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讓宮裏的一個小仙官頂了七葉的罪名,然後向陛下求情,隻說這仙官酒醉誤躺了草地,果然這小仙官隻是受了小刑,而後便下屆曆劫一百年。龍涎草事件也就算這樣結束了,但重華和織嵐的關係卻有了一些變化。


    這是七葉這些天發現的。


    她挑好衣裳,帝君果真就讓司衣局做了,也每件都加設了護體仙盾,但重華與她見麵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哎,姐姐!”七葉在宮裏瞎轉了好久,終於看到了那個侍女,連忙跑了過去。自從她替她將那件衣服洗幹淨之後,七葉便也覺得這個侍女倒也有好心的一麵,隻要自己小心提防,應該被她怎樣的。


    “妹妹,什麽事啊?”那侍女端著點心轉頭招呼七葉,但腳下並沒有停,七葉不得不邊走邊跟她說話。


    “沒、沒事,你這是要去哪兒啊這麽急?”


    “唉,還不都是織嵐仙子,帝君這幾日不知怎地總召見她,這不,兩個人在那湖上下棋,織嵐仙子便吵嚷著要吃點心,這是廚房剛做的,我得在它涼下來之前送到織嵐仙子麵前。”侍女說完還歎了口氣。


    “在它涼下來之前送到?”


    “對啊,帝君親自吩咐的。”


    七葉的嘴角扯出笑意,問道:“帝君為何對她這麽好?”


    “你不知道嗎?”那侍女左右看了一下,放慢腳步低聲跟七葉說道:“因為帝君與那織嵐仙子是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之前帝君明明解釋說記不清織嵐的臉了啊,但如果打小一起長大,要忘記也很難的吧?


    那侍女看到七葉蒼白的臉,嘴角不易察覺地一勾,卻還是提防著左右說道:“對啊,那玄山派掌門天尊老人原本不收徒,自然也就沒什麽玄山派。自打收留了帝君和織嵐仙子兄妹倆,這才開山立派,有了今日的玄山派。帝君便成了玄山派大弟子,而那織嵐便是他的師妹。五萬年前陛下親征,要各派舉薦人才,玄山派掌門便舉薦了帝君,帝君今日這才成了六界最年輕的戰神。”


    “最年輕的戰神?”七葉挑眉,確實上古時期有個神界,神者很多。


    “嗯,前陣子聽說那織嵐仙子的兄長脫離了玄山派,這樣織嵐仙子便升至大弟子的位置,聽說天尊老人還準備將掌門之位傳於織嵐仙子;這樣的話,織嵐仙子便可以和帝君在一起了。”侍女笑著,說得好像一臉的祝福。


    “為何做了掌門才能和帝君在一起?”


    “自然是門當戶對啊!”那侍女瞟了七葉一眼,繼續說道:“在我們這裏,必定是要匹配得上才能在一起,否則永遠都隻能是妾。神界的很多神者都有很多妾,其中也有妖,但正主永遠隻能是門當戶對匹配得上人,否則陛下懲罰,天下人也會嘲笑。”那侍女左右提防了一下,才又繼續道:“而且陛下又下令不得冷落正主,所以織嵐仙子若想和帝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必定要先當上玄山派的掌門。哎到了,你在這兒等我,不要過去。”


    那侍女說完便微笑起來,端著點心朝那湖中涼亭上正在對弈的兩人走去。


    七葉布出了法力,可以清晰地聽到他二人的對話。


    “織嵐,沒想到你竟如此精通棋藝,師兄這麽多年竟都沒有發現。”重華對織嵐一笑,織嵐的臉已經紅成了番茄。


    “帝君,仙子,點心來了。”


    “嗯,下去吧。”


    “哇,是我最喜歡的榛子糕!”織嵐說著伸手就要拿來吃,卻被重華攔住。


    “讓師兄先嚐一顆,看看是不是太燙了。”重華溫柔笑著,當真就把那顆榛子糕放進了嘴裏。


    七葉的手緊握成拳,死死地咬著牙不說話。她也在帝君麵前吃過不少糕點,從未見他這般怕她燙口怕她中毒的,而且她死命塞他也不肯吃一顆,現在倒好,哼,好一個我已經記不起她的臉!


