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了什麽功?竟然打了王墨還不夠?”


    躺在地上的文人忍痛問道。


    秦為杵棍而立,秋風吹過,他順手捋捋散落的一縷頭發,隻覺得人生至此就是巔峰。


    “老子擊敗了遼人!”


    甜水巷的街坊們都出來了,看著外麵躺在地上慘嚎的文人,有孩子就問道:“爹爹,他們哭什麽?”


    “他們哭自己被騙了。”


    這些人真的是被騙了。


    不!


    其實也不算騙。


    因為這次的捷報含含糊糊的,並未提及遼軍,所以大夥兒都覺得秦為的功勞在毆打王墨之後就抵消的差不多了。


    秦為打人是要有功勞作為倚仗的,此刻沒了倚仗,大家不趁機去弄他還等什麽?於是這些人就來了,結果被打成了狗。


    僅存的幾人一路衝出了甜水巷,結果遭遇了王臻。


    段玉從後麵飛踢踢倒一個,然後一把揪起來,劈手就是兩耳光,這人的臉頃刻間就沒法看了。


    這手法很熟練,就像是操練過。


    段玉還想再動手,不經意卻看到了皺眉的王臻,就熱情的道:“王公,我家郎君馬上就來。”


    “全部拿下,特麽的!這些苟日的,大清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畜生般的……”


    秦為拎著棍子,罵罵咧咧的出來了。


    “王公……”


    “無所事事!”


    “是啊!”


    秦為一低頭,避過了老王的鐵砂掌,然後堆笑道:“王公,您這是告假了?”


    王臻好久沒上朝,今日是去宮中問安的。


    畢竟皇帝仁慈給帶薪休假,臣子自然要表現的感恩戴德一些。


    所以今日出門老王是穿著官服來的,他瞪了秦為一眼,“聽說趙允讓昨夜殺敵了,可是真的?”


    “殺了一個。”


    秦為就知道這事兒會引發些爭議,不過他不在乎。


    “有人說你是佞臣,郡王會在你的潛移默化之下,變成一個文治武功的宗室子……”王臻意味深長的道:“注意,他們說的是文治武功,而不是好大喜功。”


    正常的話,趙允讓手刃一人,消息一傳出,大家肯定會下意識就在心中拿他和趙禎做個比較。


    畢竟當初有那麽一檔子事兒。


    所以,想要壓下這些消息,最好的辦法就是質疑抹黑趙允讓。


    可他卻沒有,甚至用‘文治武功’這種字眼來形容一個當初差點兒繼承了皇位的郡王,這種人是何居心?


    “這是在挑撥陛下和親族之間的關係,無恥!”


    秦為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若非是熟悉他,老王覺得自己鐵定被騙。


    他定定的看著秦為,可秦為何等的功力,臉上的義憤填膺絲毫不變,若是再進化一步,就和竇娥一個段位了。


    “你啊你,就是頑皮!”


    王臻負手往裏走,一路上那些倒地的文人在慘叫呻/吟,見他進來,有人舉手求救:“王公救命……”


    王臻幹咳一聲,壓根沒搭理,若非是要顧忌身份,他都想踩上一腳。


    “聽風就是雨,不好生讀書來堵門,不問情由就來找麻煩,吃飽撐的!”


    旋即王臻對這些文人的評價就傳遍了汴梁,而王臻卻有些頭痛秦為的執拗。


    “郡王還年輕,你現在急什麽?等他大些了,二十來歲時再讓他經曆這些不好嗎?”


    王臻一番苦口婆心,可秦為卻悶聲不響的坐在那裏,“怎麽不說話?”


    王臻決心給這個小子一些教導,他喝了一口茶,眉頭就皺了皺,覺得還是茶膏好喝


    “漢武登基後重用儒術,旋即被竇太後打壓,那時儒家艱難啊!可那些先輩並未退縮,而是和漢武共度時艱,最後才有了儒學在前漢的興盛,延綿至今。”


    他放低了聲音,“那些先輩都知道蟄伏和隱忍,你急什麽?”


    這是用儒學的先輩來教導秦為,做事要穩重。


    “遼人在,西夏在,交趾在……”


    秦為目光炯炯的道:“王公,這是外患,還有內憂,您作為三司使應當知道大宋現在的麻煩有多大……”


    王臻歎道:“是,三冗最終會在三司這裏現形,全是耗費啊!不過不能急切,慢慢來,急了容易摔跤。”


    “是。”


    秦為答應了,但隨即就說道:“要解決內患,必然要革新,到了那時,遼人和西夏人不會坐視大宋強大,他們會來襲擾,甚至會發動進攻。所以郡王昨夜殺敵,有安撫武人的功用,否則陛下早就發怒了。”


    大宋漸漸有些變化,這個變化宰輔們察覺到了,他們有些不安。


    趙禎也察覺到了,在默然。


    他默然歸默然,但暗中卻在收攏兵權。


    前唐那些皇帝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有兵權的是帝王,沒兵權的是傀儡,趙允讓的行為對皇室又好處,趙禎肯定會默許。


