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妥?還望先生解惑……”


    蘇洵最近在研究兵法,所以對這等事興趣很濃。


    “五服之後就是百姓,百姓要學什麽?”


    “謀生之技。”


    蘇洵的這個回答得到了秦為的讚同。


    趙允讓提出了另一種可能,“科舉呢?讀書然後科舉。”


    秦為搖頭道:“可以,他們考中了為官也沒問題,可身份擺在那兒了,陛下不會給實權的,所以終究走不穩,走不遠。”


    趙允讓佩服的道:“是了,他們畢竟是宗室,除非是再過幾代,否則等他們做了重臣,朝中就會忌憚。”


    曾經的親戚,還是皇族,如今做了宰輔……這個有些膈應啊!


    弄不好以後就成了權臣,重演當年兄終弟及的一幕。


    所謂兄終弟及,指的是當年趙匡胤駕崩後,不是兒子接班,而是由弟弟趙匡義登基為帝。


    “正是。”


    秦為覺得這個趙允讓越來越穩重了,假以時日,等他的兒子進了宮,至少也能在外幫襯一把。


    “若是宦途不順,他們去苦讀作甚?難道就是為了做個小官?”


    秦為指指桌子上的一本書說道:“淮南郡王趙其的兒子趙允弼,如今就在燕山書院讀書……”


    他就說了這個,趙允讓第一個反應過來,躬身道:“秦兄高明,某懂了。”


    “某也懂了。”


    蘇洵絲毫沒有反應慢的羞愧,興奮的道:“趙其那等老謀深算的都要把兒子弄去學雜學,可見雜學才是真本事……學了雜學,身上有了本事,那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蘇洵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秦為說道:“宗室去學雜學,那把儒學置於何地?”


    “儒學科舉。”


    秦為很簡單的說了答案。


    “科舉是科舉,本事是本事,科舉維係大宋,雜學興盛大宋,各有分工,並不衝突。”


    秦為說完拿起了那本書,看著那些數據,覺得大宋如今漸漸呈現了勃勃生機,讓人心情愉悅之極。


    而在外麵,趙禎的那番話已經引發了不少波瀾。


    有人說宗室會去鬧事,可卻不見人影,有人說宗室會絕望,可有人卻在飲酒作樂,歡喜不勝。


    “這是好事。”


    趙元儼舉起酒杯,看著管家說道:“不要鼠目寸光,要看遠些。


    趙元儼給人的感覺就是隨時便要嗝屁的感覺,當年他曾經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爭奪公器,好在兄弟趙恒是個心善的,留了他一條命。


    趙禎登基後,也礙於禮法和關係對他手下留了情。


    結果被奪了一項虛銜,可趙禎登基後依舊給了他。


    趙元儼打個嗝,緩緩說道:“五服之後變成百姓,這不是玩笑,那些蠢貨怎麽說的?”


    “主人,那些宗室先是怒不可遏,後來又平靜了下來,據說不少人都在買禮物……”


    “知道這是為何嗎?”


    “小人不知。”


    “那是因為他們都感到了切膚之痛,卻無能為力。於是隻能退而求其次……”


    趙元儼有些惆悵的道:“宗室要怎麽做陛下才滿意?如今看來就是別添麻煩,自生自滅。既然如此,聰明人自然會為了子孫尋求後路……”


    “求後路?”


    “對。”


    趙元儼有些意趣闌珊的道:“子孫……人一死,子孫什麽的都看不到了。但依舊要安排好他們。”


    “主人,您的意思是說要買入學資格?”


    管家覺得自己怕是理解錯了。


    先不說趙元儼怎麽想的,就說他現在的處境,就算真的想買……趙禎會不會賣給他?


    他之前可是差點兒就逼宮成功了!


    那些軍隊反叛,別人不清楚內情,定王府的人還不知道麽?


    趙禎礙於皇家臉麵留了父子倆一條命,但這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弄死趙元儼父子的決心啊!


    “對,就是要這個資格。”


    趙元儼笑道:“陛下都說了,五服之後不管。那就不是親戚了。可子孫們怎麽活?隻能去做活,可做活會心疼啊!”


    “那就多留些錢吧。”


    千年來長輩都是這麽做的,為了子孫辛苦掙錢,臨死前把這些錢留給他們花用,最後大多變成了紈絝。


    高調的話誰都會說,等麵對子孫時什麽想法都忘記了。


    “錢……留多了就是禍害,你看看史書上那些從小就過得豪奢的,最後有幾個有出息?”


