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香味四溢,周圍的將領們都在咽口水。


    “吃吧。”


    趙允讓出來是尋自在的,所以就吩咐道:“拿酒來。”


    陳興起身道:“郡王,除非是休假,否則臣等卻是不能飲酒。”


    趙允讓壓壓手,示意他坐下,“我喝。”


    倒不是說他有酒癮,可年輕人喜歡自由奔放,大人越是禁止什麽,他們就越想去嚐試什麽。


    這就是人生無限可能的延伸,我還年輕,對世界滿是無知,所以什麽都想嚐試,當然,這種嚐試要小心,許多人都嚐試撲街了。


    酸湯魚的味道巴適,吃得眾將讚不絕口。


    柳如仕吃得最多,有將領就取笑道;“軍侯吃了那麽多也沒見長肉,那些東西都吃到哪去了?”


    柳如仕抬頭,把嘴裏的魚肉咽下,老鼠眼瞪大了,認真的道:“某每日揮刀練習,每日在船上奔跑,餓得快,瘦得也快。”


    趙允讓看了那人一眼,說道:“都要學學如仕才是。”


    眾將低頭,“是。”


    稍後吃完飯,趙允讓還打了個盹,夜色漸漸來臨,金明池一帶漸漸安靜了下來,趙允讓就在金明池的門外坐著,身邊是陳興和柳如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摸了過來,前方的侍衛攔截,低聲說了幾句就把這人放了過來。


    “郡王,有動靜了。”


    來人是葉雙愁,他的一雙鬼眼在黑夜中分外嚇人,隻是看了一眼,趙允讓就覺得這貨不該在晚上出門。


    四野的蟲鳴在某個時刻突然停止了鳴叫,仿佛是寒冬來臨。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潛行。


    前方的火藥作坊占據的是原先的營房,後續的整改還在進行之中,可火藥的生產卻沒有耽誤。


    呃……


    一聲悶哼傳來,接著有人喊道:“點火!”


    噗!


    無數點火的聲音之後,四周大放光明。


    火把和燈籠在趙允讓的左右展開,他眯眼看著。葉雙愁向前一步,右手握刀,厲喝道:“出擊!”


    一個男子在他的身側張弓,然後放箭。


    咻……


    鳴鏑升空,尖利的聲音中,有人喊道:“出擊!”


    嗆啷!


    無數拔刀聲同時響起。


    前方的黑暗中,人影幢幢的就像是鬼蜮。那些人影並未慌亂,有人厲喝一聲,那些人分做兩半,一半衝殺而來,一半衝著作坊去了。


    “郡王,那人說拚死也要拿到火藥秘方!”


    趙允讓的麵色在火光中明暗不定,這是他第一次經曆這等大規模的廝殺現場,但他卻很冷靜。


    不,是很興奮。


    “絞殺他們!”


    有人大聲喊道:“絞殺他們!”


    “絞殺他們!”


    無數喊聲中,左右的火光衝了上去,雙方漸漸接近,旋即絞殺在一起。


    “郡王,約有三百餘人!”


    有人統計出了對手的大概人數,趙允讓說道:“這一路從北方潛入汴梁,不容易,不過既然來了就別回去,弄死他們。”


    前方的水軍將士們人多勢眾,迅速圍住了衝過來的遼人,陳興還派出了一千餘人去追殺那些去作坊的遼人。


    作坊前,秦為坐在椅子上,身邊是狄青。


    趙允讓征召了狄青來保護作坊,至於秦為的來意也不難猜,無非就是那些事兒罷了。


    因為要隱蔽,人不能多,所以狄青就帶來了八百人,分批潛入作坊。


    作坊的牆頭,一排人趴在上麵看熱鬧,有人在哆嗦著,然後被罵膽小鬼,頓時就引發了一陣吵鬧。


    秦為就在這吵鬧聲中說道:“某做好了椒油,本來是想弄拌麵吃的,可沒吃上,現在餓得不行。這人一餓,脾氣就不好,點火吧。”


    噗!


    作坊前突然出現了無數火頭,牆頭上的人眯眼喊道:“要開幹了,趕緊下去。”


    “為啥要下去?”


    “你特麽的看不到有弓箭?”


    有遼人在奔跑中拉弓射箭,秦為揉著肚子,不滿的道:“遵道,動手。”


    狄青閃電般的揮刀,飛向秦為的箭矢被斬落,隨後他長刀前指。


    “弓箭手!”


    距離太近,弓箭手的頻率更快些。


    “放箭!”


