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讓母後誤會你,故意讓你們的關係變得這麽尷尬?”項曄無法理解瑉兒的用意,擔心地問,“瑉兒,你就不怕誤會解釋不清楚?”


    “既然是誤會,總有解釋清楚的時候,但不能讓宮裏一直流傳著母後害死孫兒的話語,更不能讓母後一直抱著那樣的愧疚之心,難道要母後替慧儀活受罪?”瑉兒搖頭道,“把風向轉一轉,變成我的不是,母後心裏就會好受些了。”


    項曄道:“可是你的做法太強硬,瑉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強勢?莫說後宮妃嬪和母後,哪怕是麵對朕,你也說一不二,有的時候連朕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瑉兒歪著腦袋看皇帝:“皇上是厭煩了?”


    項曄含笑:“你看,朕說一句,你偏要頂一句。”


    可是麵前的人,就這麽篤悠悠地望著他,清澈瑩潤的眼眸裏,映著自己的臉,而淹沒項曄麵容的,是瑉兒的堅持和原則,她是不會退讓的,縱然在生死麵前,也要活得有尊嚴的人,又怎麽會懼怕自己。


    “看什麽?”皇帝伸手在瑉兒額頭上一拍,可又心疼自己是不是拍重了,摟過來又吹又揉,自責道,“朕現在明白,那會子為什麽會對你動手,朕從來沒有對女人動過手,可是麵對你實在是半句道理也沒得多,忍不住就。”


    瑉兒撅著嘴,輕聲問:“真的強勢到了,皇上無法容忍的地步嗎?”


    項曄苦笑:“是其他人太順從,沒有人不順從,你的一點點反骨,都叫人覺得特立獨行不可思議。而那些羨慕你又嫉妒你的人,無法趕上你的高度,就企圖把你拉低到和她們一樣,哪怕僅僅是背地裏抱怨咒罵幾句,她們也覺得自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因為一切都是幻覺,所以她們永遠也趕不上你。”


    “皇上難得也會說些有道理的話。”瑉兒故意這樣說,果然被項曄恨得壓著撓她癢癢,躲不過隻能求饒,嬌喘籲籲地說,“我可是病人。”


    項曄愛憐地在她鼻頭輕點:“可憐見的,幾時好了,朕一定好好疼你。”


    這曖昧的話語再說下去可就了不得了,瑉兒推開皇帝坐起來,彼此依偎著好好地說話,瑉兒保證她一定能讓自己和婆婆的關係變得像從前那麽好,但是她也向皇帝提了條件,無論如何,都要讓秦文月離開皇宮,離開京城。


    “要她走不難,但怎麽讓她走才難,朕不能不給秦莊麵子,也不能給他借口。”項曄玩笑的神情散了,而他一嚴肅,瑉兒就充滿了崇敬和心疼,敬佩他帝王的氣魄,又心疼高處不勝寒的無奈。


    項曄問:“若是朕與秦文月眉來眼去也罷了,可是朕與她才打了幾回照麵,話也不曾多說,你這是討厭她什麽?”


    瑉兒卻笑:“皇上先頭說,不能給秦莊機會,又是什麽意思?”


    皇帝眉頭一震,失笑:“朕竟然說出來了?果然對著你,沒有一點防備。”


    瑉兒在他胸口一推,嗔道:“說正經話,也不忘哄一哄人,你自己說,我該不該防備。如今是沒有眉來眼去,將來呢,那麽溫柔又體貼的人,細長眼眉別具嫵媚,皇上多看幾眼,大概就要忍不住眉來眼去了。”


    項曄背過身去:“朕做什麽和你拌嘴。”可身後的人卻軟軟地貼上來,笑著,“是我們心有靈犀,秦文月不曾冒犯我,可就是不喜歡,沒來由的不喜歡。”


    皇帝則道:“秦莊救了朕,若是死了也罷,不是朕狠心,在那樣的情形下活過來幾乎不可能,可他活下來了。這樣一來,證明了什麽?是他的命太貴重,而朕一輩子都要念著他的好嗎?他若在眼門前,必然不敢露出來,會和旁人一樣畢恭畢敬,但遠在紀州,朕看不見聽不見,哪怕他沒有那麽做,朕也會覺得,他在為了救駕有功而驕傲,甚至期待著朕的報答。”


    瑉兒的神情一樣嚴肅起來,項曄鄭重地說著:“做皇帝,可不能欠大臣的人情,君與臣之間,隻有命令和服從,隻能是朕有恩於他們,更不要談什麽情意。”


    “皇上如此英明,臣妾方才的玩笑話,還請皇上不要放在心裏。”瑉兒也冷靜下來,她的丈夫是帝王。


    “傻子,朕……”項曄改口道,“我和你之間,是夫妻不是君臣,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朕、不,是我也深以為意。”


    瑉兒露出甜蜜的笑容:“皇上不要改口,往後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項曄嘖嘖不已:“朕連這件事也不如你,你怎麽說改就改了?”


