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茂則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趕忙抹了把臉上的浮汗,輕聲道:“陛下,秦為來了。”


    趙禎正在盤算著皇家與宗室之間的關係,聞言就板著臉道:“讓他進來。”


    秦為坦然走進大殿,然後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免禮吧……”


    趙禎沒好氣的看了眼他,然後就喝問道:“為何放火燒了定王府?你可知定王是朕的親叔叔,你藐視定王就是藐視皇家!簡直狂妄!”


    一般皇帝若嗬斥一個人的話,那大概有兩種意思。


    一種是,這人的確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皇帝準備弄他了,所以降罪之前要先找個由頭。


    還有一種就是,皇帝不準備責罰他,隻是麵子上的嗬斥幾句而已。


    秦為想也沒想,就認定是這事兒趙禎不是真生氣,不過是被這老貨弄煩了,想趕緊打發了他。


    所以他一臉愕然道:“陛下,誰說的?誰說的?汙蔑人也沒這麽欺負人的吧,臣要和他拚命!”


    燒了我的房子,還要跟我拚命?


    老啊!老夫怕你不成?


    趙元儼頓時怒了,上前一步指著他道:“起火時,你在定王府對麵作甚?身邊還跟著護衛,而且連那個狄青也在。”


    這個老陰人的感覺竟然那麽敏銳?


    狄青是武官,非休沐、辦公不得隨便出軍營。


    不過這年頭的武人存在感不強,偶爾出個小差也不算什麽,而且北伐軍的營地本來就在城外,監管自然不嚴。


    秦為卻一臉茫然的道:“在你家對麵就是嫌疑?我說定王,你家的規矩也太大了吧,那趕明兒皇宮若是遭了此刻,又有人正好看到您經過,那您是否也有嫌疑?”


    靠!


    好毒的一張嘴……


    趙元儼氣得說不話來,趙禎也沒好氣地怒道:“少攪合,朕來問你,平白無故的你去定王府作甚?”


    趙元儼的問題秦為可以反擊,但趙禎這裏卻不行。


    趙元儼盯住了秦為,心中暢快。


    來,你來說,老夫看你怎麽撒謊?


    你要是有那等急智,也不至於會答應那些權貴之子進太學附學。


    蠢貨,今日且看老夫讓你垮台,然後將你死死地踩在腳下!


    秦為突然有些……這是害羞嗎?


    趙禎見了就怒道:“你在那兒出什麽怪相?趕緊說。”


    別說是害羞,就算是裝死你也得給個理由再裝死。


    否則趙元儼出去一說,說他王庇身邊近臣欺負宗室的臣子,那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以後七大姑八大姨的見了麵,還怎麽打招呼?


    秦為一臉讓趙元儼想動手打人、讓趙禎想抽人的赧然。


    這才麵帶羞澀地說道:“陛下,臣……臣定親了,就前段時間的事兒,本想跟你稟報一聲的,後來又怕這等小事兒耽誤了您的時間。”


    啥?


    許茂則現在隻想一巴掌拍死秦為。


    你定親和定王府失火這事有啥關係!


    難不成你欣喜若狂,準備燒個定王府慶賀自己成婚?這小子,都什麽時候,還是那副不正經的嘴臉。


    果然,趙元儼跟著冷笑道:“你定親難道要點把火來慶賀一番嗎?然後又恰好選擇了老夫的府邸?”


    額!


    這老家夥真是好主意啊!


    本來決定回去就收拾狄青的秦為改主意了,晚上準備給他點酒喝,算是獎賞他不畏權貴的勇氣。


    秦為的心情一好,就笑了起來,說道:“陛下,定王府對麵有個盲人,號稱是汴梁第一神算,臣今日是拿著草帖,去請他看凶吉呢!”


    噗!


    正在喝茶的趙元儼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噌的站起身。


    “你撒謊!”


    這身手……


    “嘖嘖嘖……”秦為不僅咂舌道:“外間傳言定王久病不愈多年來身體羸弱,可在下倒是覺得,定王的身手很矯健嘛,連我這個上過戰場的年輕人都自愧不如。”


    ……一激動忘了演技了。


    趙元儼心中喊了一聲‘卡’!


    然後麵色漸漸變得失神,一臉懇切的看向趙禎,有些氣若遊絲地道:“陛下,臣府裏才將起火,他竟然就出現在定王府對麵,哪有這麽巧的?”