    箭矢飛舞,那些衝殺過來的遼人變得稀稀拉拉的,可剩下的卻咬牙急促前衝。


    “很頑強,遼人不能小覷。”


    秦為在琢磨著遼人的頑強,狄青當先衝了出去,那些北伐軍的將士跟在他的身後,組成了人字形的陣列。


    秦為隻看到刀光閃爍,然後狄青不斷推進。


    那些遼人奮力拚殺著,其中一股三十餘人竟然從右邊殺出一條縫隙,拚死衝了過來。


    “哇啦!”


    王圍圈中的遼人裏傳來一陣歡呼,隨即就被慘叫代替。


    秦為起身,謝挺從後麵走上來,說道:“截殺嗎?”


    “弄死他們。”


    “兄弟們,打草穀了!”


    熟悉的聲音響徹夜空,對麵的趙允讓愕然道:“連北伐軍都來了?”


    葉雙愁在保護趙允讓,他知道內情,“陛下要用信得過的人,郡王如此,秦為也是如此……”


    趙允讓點頭,正準備說話,就聽對麵的秦為喊道:“出來殺人了!”


    這話是對趙允讓說的,葉雙愁伸手攔住趙允讓,“郡王,不可!”


    趙允讓拔刀,冷冷的道:“再不閃開,斷手!”


    葉雙愁沒有猶豫就放開了手,趙允讓大步走了出去。


    其實趙允讓死不死跟他沒關係,可問題是,他死哪兒都行,就是不能死在這兒,否則趙禎會暴走的。


    無奈,葉雙愁隻好帶著十餘人圍住了趙允讓,他自己更是貼身保護。


    趙允讓的呼吸很急促。


    他覺得興奮和緊張實際上就是孿生兄弟,在此刻無法分清,前方有幾個遼人在遊走,趙允讓正準備轉向,就見左側有人在逼近那些遼人。


    “過來!”


    有人把火把湊過去,火光下,秦為正在等候,趙允讓心中一喜,就撇下葉雙愁跑了過去。


    “保護郡王!”


    一個親事官喊了一聲,旋即被葉雙愁一巴掌拍暈。他麵色鐵青的道:“瑪的!你敢不敢再大點兒聲?蠢貨……暴露了!”


    遼人中有人喊道:“是宋人的王爺,殺了他!”


    瞬間周圍就壓力倍增。


    葉雙愁第一次感到了緊張,若是他自己的話,他誰都不怕,可他還要保護趙允讓。


    “慌什麽?”


    秦為拎著個陶罐過來,接過火把點燃外麵的引線,然後就像是自己小學時玩烘籠似的開始轉圈。


    陶罐在他的手中快速旋轉,當感到速度夠了時,秦為鬆手,陶罐飛向了衝過來的一群遼人,其中一人揮拳打去。


    這人大抵是高手,在能見度不好的情況下依舊準確的擊中了瓦罐,就在他擊中瓦罐的瞬間,爆炸發生了。


    轟!


    轟鳴聲中,秦為當先走去,“允讓,來!”


    趙允讓跟上,兩人並肩走進了硝煙裏。


    裏麵傳來格鬥的聲音,旋即就聽到秦為喝道:“動手!”


    刀光閃過,慘叫聲傳了出來。


    稍後秦為出來,趙允讓落後一些。


    葉雙愁拱手:“郡王英武。”


    趙允讓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隨後被秦為帶走了。


    廝殺不斷在進行著,遼人的突擊隊被北伐軍圍殺之後,動靜漸漸小了下去,就在作坊的角落裏,趙允讓蹲在那裏狂吐著。


    ……


    清晨,一切寂靜如初。


    涼風在宮中掃蕩而過,落葉飛起,幾個內侍在跺腳,按照規矩,他們必須要把這些落葉捉拿歸案,否則會被懲罰。


    “什麽是規矩?這便是規矩。”


    呂夷簡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他的身體漸漸龐大,也沒法走出輕靈的步伐,隻能自我安慰這是步履穩健,到了殿內,趙禎已經在了。


    “陛下,不少官員都彈劾秦為毆打王墨,斥其跋扈,要求嚴懲。”


    呂夷簡麻木的說著這件事,在他看來,王墨就是被現場抓王,活該。


    你說人家的學問不好,還侮辱人家不配入世,這換成誰也不能忍啊。


    趙禎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他甚至還調侃道:“那個……蘇洵呢?他剛任職禦史裏行,可有奏疏?”


    “有!”


    龐籍拿出一份奏疏,“這是剛收到的,臣還未看,請陛下一觀。”


    趙禎饒有興趣的接過奏疏,稍後就笑了起來。


    “文采出眾,朕少見。”


    趙禎含笑道:“通篇都是在為秦為說話,譏諷王墨在背後說人壞話,不是君子,這樣的人妄稱大才,更不能教授皇子。”


    這個夠毒啊!


