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鈴,金鈴用異火點燃了神木!


    琉璃精焱遇火則融,遇木則焚,果然所言非虛,焚燒起這千年神木方才顯得出隱而不彰的磅礴神力。


    “嘎——”隨著籠中花一聲怪叫,鎮長整張臉都痛苦地扭曲起來。


    “不!……不……”


    金色的火光,晶瑩剔透,璀璨而熾熱,就仿佛流動的岩漿,在夜幕下,流成一道自下而上倒卷的瀑布!那火光中分明還有龍晶一般璀璨奪目的光波流動……


    風少遊突然一怔:樹根下的龍晶源……


    整個天地瞬間都被照亮了。


    便是以鎮長的修為,也不得不以手捂住眼睛,以免被這炫目的光華灼傷。


    “哪來的火?!”一個粗大的嗓門在牧場上響起。


    莫德!


    地陰寒穀中虐殺蠱師的莫德!


    “鎮長……鎮長大人!”莫德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滿地亂枝敗葉,滿地碎石狼藉,滿地……血!秋老師倒在血泊中,風少遊跪在地上,一向威嚴如天神的薩吾鎮長,竟狼狽地遮住了眼睛。


    “這?這——”興衝衝來邀功的莫德傻眼了,慌忙丟下被綁成粽子的魚快和明小蘇,三步兩步搶到鎮長身邊:“……鎮長大人,這是怎麽了?”


    “少遊!”


    “秋老師!”


    被丟在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魚快和明小蘇更是不明所以,齊齊叫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秋老師他……死了……”風少遊悵然若失地道。


    “什麽?!誰……誰幹的?”魚快脫口道。


    “別問了……”明小蘇看著這陣勢什麽都明白了。


    “轟隆隆——”又一聲響。


    “岩魁!”


    “不,是地行蚯。”風少遊淡淡地說。


    “轟隆隆!”


    一聲比一聲更響,一次比一次震動劇烈,地麵開始起伏不定,一下子高高隆起,一下子又坍塌如山穀,就好像有什麽正從地底下往地麵上衝。


    牧場上,無論薩吾、莫德,還是莫德帶來的家丁,以及被縛的魚快明小蘇,都被這股力量衝得東倒西歪,一個一個,有如驚濤駭浪中的舟。


    憑借著信蠱蠱師的本能,在這樣動蕩不安的地麵上,風少遊保持住了平衡。


    “轟!”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地麵豁然裂開了一條巨縫,一襲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從中迸射出來!。


    塵土飛揚,沙石迸濺,大塊大塊的草皮掀飛,濺射到半空中,有的相互撞在一起,遮天蔽日。


    待這塵土散盡,所有人都看見,一條數丈長的長蟲竄了出來,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舞動,它渾身肌膚透明如水晶,可以看得見無數的血管在身體裏竄行,粗的,細的,像無數條細長的蟲,肆無忌憚。


    風少遊甫一看到地行蚯的全貌,也禁不住被震住了。


    想到方才那般劇烈的地動,這地行蚯,該是受不了地洞中的炙熱強光,自己竄了出來。


    它的頭部,坐著一個白衣少女,明眸皓齒,秀麗如詩。


    “金鈴!”魚快叫了起來,“我的天,這是金鈴!”


    明小蘇不斷地揉著眼睛——他這是眼花了吧,金鈴怎麽會……怎麽像是在操控這條恐怖的長蟲?


    “地行蚯……終於現身了!”薩吾氣急敗壞地咬咬牙,衝著空中的金鈴罵道,“孽種,給我下來!”


    現場剛趕過來的家丁看著鎮長這副罵街般的架勢都有點訝異,這可和平日言笑不苟、凜若冰霜的鎮長風範差得太遠。


    “下來?”金鈴冷笑一聲。


    “一條地蟲而已,哪裏配得上鎮長出馬,”還是莫德最能急鎮長之所急,跳出來嚷嚷道,“讓我來!”


    隻聽見“嘭”地一聲響,莫德身上綢衫裂開,露出黑茸茸的胸膛,然後他開始呼氣,吸氣,吸氣,呼氣……幾個動作下來,他身上的肌膚仿佛充了氣,不斷地膨脹、膨脹……整個身形,竟膨脹了一倍有餘。


    莫德原本就身材高大,這一下,更像是一頭人猿。


    “嘭嘭嘭……”他朝著地行蚯不住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亮出青筋暴起的肌肉:“來吧,讓你們見識見識莫爺我的厲害!”


    怪係的手段!


    風少遊幾乎是冷靜地看著這一切,冷靜地評估莫德的戰鬥力——他的戰鬥力,並不比鎮長差多少,金鈴當真能夠操控地行蚯麽?他也有這個隱憂。


    ——不管怎樣,絕不能讓金鈴獨自應對!


    他的耳尖動了一動——大多數人都聽不到,但是他聽到了。


    “沙沙”


    “沙沙”


    由遠而近的聲音。


    風少遊眼前一亮,計上心來,一閃身攔在了地行蚯麵前,揚起龍形手爪,青紫色的光暈流轉,喝道:“莫德!”


    莫德眨了一下眼睛:“小子,你也來送死?”


