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詁看著對麵不遠處的北伐軍,眸中露出光芒。


    他冷冷的道:“他當麵是一百餘騎,看似弱小,可主力卻繞了過來,剛才咱們若是覺著占了便宜,和他們糾纏在一起,此刻就是死期到了。”


    “知城,那秦為可算是名將嗎?”


    一個都頭問了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問完就後悔了。


    種詁看著緩緩策馬而來的秦為,說道:“他南北都沒敗過,用兵狡詐卻不失血氣之勇。而且他還弄出了殺傷力巨大的新式弓弩,這樣的人……若是以後不出大岔子,史書上當會留下名將之名。”


    名將啊!


    不想當名將的不是好將領,種詁就是如此。


    可和秦為相比,他卻落後了。


    秦為比他年輕許多,可已經南征北戰,經曆了許多戰陣。當年陛下曾說秦為是名將胚子,後來在西北大捷之後陛下,更是讚許秦為為當世名將。


    可某呢?


    種詁想起了青澗城。


    那邊和西夏人遙遙對峙,可李元昊就是不來,讓他也徒呼奈何,想做名將就必須要開戰,大宋目前的局勢卻看不到大戰的苗頭,讓種詁很失望。


    他的眼中多了陰霾,然後看了剛才問話的都頭一眼,那都頭渾身冰涼,想起種詁處置冒犯自己的將士的手段,差點跌落馬下。


    “種知城這是要去哪?”


    秦為在十步開外勒住戰馬,這個距離足以保證謝挺和林小北能弄死種詁,大宋軍隊不能隨意而動,青澗城離此一百多裏地,種詁來這裏幹啥?


    難道是想截殺我?


    秦為心中嘀咕著,若是如此,他今日鐵定要讓種詁埋骨在那片黑油之下。


    種詁說道:“一批輜重被扣在了延州,某過來看看。路上聽聞有一隊騎兵來此,某擔心是西夏人……”


    秦為點點頭,種詁下馬表示無害,然後往外圍走去。


    “某想和秦大人說話。”


    秦為下馬,兩人在外圍踱步,周圍的北伐軍緩緩擠壓過來,包圍住了種詁的手下,在沒有得到安全保證之前,秦為不會冒險。


    “此事你問單信即可!”


    種詁一句話就解釋了自己的來意,隨後看了秦為一眼,“秦大人來此何事?”


    “找黑油。”


    這事兒遲早會公開,周邊的將領都會得到通知,要求保護那個峽穀,所以秦為說了也沒什麽。


    “黑油?”


    種詁負手而立,“某知道你從不肯白做事,既然不遠千裏從京城來到這裏,這黑油定然有大用,可對?”


    秦為點頭,覺得這貨實際上智商不低,隻是倨傲了些,以為老種家文武通吃,看不起別的將門。


    “以後你就知道了。”


    秦為最喜歡調戲對頭,這種吊胃口的法子是最靈驗的。


    果然,種詁心癢難耐的問道:“是何用處?”


    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源泉,可秦為卻用它來坑人。


    “此事單信知道。”


    種詁問道:“既然重要,那想必單信也跟著來了?”


    秦為點頭,種詁說道:“他在哪?”


    秦為是折家的盟友,自然不肯和他交好,所以種詁認為這是一種姿態。


    “就在後麵。”


    種詁回身喊道:“走,找單信去!”


    秦為揮手,就像是送好友去沙場般的熱淚盈眶,“慢走啊!有空常來。”


    林小北問道:“郎君,您為何對他這般親切?”


    “親切?”


    秦為笑道:“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跳坑,不親切些怎麽行?”


    ……


    種詁一路疾馳,在村子裏找到了單信。


    “黑油?”


    單信搖頭道:“此事卻不好說。”


    他發誓自己是好意,所以在被種詁冷冰冰的盯住之後就惱了,於是說道:“此物點燃後就不易熄滅,朝中準備用在軍中……目前就這裏有。”


    “別說了!”


    種詁擺擺手,麵色難看的回身罵道:“秦為這個畜生,有你這麽坑人的嗎?老子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你了!”


    他身邊的人不解,等種詁罵過癮後,有人就問道:“知城……秦為坑誰了?”


    “他坑了你們!”


    種詁想吐血。


    “這個村子在搬遷,可見是要為黑油保密……可現在你們也知道了此事,怎麽辦?朝廷該怎麽防範?”


    眾人麵麵相覷,漸漸的一股寒意升起。


    “我等忠心耿耿啊!”


    “就是,知城,我等對大宋忠心耿耿啊!”


    “住口!”


    種詁喝住了麾下,說道:“此事……回去後你等在青澗城中待著就是了。”


    這是啥意思?這是要軟禁一輩子?有人覺得自己是遭遇了無妄之災,苦著臉道:“知城,要多久?”


