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為隻是淡淡的看了眼馬德祿。


    “馬大人,你確定不用攔著嗎?待會兒若是打死人了,秦某不在乎,但你可是主考官!”


    馬德祿這才恍然,趕忙道:“快來人,弄開他們!”


    幾個負責維持秩序的衙差們衝了上去,很快就弄開了幾人。


    歐陽修和韓琦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不過好在學生們的力道有限,也沒有武器在手,所以並未傷及根本。


    然後二人就看到了秦為。


    “祭酒……”


    歐陽修不知為何,竟忍不住流下眼淚。


    方才被多人毆打都沒吭聲的他,此刻委屈的像個孩子,看到秦為仿佛看到了長輩。


    秦為並沒有先問緣由,隻是笑著擺擺手說道:“你來。”


    他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卻天然的偏向了歐陽修。


    當你同情或是憐憫某個老實人時,遇到事情時你就會天然偏向他。


    除非是後來他原形畢露,讓你嚐到了自食惡果的代價,否則這個偏向會長久存在。


    便如當年那位大耳朵皇叔。


    別管旁人如何抨擊他,但史書上就是記載了,劉備——仁君矣!


    歐陽修緩緩站起來,然後步履蹣跚的走了過去。


    秦為又朝那邊揮手,衝著韓琦佯怒道:“說他沒說你?都給我過來……”


    “被打的是梁生。”


    這是甄良也來了,聲音中帶著遺憾,“若是正常考試,他過發解試不會有問題,過省試也不會艱難,如今……這牙齒掉了,眼睛都腫了……”


    “竟如此嗎?”


    好學生挨打了?


    那還說什麽!


    馬德祿把臉一板,喝道:“拿了他!”


    國子監有國子監的規矩。


    犯錯的學生可直接拿下,然後按照規矩懲戒,除非罪大惡極,才會轉交司法衙門進行處罰。


    “還有韓琦!他也動手了!”


    人群裏不知是哪個學生說了一句。


    走來的歐陽修愕然腳步驟停,然後傷心的低下頭。


    他為這次考試準備了許久,可一次偶然衝動,卻讓這些努力化為泡影……然後他扭頭看向韓琦,滿臉的歉意。


    韓琦此刻也臉色恐懼的看著歐陽修。


    剛才他是第一個動手的,主考官定也不會放過。


    但他不後悔為好友出手,隻是有些難過……自己今年怕是無緣鄉試了。


    歐陽修更難過了。


    他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又覺得因為自己拖累同窗好友,不僅毀了自己,更是誤了別人的前程。


    他絕望了……


    可身前卻驀然多了個人。


    秦為擋在了他的身前,皺眉問道:“憑什麽?問都不問就拿人,這是誰的規矩!”


    馬德祿似乎早知道他會出手,皺眉說道:“毆人重傷,還要什麽?身為學子不知禮教規矩,不該拿麽?!”


    地上此刻倒在梁生臉腫成了豬頭,一隻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裏的牙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整個人都有些虛了。


    馬德祿氣勢攀升了幾分,負手問道:“你還要什麽?!”


    國子監是個高雅的地方,墨香優雅,詩詞遍地,然而茅廁之前,一群學生默然看著前方的爭執。


    馬德祿的臉上多了冷意:“你還要什麽?”


    他是禦史副中丞,正三品,按職位來說比秦為這個四品承旨高了不少。


    可秦為卻有爵位,而且還是軍功封爵,如此正經靠功勞升遷的子爵,在大宋還真就不多見。


    但那又如何?


    軍功從未被這些禦史言官們放在過眼裏。


    在他們看來,大宋文官才是主導,那些武人都是不可確定的隱患因素,不僅不該太高他們,反而更要強力壓製。


    秦為不顧很亮在邊上拚命的使眼色,說道:“某要一個公道,馬大人若給不了,秦某可以去政事堂。”


    這是要以勢壓人麽!


    周圍幾個主考的文官都怒了,可卻沒有辦法。


    別人說這話可能被彈劾,但麵前這人怕彈劾嗎?恐怕他們彈劾的越狠,秦為跳的越歡快。


    “你要什麽公道?”


    馬德祿也微怒道:“他們二人三兩下就打到了那學生,可見平時不怎麽讀書,好勇鬥狠,這樣的學生留下何用?難道要讓這兩可老鼠屎,壞了國子監的一鍋粥麽……”


    “你怎麽知道他不讀書?你怎麽知道他好勇鬥狠?”


    秦為側身指著歐陽修和韓琦滿臉的正氣淩然。


    也多虧了他一側身。


    暴怒之中的馬德祿就看到了周圍一群學生們投來的詭異目光。


    “他……”


    馬德祿有些摸不準了。


    這種一衝動就打人的學生,難道還是個好學生不成?


    “他的刻苦在太學無人能及!”