    趙禎黑著臉看二人彪戲,瞪向秦為道:“和誰定親?草帖何在?朕雖仁慈,卻不是那好欺騙的!”


    你敢欺君……那朕就把你打發去雄州,去負責榷場,和遼人打交道。


    就算再有才朕也不要你了!


    秦為伸手在懷裏摸了摸,然後摸出了草帖,還有那位‘高人’的批語,許茂則接了先看了看,見那墨痕新鮮,就看了趙元儼一眼。


    這一眼帶著同情,讓趙元儼有些懵逼。


    這是什麽意思?


    趙禎接過一看,見女方家那裏父親一欄上寫著劉標的名字,就問道:“那劉小娘子不是劉家庶出劉堅的私生女麽?怎的這上麵寫的是家主劉標……”


    秦為也不管什麽隱晦,直言道:“臣與劉家定親後,家主劉標就將劉姝過繼到了正房名下,如今是劉家的嫡出女。”


    這是赤果果的政治婚姻啊!


    趙禎對此早就輕車熟路了,點頭含笑道:“朕明白了,劉家怕是巴不得結交你這個朝堂後起之秀,別說一個庶出的女兒,就是嫡女……你想要劉標也會痛快的許給你。”


    這樁親事一旦牽扯道了利益,就顯得不那麽存粹了。


    但趙禎卻不討厭。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別人如此大地會極力遮掩,或是絕口不提雙方親家的關係,但秦為卻爽快的承認了這些,這說明他問心無愧。


    趙禎再一看劉姝的生辰八字,就讚道:“年歲倒是正好適合,那劉小娘子你也惦記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成婚了也好,省得你再惦記……不過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誰做的媒?”


    若是普通人家成婚,自然尋個普通媒人便可。


    可秦為不同,天子近臣,屢受隆恩,若隨便找個媒人,怕是會讓人笑話秦家沒有底蘊。


    “是王臻、王相公。”


    “王臻?”


    王臻對秦為那堪稱是貼心貼肺,所以趙禎也不意外。


    想到這兒,趙禎又有些羨慕的玩笑道:“你這裏才遞草帖,那邊可同意了?萬一人家回了你,王卿的臉麵可就掉地上了。”


    男方遞草帖代表著同意這門親事,隨後還得要看女方的。


    不過劉家怕是巴不得這樁親事呢,所以不可能拒絕。


    秦為得意的道:“臣僥幸得了陛下看重,所以這親事是必成的。”


    趙禎心中受用,不禁微笑道:“你倒是知道借了朕的名號去招搖撞騙,不過聽說那個劉小娘子模樣、品行都是一頂一的好,也不枉朕給她的官身,你算是得了個賢內助,不錯。”


    這兩個君臣竟然說起了親事,邊上的趙元儼卻有些麻爪了。


    他竟然真是去占卜凶吉的?


    那麽……那把火是誰點的?難道真的冤枉他了?


    君臣二人又瞎扯淡了一番。


    趙禎全然忘了旁邊還有個趙元儼的存在,笑著說道:“既然是喜事,那朕也沾沾喜氣,來人。”


    “陛下。”


    趙禎沉吟一番後,說道:“告訴皇後,賞那劉小娘子些東西,好歹能震震秦為,劉家恐怕不會拿什麽好東西,免得她日後過門被欺負了。”


    這話帶著調侃的意味,秦為幹笑道:“臣卻是君子,不會欺負妻兒,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做那等下作事兒。”


    這話的意思就是,那把火真不是小爺放的。


    反正下作的是狄青,和他秦為有什麽關係……


    趙禎看了在邊上茫然的趙元儼一眼,意思就是……人家都這麽保證了,你若有證據那就拿出來,若是沒有,這事兒就拉倒吧!


    趙元儼欲哭無淚,他有個屁的證據。


    趙禎猜也入菜,便點頭道:“如此就散了吧。”


    秦為和趙元儼告退,然後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大殿,一路往外走,前方的小內侍大抵是有什麽急事兒,就走快了點,把兩人拉下了一截。


    趙元儼還在想著是誰把王爺府給點了,邊上突然傳來聲音:“就是某點的火。”


    恩?


    誰在說話?


    趙元儼不敢相信的側身看去……就看到了一個正義凜然的秦為,正挑釁的看著他。


    “你看某作甚?”


