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我終究隻是渴求自由的扯線木偶。


    陳寧,17歲,高三學生,人稱傑睿。


    話筒擱在耳邊,雙手卻早被冷汗沾濕。


    此際,大堂內布滿陌生身影,他們全戴上了防毒麵罩,全身被特製黑衣密封,手執重型槍械,似乎為殺戮而來。


    灣區,全亞洲最安全城市之一,怎會倏忽出現武裝分子?這棟殘舊的住宅有什麽值得被這班人挾持?


    他們外相裝束絕對不像灣區警察,也不像正規軍隊……似乎更像恐怖份子。大堂門口被不知名障礙物堵塞,他們正忙碌工作,傑睿卻摸不清他們有何行動及企劃……


    不管怎樣,這夥人於網教鬧市出沒絕對超越理性想象範圍。


    目睹管理處櫃台上四濺的鮮血後,傑睿幾乎肯定他們是恐怖份子。管理員的屍體不見蹤影,想必早被移走。


    此刻,傑睿表現驚人的冷靜,如果換了別人目睹如斯驚心動魄的異象,必然失聲尖叫,暴露行蹤後凶多吉少。


    傑睿疾速奔下樓梯時,早已察覺後樓梯煙霧彌漫,並在底層目睹十餘個金屬桶子。知悉事態嚴重的他將其中一個桶子搬到後樓梯底部,以防被別人移走。傑睿察覺到大堂異樣後,憑著敏捷的翻鬥竄進大堂,躲過大堂陌生者的視線,來到布滿鮮血的管理處櫃台。


    櫃台處於一個相對隱蔽的位置,然而須極謹慎行事,方不會被武裝分子發現。


    然而,當他打算撥電話到自己的單位,聯絡阿翔等人之時,不幸卻要降臨……


    連接後樓梯及大堂的防火門被猛然打開,好幾個居民闖了進來,製造過份明顯的聲響。傑睿霎時自知九死一生,疾速放下了話筒,一個翻滾竄回後樓梯的位置。


    “你好?你好?你好?”


    話筒裏傳來一把男性的聲音,傑睿卻早已竄離大堂。


    大堂隨即成為槍林彈雨,滿是風聲鶴唳,大量居民的身上開出數個名為“死亡”的洞,好幾個跟傑睿一樣逃到後樓梯的防火門旁,他拚命關上門,門後傳來源源不絕的槍聲。


    胸口中了一槍的傑睿血流而注,猛地喘氣……怎麽會發生如斯泯滅人性的殺人事件,簡直是屠殺……


    不,如中學同學發現自己失蹤已久,必然會下來搜尋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必須予以警告……


    身中多槍的傑睿口部淌血,然而還是竭力從口袋端出手機──手機並無訊號。唯有留下一個音訊,將之拋到後樓梯底金屬桶旁,祈求同學會猜到自己的手機密碼跟前田敦子有關聯。


    他卻放不下心,千鈞一發之際,還想為友人留下更多線索,讓他們清楚手機藏於樓梯底。


    他用手沾了胸口洶湧的紅色,虛弱的身軀靠在防火門上寫著字。


    “b……o……t……t……o……m”那是指樓梯底。


    “j……e……r……r……”


    失血過多導致神智不清的傑睿已經看不清字體,他甚至把“j”寫成了意思差天共地的“i”,第二個“r”甚至還沒有寫完,門後便傳來了新一輪的槍聲。


    最後,第二個“r”便差了一劃,變成了“p”……


    傑睿沒有把字寫完,隻因他無法設想,那些子彈竟可射穿防火門。


    有些扯線木偶,永遠無法察覺四肢的扯線。


    王麗敏,61歲,全華大廈夜間清潔工人。


    “楊老板,我今天真的沒時間,工作表寫了我做到夜晚11點就走的啦。”


    “王嬸,人手短缺啊,如果你今晚不留在垃圾房收拾雜物垃圾,明天的維修器具哪裏有位置放啊。”


    “楊老板放防8樓雜物房就可以了啊,那裏長期空──”


    “雜物房明天都會擺滿啦,你今晚留在這清垃圾房啦,或多或少是因為你之前懶惰,才會搞到垃圾房那麽亂。”


    “喂!老板,你說句公道話好哦,那些雜物是你吩咐清潔工人放在這裏的,我這些小角色哪裏有說話的權利?”


    “不要和我吵,總之今晚在這,收拾好了才能走,否則明天把製服給我然後走人,就這樣!”


    “楊老──”


    舊式電話的回蕩著“嘟──”的絕情,王麗敏放下電話,無盡委屈湧上心頭。


    本來還以為今晚可趕緊午夜前歸家煲湯給夜更的兒子喝,根據老板的命令,收拾垃圾房後已經淩晨,兒子早離家工作了。


    全華大廈清潔人手不足是鐵一般的事實,然而勞役一個老年女人,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還要即日才予以通知……


    “唉。”


    所謂骨氣,於艱難的階層眼裏,不過是華而不實的奢侈品……


    有些扯線木偶,察覺到束縛,還是被迫屈身。


    鄭思淩,39歲,流浪拾荒者。


    這夜聖誕,氣氛特別的熱鬧。


    五光十色的朗豪坊正門前熙來攘往,一對對依偎的情侶,挽著手步進那金銀色的世界。一家大小的快樂畫麵映入眼簾,氛圍注入安寧。


    聖誕,本來就是歡渡喜慶的日子。


    “淩哥。”


    阿淩愕然,卻依舊躺在天橋底,凝視著僅一街之隔的萬人空巷。


    一條街,就是他與幸福永恒的直線距離。


    “聖誕快樂。”


    一絲諷刺竄進雙耳,他卻抬不起頭端詳眼前陌生者──從沒這個習慣。


    “我特意來聯絡淩哥,因為我們知道你和一個叫王大鷹的人有頗大恩怨。”


    淩哥對於眼前的女人知悉自己身世並不稱奇,在網教遊蕩數年,無什麽聞所未聞。


    如果不是那一件事,此際阿淩或許正拖著一家四口到朗豪坊吃著聖誕大餐,至少在喜事家品嚐著芝士牛肉鍋,平凡卻滿足。


    就是因為那賤種,使美好的夢隻可淪為永遠的想。


    作為骨格精奇、無比堅毅的輕功好手,淩哥於國內輕功比武大賽稱王稱帝,獲得無數的掌聲如浮雲般廉價,甚至得到教授國立武術學校的機會,前途無可限量。然而,他卻為了一位欲移民往灣區的青梅竹馬,舍棄大好前途,與女孩來到國際都會,體會著平凡……


    不過,阿淩已經知足,他已心係這女人很多年了,一直隻是欠缺談婚論嫁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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