    瑉兒笑道:“說了十八年的‘我’,皇上覺得,我會習慣哪一個?這和您可不一樣。”


    皇帝一愣,大笑:“朕在你麵前,怎麽總是糊塗。”


    瑉兒卻湊上來,一記香吻似獎勵一般:“皇上對天下的英明,秋瑉兒一世也敬仰不完。”


    項曄露出欣慰的笑容,瑉兒再道:“送走秦文月不難,她也在婚配的年紀,過些時候皇上為她指婚,選一家京外的世族,既體麵又離得遠,把她嫁過去就好了。”


    皇帝卻道:“你就不考慮人家是否樂意娶秦文月?”


    不想瑉兒應道:“哪有事事順意的,若天下的事都照著每個人想的來,這世道早就亂了,君為臣綱,不論誰娶了秦文月,都是他們富貴榮華背後的代價。”


    項曄微微眯起雙眼,怎麽也看不夠瑉兒,眼前的人總是給他驚喜,以為她柔弱不堪風雨,卻能撐起最堅強的腰杆和心,以為她太過強勢淩厲,可又常常被溫柔俏皮迷得愛不釋手,她近乎完美沒有缺點,至少項曄挑不出來。不過皇帝略想了想,硬要指出什麽來,大概就是出身了,瑉兒的父親是那樣一個人,更是因為白氏被強暴才……


    項曄自嘲地一笑,心中想:“這算哪門子的缺點。


    “皇上應了嗎,秦文月若不主動走,這是唯一體麵的法子。”瑉兒很在乎這件事。


    “應你了,隻是眼下還不行,做得太刻意。”項曄道,“朕就把她交給你了,別叫她來事。”


    兩人早早地睡下,瑉兒還在養身體中,自然行不得雲雨之事,皇帝正在盛年,也正因是盛年,能更好地克製自己,他怎麽舍得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自己的欲望勉強身邊的人。


    一夜相安,隔日醒來,還未及上朝的時辰,皇帝想起昨晚未說完的話,道:“可你和母後之間,幾時才能解釋清楚?母後又怎麽會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誰去告訴她,母後的性子,自己是絕對悟不出來的。”


    瑉兒指著皇帝,項曄愣了愣:“朕?”


    “不過皇上不要著急,您瞧著也是處理不來婆媳之間矛盾的,等時機成熟了,我教您去說,就錯不了。”瑉兒胸有成竹,安撫項曄,“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皇帝起身更衣,瑉兒的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便麻利圍著他轉悠。項曄任憑她“擺布”,但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從朕遇見你到現在,你所有的心智,應對朕、妃嬪,還有母後的這些本事,都是老夫人教你的?”


    瑉兒停下了手,看著皇帝:“說實話,皇上還是不喜歡我這樣是不是?”


    項曄搖頭:“朕隻是好奇,要知道朕習慣做這個皇帝,至今三年過去了,還不敢拍胸脯。”


    瑉兒想了想,燦爛地一笑,低頭繼續為皇帝係上腰帶:“那或許秋瑉兒天生就是皇後的命格,所以她嫁的男人,也是注定帝王的命格。”


    皇帝嗔笑:“說了等於沒說。”


    瑉兒這才道:“其實奶奶哪裏能教我這麽多,我不是對皇上說過,奶奶會想到自己的孫女有一天做皇後嗎?我並沒有特別地待人技巧,隻問問自己心裏想什麽,這與皇上麵對朝政的取舍完全不同,皇上的擔子才是真的重。至於母後,我隻記著奶奶的一句話,這天底下,再沒有比母後更為您著想的了,記著這一句,好些事也就釋懷了。”


    項曄在瑉兒額頭上一吻:“你若是男子多好,朕就多了一個能臣。”說著想起一事來,笑道,“宋淵遞折子了,被你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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