    秦為走過去拉住歐陽修,然後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又另一手拉住了韓琦上前。


    “而他!則是國子監五百多學生裏,名列前五的優異學子!”


    此刻二人被秦為拉著,卻恍然不覺。


    他們已經絕望了,所以心如死灰。


    “他二人樂於助人,樂觀向上,在整個國子監無人不知……”


    秦為用力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又赫然冷肅道:“馬中丞是從何處得知他二人讀書不少,又好勇鬥狠的?還有……”


    他上前一步,直逼馬德祿麵門。


    “什麽叫‘老鼠屎’?你也是多年的學者了,更是官居高位……如此詆毀侮辱甚至毀謗攻訐一個還未入仕的學生……馬大人,你的臉呢?”


    你不要臉啊!


    身為當朝大臣,又被陛下欽點住持春闈。


    這不是該是學子們的榜樣才對麽?


    可如此一個學問高深、地位顯赫的學者,竟說出了這種話,你有想過這句話一但出口,對學子的影響有多大嗎?


    到時別說二人真的有錯,就算沒錯……你馬德祿的一句‘老鼠屎’,他們在士林中的名聲就全玩了!


    馬德祿愕然,“此人麵露凶相……自然如此。”


    艸!


    你以為你是包青天呢!


    不對,包拯這時候還在家侍奉老娘呢,若是他在,這個馬德祿早被包黑子噴死了。


    這時有人來稟告道:“馬中丞,時辰到了。”


    考試的時辰到了,這個是萬萬耽誤不得的。


    馬德祿忍住了要說的話,看著秦為目光冷清,“開始吧。”


    學生們都往考場跑,甄良等人也要去監督,走的時候還看了眼秦為,那意思是說,趕緊拉倒吧,學生們考試要緊。


    他知道秦為的性子。


    若不攔著他,他非得弄了這個馬德祿不可。


    管你什麽禦史中丞,他連宰輔都不怕啊!


    “去吧!好好考,努力就好。”


    秦為也忍了忍,然後推了韓琦和歐陽修一把。


    可馬德祿卻攔了上來,說道:“他二人不能去!他們打傷了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否則老夫這個主考官還有什麽用!”


    馬德祿氣勢逼人,大有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


    我知道你秦為不好惹,然我馬某人也不是泥捏的,有種咱們就幹一架,反正這事兒我有理。


    秦為沒理他的發飆,隻是淡淡問道:“韓琦,你說說,為何要打他。”


    他從不擔心歐陽修會犯錯,所以很是篤定。但他也知道歐陽修老實,讓他說,也沒什麽感染力。


    韓琦卻不同,雖然衝動,但靈醒。


    “不敢欺瞞先生,此事皆因梁生當眾怒罵歐陽兄的母親,言辭汙穢不堪,學生氣不過,這才打抱不平……”


    秦為回頭看了眼馬德祿,淡淡道:“馬大人聽到了嗎?打抱不平!卻被你說成了好勇鬥狠……”.


    他聲音愈發陰冷。


    “難道非要讓這些學生全都變成那種,自掃門前雪的自私自利之人,才能符合馬大人心中‘好學生’的標準麽?若是這樣,那這書不讀也罷!我大宋朝堂也不需要這種自私的人!”


    “老夫……”


    馬德祿冷然瞪著他,卻被秦為打斷。


    “秦某就問你一句,若有人當眾辱罵令尊,馬大人會如何?會心平氣和的與之講道理嗎?會忍著不發,當沒發生過嗎?”


    噗!


    周圍人都忍不住笑了。


    這人的嘴是真狠呐……不是都說他喜歡陰謀詭計麽?怎麽口才也如此了得?倒是個做禦史好坯子。


    韓琦也在偷笑。


    他知道這是秦祭酒在為他們出頭呢。


    然後偷偷後站了一步,伸手不留痕跡的掐了一把身邊的歐陽修。


    歐陽修漸漸恢複了,說道:“秦祭酒……梁生辱我生母,言辭侮辱厭惡……”


    然後他又看向馬德祿,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這才哽咽聲音開口。


    “馬中丞,學生想問,這樣的人不該打嗎?難道他是好學生,就能隨便辱罵別人嗎?這樣的好學生……學生做不到!也不想做!”


    他是老實,又不是傻子。


    這種話他不會不會說,隻是性格導致他說不出口而已。


    可現在,秦為為他出頭,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不讓老師難堪,他都要站出來,勇敢的向不平發起攻擊!


    “那是怒極了,男人就該有些血勇之氣!”


    秦為欣慰的點點頭,然後拍了拍二人肩膀,理都沒理一旁啞口無言的馬德祿。


    “去吧,跑著去!要不趕不上進場了……別為這種人耽誤了前程。”


    哪種人?


    你是在說梁生,還是在說馬德祿?


    這話一語雙關,讓周圍人紛紛側目,然後……


    有人悄悄挪動了腳步,遠離了馬德祿幾分。


    這是不想與之為伍了啊!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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