    秦為挑眉看著他,囂張的小聲道:“這裏是皇宮,你莫不是要和某打一架?來啊,某最近剛學了一套王八拳,專打老王八蛋,要不要比劃比劃?”


    趙元儼依舊是哪個表情,好似沒反應過來似得,喃喃的道:“你剛才說什麽?是誰點的火?誰幹的?”


    秦為哪裏會上這種劣當,他眼角瞟到那個小內侍止步回身,心中就是一笑。


    想坑我?你還不夠格。


    他茫然的道:“王爺您剛剛說什麽?剛才沒人說話啊!您是不是年紀大幻聽了?哦……忘了!外間都說您有病,看來您這是又犯病了啊!”


    他的表情真的很真摯,特認真。


    但他說的這番卻賤到極點,就連小內侍的嘴角都抽搐了兩下……他聽出秦為這是罵人呢,可偏偏沒有證據。


    再說定王有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趙元儼今日遭遇了幾次打擊,神思都有些許恍惚了,他咬牙強笑道:“是嗎?那便是老夫聽錯了。”


    兩人向前方等著的小內侍走去。


    秦為稍稍低頭,嘴唇幾乎不動,用聲帶發聲道:“就是某點火燒了你家,老逼登,你咬我啊……”


    “是他!”


    趙元儼猛然轉身,直指秦為衝小內侍喊道:“你可看到他說話了?你可聽到了?他罵本王是……那啥!”


    那啥?是啥……


    小內侍一臉茫然的搖頭道:“小的沒看到啊,王爺這是累了麽?要不奴婢去叫人給您把轎子抬進宮裏來?”


    聽毛線,剛才秦為的嘴壓根就沒動。


    你這個老漢壞得很,竟然誣陷人。,怪不得人家秦大人剛才內涵你……這人果然不是啥好貨色。


    趙元儼卻怒道:“老夫親耳所聞,這是第二次,第二次啊!他都說了,那火是他放的。”


    原來還是因為失火的事兒。


    可你剛才在殿上怎麽不說?


    這人真陰啊!沒有證據,就想無中生有強加罪名給秦為!


    小內侍一臉懵逼的道:“王爺,小的……小的沒聽到啊!咱們還是快走吧,奴婢稍後還要回去複命呢。”


    人家秦為剛才嘴都沒動一下,你這個老家夥竟然就叫喊著什麽他承認放火了。


    他腦子進水了?會主動承認這種事情……


    還要不要臉了?


    秦為退後一步,皺眉冷聲道:“王爺,某自問與你無冤無仇,可你在大朝會後的賜宴上幾次挑撥,後來更是弄了怡春樓,某知道是你的……可你府裏失火和某有啥關係?某和你究竟有和恩怨?讓你幾次三番來陷害……說吧,咱們今日做個了斷。”


    秦為步步緊逼,趙元儼心中一緊,就低聲道:“誰敢說怡春樓是老夫的?你這是汙蔑……”


    秦為又逼近了些,突然提高了嗓門說道:“什麽?您要烈酒?王爺,那可是秦家的命脈啊!而且……宮中的進貢咋辦?”


    烈酒?


    小內侍不禁歎息著,結合前麵趙元儼的誣陷,他自行腦補出了一個故事……


    ——趙元儼想搶奪烈酒生意,秦為不幹。


    然後趙元儼就想誣陷他……


    太過分了!


    小內侍心生同情的看著秦為,欲言又止,那些正義感在漸漸消失。


    惹不起趙元儼啊!


    不過可以在背後說話幫忙……


    秦為仰天長歎道:“錢財如糞土,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可宮中也少不得烈酒啊!王爺……”


    “王爺?”


    趙元儼的身體在搖晃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覺得腦袋有些暈沉。


    “無恥!”


    他使勁兒咳了一聲,怒道:“老夫何嚐說過這話?你這個無恥之徒,老夫誓不與你罷休!”


    秦為難過的道:“罷了,秦某這便回家清點一下家產,回頭就送去王爺府……”


    他掩麵而去,後麵的趙元儼已經要瘋了。


    他不差謀略,城府也深,可他的城府是應對正常人的,但正常人不會如秦為這樣不要臉。


    說那把火是自己點的,說了兩次都不認賬。


    那個小內侍和他有勾結吧?否則怎麽視若未見。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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