    “有啊……”


    管家想起了好些,可卻捂住了嘴。


    主人說東你說西,這個習慣可不好。


    “雜學……”


    趙元儼歎道:“原先某和秦為也有些仇怨,可以說不死不休……可他太年輕,而且在朝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很突然的感覺。可現在不同了。”


    他端起酒杯卻不喝,就在手裏攥著。


    “某的子孫就算是讀書上進考中進士,可怎麽為官?至少要多年後,那些五服之外的人子孫成長,習慣了自己就是百姓的日子,朝中才會接受趙家人為官。所以,現在去讀書,那就是白費勁。”


    管家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然後茫然道:“郎君,以後……以後就沒了嗎?這些尊榮和富貴,以後就沒了嗎?”


    “沒了。”


    管家絕望道:“小人以為好歹能讀書為官,可……可竟然不能嗎?”


    趙元儼冷笑道:“我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老天垂憐……秦為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他現在羽翼豐滿,而陛下又多有仰仗……想要子孫安穩,就要低頭。雖說之前與他多有仇怨,但這次某主動上門幫他給雜學造勢……有了這一層,相信秦為也能對某的子孫留情幾分……”


    管家已經淚流滿麵。


    “醜態百出!”


    趙元儼皺眉道:“去取錢來,要一萬貫!”


    “郎君。”


    管家失色道:“一萬貫出去,府裏的日子不好過啊!”


    “熬幾年就是了,速去。”


    趙元儼活動了一下脖頸,起身笑道:“當初某與秦為交手多次,卻沒有下過死手……如今看來卻是及時雨。明日就去送錢,某的子孫……就要學雜學!”


    管家心有不甘的問道:“郎君,那雜學能學到什麽?”


    “能學到怎麽養活自己,能知道這個世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一日汴梁城中的宗室們在躁動不安,這一日那些覬覦三司使職位的官員們在徹夜不安。


    ……


    國子監依舊是那個模樣,早操,上課,午休,下午繼續上課……


    周而複始的日子讓成年人會沉迷進去,完全喪失進取心,隨後成為一棵枯木。


    但學生不同,他們把這樣的日子看做是學習,認為遲早有一天能脫離這樣的日子,可終究有人忍不得,於是在早操的時候跑路了。


    國子監的後麵,兩個學生從圍牆上跳下來,拍拍手後,得意的道:“走,咱們去邊上走走。”


    作為學生,逃操的目的很簡單。


    就是覺得無趣,覺得圍牆外麵的世界才自由,哪怕隻是在圍牆外麵走一走,他們都覺得空氣無比的新鮮。


    兩人繞到了前麵,往右邊看了一眼國子監大門,然後低頭往前衝。


    “閃開!”


    兩個倒黴蛋剛好跑到街道中間,再過一瞬,他們就能衝進對麵的小巷裏,從此天高任鳥飛,海空任魚躍……


    可一聲大喝就讓他們的打算落空了。


    正在吃油餅的國子監門子聞聲抬頭,看到兩騎過來,他笑了笑,這裏是國子監的地盤,再牛叉的人物也得下馬。


    他拿著油餅等待著,可這兩騎卻一直過去了。


    “毛病!”


    門子正準備低頭繼續吃油餅,卻看到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那熟悉的衣服讓他不禁心中一喜,就喊道:“站住!”


    兩個倒黴蛋被抓住了,然後被送到了甄良和陳昂那裏。


    “翻牆逃操?”


    陳昂板著臉道:“父母送你等來國子監是來逃操的嗎?”


    一個學生嘀咕道:“可別的書院和學堂裏也不見出操啊!”


    “放肆!”


    陳昂起身,怒道:“這是國子監的規矩……”


    “以前沒這個規矩。”


    年輕人總是覺得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氣,所以懟一下司業也是隨口而為。


    “出去站著!”


    陳昂指著外麵怒吼道,見學生不動,他拿起桌子上的竹條就抽打過去,兩個學生被抽打的慘叫起來,然後被趕到了外麵去站著。


    “站到下午!”


    瞬間秒天秒地秒空氣的勇氣消失了。


    陳昂回來,氣呼呼的道:“如今的學生也開始不聽話了,這是為何?”


    一直在旁觀的甄良說道:“少了精神。”


    “少了精神?”


    陳昂不解的道:“很精神啊!”


    甄良搖頭,有些遺憾的道:“秦為走了之後,國子監就漸漸的有些死氣沉沉了,每日按部就班的讀書做題,學生們木然了,教授們也木然了……若是秦為在,他定然能想到辦法來提振大家的精神。”


    “他如今在弄自己的書院。”


    陳昂想起燕山書院報名的盛況,不禁就後悔。


    “不必擔心,國子監還是有辦法的。”


    甄良笑道:“宗室要建書院,可誰能去教導他們?”


    “是啊!”


    陳昂一拍大腿,歡喜的道:“整個汴梁就數我國子監最為出色,舍我其誰!祭酒,某斷言書院的選址就會在國子監附近,方便我國子監的教授去教學……”


    甄良皺眉道:“淡定,遇事要穩重,你高興什麽?此事……還差錢呢!”


    “總會籌集到的。”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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