    “黑油何時在軍中使用,你等何時就能自由。”


    種詁回身看著單信,說道:“武知州好本事。”


    單信愕然道:“某不想說,奈何種知城咄咄逼人,奈何……”


    你種家是武人,我是文官,你有本事就來扳扳手腕試試。


    種詁森然道:“武知州好自為之。”


    單信挑眉道:“某好得很!”


    他不敢得罪秦為,但種詁算個球。


    “我們走!”


    種詁帶著人剛上馬,有人說道:“知城,咱們不是來延州問輜重之事嗎?武知州就在這呢。”


    種詁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是被秦為被坑慘了,竟然忘記了此事。


    ……


    “出海嘍!”


    歡呼聲中,幾十艘戰船衝出了入海口。


    船頭上的軍士回身喊道:“軍主,咱們的運氣不錯,這初冬竟然是順風。”


    陳興看著前方的一片汪洋,心中不禁一暢,“能多快就多快,某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些走私商人了。”


    旗號紛飛中,船隊重新整隊,隨後向著東邊進發,海風淩冽,而且有浪,柳如仕覺得自己前麵的苦練都白費了。


    “軍主,這個季節還有商人走私嗎?”


    “當然有。”


    陳興回身見他麵色煞白,但卻強忍著,就微微點頭,“這個時節登州水軍要修整了,所以正是走私的好機會。”


    “遼人?還是高麗。”


    柳如仕現在還是個水軍菜鳥,但好奇心非常強烈。


    “都有。”


    陳興說道:“還有倭人,高麗人……大宋有錢,而且人口多,有什麽稀罕物隻要送過來就值錢。可市舶司那邊要十抽一,十抽一啊!那些商人覺著就是在割自己的肉。”


    柳如仕覺得胃裏有個漩渦,所有的東西都在翻江倒海,“下官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上次秦大人在河間府的榷場清理走私,幾乎所有的官吏和軍士都涉足其中,可見人性本貪,遏製不住啊!”


    “這就要看咱們水軍的本事了。”


    陳興自信的道:“隻要咱們水軍的戰船多,抓到一艘就弄一艘,十年下來,保證沒人敢走私。”


    陸地上大宋在戰略上處於劣勢,但在海麵上陳興卻有自信。


    “秦大人對水軍很看重,那個油彈……瑪蛋!”


    陳興才說到油彈,就看到幾個軍士打開了一個油彈,從裏麵弄油出來……他衝過去一陣踢打,然後喝道:“關兩日!”


    幾個軍士麵露苦色的求饒,陳興隻是不聽。


    柳如仕覺得他的懲罰輕了些,“軍主,該仗責吧?”


    這還是輕的,若是遇到嚴苛的將領,直接會把犯事的軍士打個半死,然後丟外麵去,讓大家聽著慘嚎。


    “你還要學很多。”


    陳興覺得柳如仕很好學,但從一個文官轉為武將卻沒那麽容易。


    “這裏是汪洋大海之上,孤獨無依,就這一船人在上麵,天天枯燥無味,這樣的日子會逼瘋人。”


    陳興輕聲說:“記住了,在海上除非是犯了大錯,否則能輕則輕。”


    柳如仕心中一凜,問道:“可是擔心反噬嗎?”


    陳興讚賞的點點頭,“沒錯……海上孤寂久了人會發狂,就是靠軍紀約束著。可不能全靠這個,你得要學會開導他們。比如說先前之事,他們是老卒,知道出海時日長了食物會不新鮮,而且油這類東西更是稀罕物,所以才想弄些藏著……不是大事。”


    柳如仕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手,剛開口準備說話,就捂著嘴往回跑。


    “哈哈!”


    陳興拂須笑道:“這是誰都要經曆一遭的,當年某差點把腸子都吐了出來。這幾日讓你歇息。”


    柳如仕從不知道嘔吐的厲害,所以覺得陳興的話誇張了些。


    “嘔!”


    他蹲在自己的艙室裏,捧著個木盆在狂吐,各種食物的殘渣被吐了出來,深褐色的嘔吐物滿盆都是。


    等他吐出來的全是清水後,總算是有了些心得,他發現隻要不亂動,那麽腸胃裏的反應就會友好一些。


    肚子裏空蕩蕩的,但嘔吐的欲望還在,他一屁股坐下去,緩緩喘息著。


    艙門被推開了,陳興拎著一個水囊進來,對艙室裏的酸臭味沒有任何反應。


    “喝點水。”


    他把水囊遞過去。


    柳如仕無力的搖搖頭,“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否則你會死於嘔吐。”


    陳興把水囊丟在木板上,說道:“好好養精神,某斷定,最多三五日咱們就能遇到走私的商人。”


    “真的?”


    柳如仕精神一振,拿起水囊就喝。


    “嘔吐多了之後你的咽喉會疼,所以最近幾日你少說話。”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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