    那侍女見七葉這副樣子,勾唇一笑便輕輕飄過了。


    “師兄,你為何對我那麽好?”那織嵐笑得跟蜜一樣,欲語還休。


    “嗯?這樣便是好了麽?”重華又是溫柔一笑,“本君過幾日還要去找師父,讓他盡快將掌門之位傳給你。”


    “為何這麽急著要傳給我……”那織嵐簡直幸福得要醉過去了。


    “師父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地將掌門之位傳給一個女子,況且他最希望師兄你或者我哥哥回去執掌,不是我。”那織嵐有些惆悵道。


    “當今陛下還是個女子,師父他不是個固執的人,有本君在你無需擔心,本君一定會讓你當上掌門的。”重華說著居然掏出懷裏的手帕輕輕地替織嵐擦嘴角,“隻有你當上了掌門,本君才好娶你。”


    “師兄討厭……”


    “嗬嗬,來,難得遇到與本君棋藝相當的人,與本君再下一盤吧。”


    “好。”


    此時七葉抓著假山的手已經流出了鮮血,她深深地再看了一眼湖麵,抹著臉,冷哼一聲轉身跑開了。


    什麽“本君已經記不起她的臉”了,現在明明知道是假的幻境還要同她在在一起,馬上就談婚論嫁了!看來魔君沒有說謊,說謊的是他!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約會都要泛舟湖上,而且還嫌棄她棋藝差了,她一開始的猜測根本就沒有錯,她真的隻是某個人的替身!


    之前對她的種種,都隻不過是因為織嵐寂滅,拿她代替而已!


    不過,事情沒有問清楚,她當然不會甘心。正要轉頭回去質問帝君,卻有小仙官敲門,隻說帝君有東西要交給她。


    居然是一封信,七葉怎麽也沒想到,帝君居然讓她到什麽玄山派他師父那裏住一段時間,說等他破陣便去接她。現在缺口一直還未修補,魔君也隨時都會出關,但他卻還有閑情和那織嵐品茶對弈,連與她見麵的時間都沒有!如今還要將她支走,好與那織嵐卿卿我我麽?


    七葉看著身上的紅色衣裳,伸手抓來一把綠葉,結印將它染成翠綠。本以為他喜紅色,所以她才會挑那麽多紅色的衣裙,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是因為那織嵐喜紅色!


    七葉揉緊了手上的絲帛,帝君的字跡她熟得很,不會錯。但無論怎樣,還是要親口問問帝君。


    飛身出去,七葉直奔方才的湖邊小亭,卻已經不見了二人的身影。


    “帝君和織嵐仙子呢?”七葉抓住正在收拾的小侍女問道。


    “方才瞧見他們往帝君的寢宮去了,你不也是侍婢麽,這麽晚了怎麽還尋帝君,不知道規矩麽?哎你……”


    那侍女還要囉嗦,但七葉已經一把將她推開,朝帝君的寢宮飛去了。


    七葉本想直接推門進去質問,窗布上兩個親密的人影讓她生生地止住了腳步。帝君仙法高深莫測,七葉隻好壓住心中的憤怒,將眼淚逼回去,隱身到一旁的樹上,看看帝君他想幹嘛。


    “師兄,你不是向來不喜用妖奴的麽?怎麽帶回一隻小妖,還幫她平了龍涎草之事?”屋裏人影投射在窗戶上,織嵐歪在重華懷裏二人靠坐在著,織嵐的話裏有濃濃的嗔怪。


    天界諸神大多在宮裏養著沒有名分的妖侍寢,隻要有妖願意,神者們大多來者不拒。也有侍婢升做小妾的,尤其是天帝陛下親挑特賜的玄女,一般都能夠侍寢。


    七葉牙都要咬碎了,短短幾日,這個冷麵的悶葫蘆竟然可以這樣自然的和女子這樣親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人真的是重華帝君?難道是這個幻境將他的心性改了不成?七葉正要衝進去將二人掰開,卻聽那清冷的聲音說出了讓她的怒火驟熄的話。


    “本君若是將龍涎草之事公之於眾,怕是把你也給抖出來了,如此豈不是對你不利?本君定然要護你周全的。”清冷的聲音,淡淡的,一如往常,但打在七葉心裏,卻猶如千根刺在紮,滿腔的怒火變成了蝕骨的心碎。


    原來“本君定要護你周全”他也可以對別的女人說,是這個幻境改變了他,還是,這才是他的真麵目?七葉看著窗戶上緊緊依偎的兩個人,握拳的手指甲已經將手掌掐出血。


    “師兄,你為何突然對我這麽好?”織嵐的聲音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是因為我與那隻小妖有幾分相似麽?”


    “你這是哪裏的話?你出世十幾萬年,那隻妖才區區不過兩萬多年,若要說相似,必然是她像你。”頓了頓,又道:“她若不像你,本君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如今你已經來到了本君身邊,本君自然無須理睬她了。”窗戶上的人影,俄冠的男子摟住了懷中女子的腰。


    果然是這樣!


    七葉顫抖得有些抓不住樹幹,她之前擔心和糾結的都成真了,她真的隻是替身!雖然她實在無法相信帝君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但此刻他正摟著另外的女人,訴說著真心的體己話,叫她如何不信?


    早知有今天,她定不會動搖,定不會沉醉在他步步的溫情裏,而把原本在心裏的那個人踢出去。


    桫夜……


    想到桫夜的魂魄生死未卜,在外麵艱難地漂泊,心心念念地念叨著七葉,而她卻在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心痛到無以複加。


    “桫夜,對不起,我錯了……”七葉的眼淚終於決堤,她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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