    “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風少遊大聲說道。


    “很好,你就給爺練練手吧,讓你們開開眼界!”莫德大喝一聲,腳底發力,向著風少遊暴衝過來。


    風少遊卻是敏捷地一閃,冷笑道:“還是請莫爺先嚐嚐蚯蚓的厲害吧。”


    莫德全神貫注都在這一擊上,冷不防眼前一黑,卻是無數的蚯蚓劈頭蓋臉砸過來,濃濃的腥臭氣,滑溜溜的黏液,還有無數扭曲著,掙紮著,試圖鑽進他眼睛裏、耳朵裏、嘴裏的……蚯蚓。


    莫德空負一身神力,卻對付不了這成千上萬的蚯蚓,他揮舞著雙手,剛想開口叫罵,一大團蚯蚓不失時機地堵了進去,這張大嘴倒張得正是時候。


    風少遊衝身後的人豎起了大拇指——是管衝,管衝騎著一頭公牛狂奔過來,正是他,把滿滿一大袋蚯蚓傾到了莫德的臉上。


    “嘶——”


    莫德被蚯蚓困得又恐懼又惡心,地行蚯卻是大喜,巨大的身軀徑直遊過來,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它張開血盆大口,將這成千上萬的蚯蚓,連同拳打腳踢的莫德一口吞了下去。真是一點不客氣!


    “啊——”莫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嘶嘶——嘶嘶——”飽餐了一頓的地行蚯高高昂起半個身軀,發出歡喜暢快的聲音,它這一整天都在吃,在異火的照耀下,腹部凸顯出來。


    “人……”魚快眼尖,叫了起來,“看!它肚子裏有個人!”


    “不就是莫德麽!”明小蘇道:“這貨才下去,還沒這麽快消化完。”


    “不……這不是莫德……“話音未落,便見風少遊竟朝著地行蚯衝了過去。


    “少遊,少遊你做什麽?!”魚快苦於身上沒有鬆綁,不能阻止,隻能大叫起來。


    這熟悉的身形,這張麵孔……


    “父親!”風少遊大聲喊著,“父親——”還沒衝到近前,剛吃飽的地行蚯打了個飽嗝,腥臭的氣浪衝了過來,風少遊一個趔趄被掀翻在地。


    “少遊!不要過來!”金鈴叫道。


    “是父親,我父親在地行蚯肚子裏!”風少遊腦子有些亂,他已經顧不得思考,一股腦都叫了出來:“秋老師說父親是自爆元竅封住了地行蚯的心脈……冰蠶蠱一生蛻皮三次,每次蛻皮都會進入假死狀態……父親可能還活著——”


    “是,風叔沒有死,”金鈴眉目黯淡,“我之所以盜取琉璃精焱,就是為了用這異火消融地行蚯腹中的冰蠶絲,恢複心脈運行,原想繼續煆燒冰蠶繭求取冰蠶珠魄,不過很可惜——”金鈴指了指正在爆燃的神木。


    “你也看到了,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這冰蠶我還留有大用,天快亮了,地行蚯不喜光,我們後會有期吧!”


    話音剛落,笛聲又響了起來,聲音空靈飄渺,就如同有大片大片淡銀色的星光在黎明之前,如雪花一般飄下來,飄下來——


    時光仿佛是凝滯了,所有人都沐浴在這雪花中,就仿佛嚐到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見到了天底下最難得的美人,或者是躺在天底下最柔軟的羽絨中,享受了天底下最最好的一個美夢。


    不能動,不能出聲,也不能思考。


    到聲音如輕煙嫋嫋散去,所有人才齊齊呼了一口氣,風少遊第一個醒過來,直衝過去,然而燃燒著的巨大神木枝幹擋在了他的麵前,在他和金鈴之間,如同天塹。


    “金鈴——金鈴——”他喊了起來,一聲一聲,直到聲嘶力竭。


    地行蚯已經消失在遠山中,向地下深處行去。


    他五感所及之處,已經沒有了地行蚯,沒有金鈴,也沒有……父親。想到這兩個字,疼痛鑽心。


    金鈴不是來救他們的,金鈴隻是單純地驅使地行蚯逃走,路過這裏而已。


    “夠了!都給我死!”薩吾鎮長目眥盡裂,催動燃燒的神木粗枝,朝著風少遊抽過來,但是神木外形雖在,內裏已經燒過心,還沒抽到風少遊,就散成一地的灰。


    “滋滋、滋滋——”


    火勢越來越大。


    薩吾鎮長想利用著火的神木頑抗怕是不成了,這異火本是上古地心火山內核所化,加上龍晶源的狂暴能量,即便枝幹繁茂龐雜無匹,經千萬年自然造化堅如磐石的神木,在這樣的火焰下,那些張牙舞爪的枝幹很快便一一坍塌。


    “不——”數十年心血毀於一旦,就是薩吾鎮長,也忍不住慘叫起來。


    “燒得好,燒得好!”魚快和明小蘇手腳被縛住,此前眼睜睜看著風少遊奔向地行蚯,又眼睜睜看著風叔被地行蚯帶走而無能為力,早窩了一肚子的火,見此情形,不由大笑起來。


    鎮長陰鷙的目光像毒蛇一般猛地舔上了他們的麵孔,魚快和明小蘇當即便被唬得笑容頓止,雙雙往後退了半步。


    “你們,你們一個一個……都得給我死!”薩吾鎮長麵目扭曲,左手擎起金絲檀木鳥籠中的花,右手掌輕覆鳥籠之上,口中念念有詞,瞬間,疾風驟起。


    魚快和明小蘇還隻感受到遍體森寒,哆嗦著試圖把身體縮小一些,風少遊卻是大吃一驚——他看見群山之中升起灰黑色的薄霧,樹影在抖動,那些平素婆娑優美的影子,忽然都猙獰起來。


    像是有什麽……蓄勢待發。


    那種危機四伏的壓力,讓風少遊瞬間想起地陰寒穀的屠戮——殺機!那是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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