    王臻沉默,起身往外走。


    秦為以為他是生氣了,就趕緊跟上去解釋。


    “王公,這些事某計算過,隻要一步步的走,用外部的威脅來集聚人心……”


    王臻擺手,回身看著他,有些無奈的道:“你也大了,主意不錯。”


    他露出了微笑,“那些人……先前馬德祿去進諫,和蘇洵碰上了,兩人在陛下麵前引經據典,聽呆了老夫和宰輔,最終不分勝負,不過陛下並未表態。”


    “那些人放了吧。”


    王臻看著那些被逼著站在牆邊吹冷風的文人,就覺得有些惡心。


    “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嚼舌頭,讀書讀到哪去了?”


    王臻厭惡的道:“讀到女人的身上去了吧!無聊!”


    秦為旋即就去了禦史台。


    “……不是某吹噓,馬德祿,來,他們說你文章了得,蘇某在此,咱們來比比,若是不敵,蘇某甘願卷鋪蓋回眉山老家,永不出仕,你可敢嗎?”


    “無禮!”


    “什麽無禮?某的禮好得很,當年歐陽公就誇張過,說某的禮儀無懈可擊,可以不用演練去見陛下了……你若是覺著不好,那就……你寫一篇文章,某寫兩篇……可敢嗎?”


    蘇洵和馬德祿把戰火從宮中燃燒到了禦史台,兩人一番爭執後,蘇洵占據了上風。


    秦為幹咳一聲進來,眾人不禁退後一步。


    “退什麽退?”


    有人不滿的道:“這裏是禦史台,還怕他不成?”


    “天知道他的功勞還有沒有……哎!你別退啊!”


    秦為一進來,官吏們就有些心虛的後退,可見這廝的威懾力有多強大。


    “學生拜見先生,您怎麽來了?”


    蘇洵大大咧咧的過來,全然不顧周圍禦史同僚們噴火的目光。


    秦為這人可謂名聲在外,他的威名和他的惡名一樣響亮。


    禦史台監察天下官吏,秦為自然就成了典型的反麵教材,這些人中不少人都不止一次的彈劾過秦為。


    所以秦為到此,大家就算不好將其囧出去,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熱情。


    可蘇洵卻完全不在乎這種事兒。


    若他們真的要以職位相逼他和秦為劃清界限,那蘇洵肯定會第一時間辭官。


    “秦為。”


    就在他覺得蘇洵不適合官場時,老丈人劉堅出來了。


    “丈人。”


    秦為客氣的行了一禮,劉堅也頗為受用,然後被將秦為到了自己的值房。


    “蘇洵那裏……”


    劉堅看來也很頭痛蘇洵的性子,“他是個豪爽的,可禦史台裏的人良莠不齊,讓他小心些吧。”


    “是。”


    秦為接著去了蘇洵的值房,把劉堅的話轉告了。


    劉堅雖本事不大,但為人處事卻要比蘇洵強太多了,而且深知隱忍退讓的道理。


    蘇洵卻滿不在乎的道:“怕什麽?大多人還是好的,先生您放心,某善於揣摩人心,不會吃虧的。”


    秦為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回去。


    出了值房他就看到了馬德祿。


    馬德祿拱手道:“秦大人可知天地之變化嗎?”


    蘇洵送秦為出來,聞言就笑了起來。


    馬德祿皺眉看著他,“不知禮。”


    蘇洵是有些失禮了,但他卻捧著肚子笑了半晌,然後說道:“雜學裏就有關於天地變化的東西,馬德祿這是要和某家先生探討一番嗎?”


    馬德祿麵色不變,含笑道:“君子之學,必先明理方能治學,理不明就走錯了路,秦大人當勉之。”


    他拱拱手,對蘇洵微微頷首,然後轉身回去。


    這位很從容啊!


    而且他竟然不動怒,不管是蘇洵的碾壓還是挑釁,他一律不動怒,不說別的,這份養氣功夫讓人驚訝。


    也難怪勢力黨羽都不如人的馬德祿能穩坐禦史中丞多年,這樣的人太可怕了,他不僅有本事,還懂得借勢。


    “先生他在暗示您。”


    蘇洵說道:“他直接點了汝南郡王,意思就是說您有不臣之心,走錯了路,您怎麽不反駁的?”


    趙允讓這次領軍絞賊,雖然趙禎已經處理的很好了,可還是有些人見縫插針,就不想別人好過。


    一個曾經覬覦過皇位的郡王,你竟然讓他領軍?


    就這一個理由!


    他們吃透了趙禎無法辯駁,就像借機對趙允讓和他背後的那些宗室出手,目的其實還是因為黨爭罷了。


    “反駁什麽?”


    秦為覺得大神的風範不錯,就裝了裝雲淡風輕,“他說他的道理,某說某的道理,耍嘴皮子沒意思……”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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