    直接從人品上去質疑王墨,讓你身敗名裂。


    而其他人若是為他說話,自然就是小人一黨。


    呂夷簡覺得蘇洵的風格有些不對勁,就問龐籍:“那蘇洵……記得當初你還誇讚他,說他如何如何,那時的他是什麽性子?”


    “豪爽,大氣。”


    龐籍希望自己能擁有一個伯樂的頭銜,這樣死後也能留下美名。


    呂夷簡皺眉道:“可你們沒發現嗎?他如今卻有些狡猾了。”


    宰輔們仔細想了想,龐籍搖頭道:“他還是那個性子,不過是變了些……有些不講道理了。”


    呂夷簡納悶的道:“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麽就變了呢?”


    三人都想起了秦為那廝,隨即就想起了趙允讓。


    “陛下,汝南郡王昨夜去了金明池?也不知那裏如何了記得先前看到葉雙愁進宮,好像殺氣騰騰的,昨夜莫不是和遼人廝殺了?”


    昨晚葉雙愁也一直在外麵,所以趙禎也沒得到消息。


    趙禎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事兒沒辦完呢,吩咐道:“快把葉雙愁叫來。”


    “陛下,葉雙愁就在外麵。”


    說曹操,曹操就到。


    “讓他進來。”


    葉雙愁進來覺得氣氛不大對,趙禎的目光也不大友好,“昨夜遭遇了遼人?”


    “是的陛下。”


    葉雙愁微微低頭,“昨夜秦為坐鎮金明池外,皇城司和水軍,還有北伐軍絞殺了三百餘遼人,汝南郡王也斬殺一人。”


    呂夷簡聞言緩緩轉動脖子,問道:“你說什麽?”


    葉雙愁再次說了一遍:“昨夜汝南郡王斬殺一人。”


    呂夷簡眨了一下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氣,“你說……汝南郡王昨夜真的參與廝殺絞賊了?”


    “是。”


    葉雙愁有些鄙夷這些文官,但麵色不顯:“秦為當時在邊上,臣就在不遠處。”


    呂夷簡信了,龐籍也信了,他苦笑道:“當初在西南時,秦為用了激將法,臣忍無可忍,就上陣殺敵。”


    好了。


    現在連宗室子都能上陣殺敵了,大宋真的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很多。


    若能一直這樣改變下去,革新必然能成!


    ……


    外麵是群情濤濤,至少秦為是沒法睡懶覺了。


    “這些人是瘋狗嗎?”


    他昨夜一夜未睡,淩晨才回家,好不容易能摟著娘子睡個回籠覺,卻被外麵的嘈雜給吵醒了。


    他憤而坐起來,邊上的劉姝捂嘴打個哈欠,然後小心翼翼的起床。


    “劉家那邊的幾個嬸娘昨日來過,聽我說什麽肚子還沒大,就說馬上就大了,還說這段時日要當心,等肚子大了倒是無礙。”


    她喜滋滋的在想著孩子,秦為卻怒不可遏地出去找麻煩。


    殘暴之徒,有何麵目立於朝堂之上,該發配了他!”


    “那王墨乃是大儒,何等的大材斑斑,何等的道德高士,竟然被這等人折辱,這讓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畜生!當年就該趁著他在汴梁苟活時弄死他……”


    秦為到了前院,林小北等人已經集結了,隻是苦於沒有命令,這才憋著。


    “開門!”


    秦為摳去眼角的眼屎,順手接過一根木棍,喬風過去一把拉開了門栓,然後猛地打開了大門。


    秦為一馬當先的出去,外麵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十個文人聚成一團,義憤填膺的表情還掛在臉上,在看到秦為後,迅速被驚愕取代。


    “秦為……他出來了。”


    有人後退,有人反而往前,挺著胸脯就像是參加汴梁的選花魁……


    秦為打了個哈欠,說道:“此次立下的功勞太大了,一個王墨還不夠……這真真是讓人惆悵啊!”


    那些文人麵色大變,有人失聲道:“竟然不夠?”


    “跑!”


    “快跑啊!”


    “是誰說秦為的功勞正好抵消了?臥槽尼瑪!”


    “不是說打了王墨就夠了嗎?被騙了……嗷!”


    秦為拎著木棍追殺而來,一棍就劈翻了最後那個邊跑邊喋喋不休的文人,隨後林小北等人越過了他,一路追殺出去。


    隨後林小北等人越過了他,一路追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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