺得有點感慨,“其實這世界上,有什麽不是交易呢。”


    就像當年他為了自己的前途,拿了楊恩澤的錢出國留學一樣。


    這些年,他又何嚐沒想過,利用楊蘇,鞏固自己在嘉信的人脈。


    “可就算是交易,也得在互惠的基礎上,才能成交。”時俊微微蹙眉,“雙方都得有籌碼。楊蘇能給我的,是嘉信,可是我能給她的,什麽都沒有,除了傷心。”


    他望著程錦,“這就不是交易,這得叫欺詐。”


    程錦半晌沒有說話。


    很久,才問,“那麽,我能給你的,是什麽呢。”


    時俊怔了怔,像是被她給問住了。


    他的確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計劃,都是算計,都是權衡和取舍。唯獨顧程錦,她是個異數。帶著一種,他並不熟悉,卻無法抗拒的誘惑。


    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程錦說得對,他不夠了解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有時候倔強,有時候溫柔。不知道為什麽那冰冷雨夜裏猝不及防又忘乎所以的吻,讓他這麽的欲罷不能。


    程錦靜靜的看著他,隻因她坐在他身邊,就連周圍寂靜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帶著某種令人心跳的氣息。


    “你什麽都不需要做。”時俊終於說,“你隻要,別這麽躲著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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