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蕭菩薩哥覺得再怎麽努力,都無法回到過去那種母慈子孝的親熱狀態了。


    她心中惱怒,卻不是恨的耶律宗真,她恨自己……別的妃嬪都能生個兒子,她這個一國皇後卻隻能領養別人家的孩子。


    沒當過皇後的女人絕對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把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隻骨,上次母後送你的那些宋國雜談可看過了?”


    自打耶律宗真被過繼給蕭菩薩撫養後,就一直是她來教導這個養子學習大宋文化,並給他取了一個叫隻骨的小名。


    寓意正直勇敢。


    “那等賣國求榮之人帶來的東西,兒臣不想看。”


    耶律宗真的態度很冷淡。


    蕭菩薩臉色稍稍有了些失望,淡淡道:“耶律廣軍或許向宋人求榮了,但他去額沒喲賣國……”


    耶律宗真倔強的別過頭道:“以往聽別人說,宋人武功羸弱,可此番耶律廣軍出使,文武比試皆輸給了宋國,這還不叫賣國嗎?”


    “他若不故意輸了比試,令宋人放鬆了警惕,你父皇又哪裏得來的那幾萬貫的稅收?”


    蕭菩薩不想過多的解釋這裏麵的權謀之道。


    在她認為,太子還太過年輕,他或許足夠勇武,但謀略這方麵還是要慢慢引導,記急不得……


    以前他最喜歡宋人那邊的稀罕玩意兒,話本、雜書、各種好玩兒的東西,無一不讓他向往那個繁華的國度。


    所以在耶律宗真繼位的太子之後,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總有一天要到中原去,把那花花世界奪回來,放到遼國的中京城。


    這是一個君主繼承人必修的一項課程——侵略!


    不僅僅是土地,隻要這世間存在且有價值的東西,都會成君主們侵略的對象。


    前年遼使耶律廣軍在大宋丟了臉,不僅輸了文武比試,還自作聰明地插手什麽博彩之道,被宋人狠狠地坑了一把。


    盡管回來後耶律廣軍再三解釋,說這些錢財最終隻是損失了一小部分而已。


    但這不妨礙遼國內部的一些愛國人士,對其的謾罵與鄙夷。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博彩這個民間賭博項目,悄無聲息中便開始在遼國中京城裏大行其道。


    然後本就病種的耶律隆緒大怒,當即要把耶律廣軍治罪。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看似合理的處罰卻被朝臣們集體否決了,原因也很簡單……博彩是真的能賺到錢,而且還能給國家帶來一比不小的稅收。


    何樂而不為呢?


    以前總聽說宋人的東西好,沒想到連賭博文化都這麽先進。


    你說這得多奸猾的腦子,才能想出這種點子來……


    而作為國內唯一一個通曉博彩奧秘的耶律廣軍,自然得到了最大的寬恕,甚至連因此一舉巴結上了蕭菩薩。


    當然這其中的代價也是慘痛的。


    自家親妹妹蕭褥斤與他間生嫌隙,就連一個派係的貴族們都開始紛紛排擠他。


    在他們看來,耶律廣軍如此巴結蕭皇後,無非就是想得到遼皇的寬恕。


    甚至因此不惜將自己博彩的份額無償捐獻給了遼朝廷,也就是耶律隆緒。


    而那個回國後屢次彈劾他的遼國學者,倒成了宋、遼交鋒失利的罪魁禍首。


    被遼皇以讓國家受辱的罪名,將其全家都用戰馬拖死,然後讓一支騎兵反複踩踏,直至變成肉泥。


    可哪怕是如此。


    還是孩子的耶律宗真卻依舊覺得這個耶律廣軍不是啥好人。


    按說他二人還是甥舅關係,而且他又做了太子。


    蕭褥斤作為太子的生母,不是應該趁機拉攏勢力與皇後蕭菩薩爭奪太後之名麽?


    而作為太子的舅舅,蕭妃的兄長,耶律廣軍卻在這個時候選擇投靠了蕭菩薩。


    這事兒……正常人怕是幹不出來吧?


    就算是孩子都能分出遠近親疏,耶律廣軍這麽做無疑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啊。


    而朝臣們卻覺得這個結果很正常。


    畢竟耶律廣軍此番出使宋國是犯了大錯的。


    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主動投靠蕭皇後,行為雖然有些無恥,但卻不能說他錯了。


    身在官場,自保才是王道,其他的都是扯淡。


    蕭菩薩知道,她和這個養子的關係,一時半會兒是緩和不了了。


    就淡淡的留下一句:“凡是都要看利弊,和利益比起來,對錯還重要嗎?”


    ……


    蕭菩薩離開太子帳篷,出來走進了一處更大的帳篷裏。


    這裏是遼皇耶律隆緒的大帳。


    由於遼國近年來愈發嚴重的病情,今年的開春圍獵本來是要取消的。


    可不知耶律隆緒抽的什麽風,硬是要拖著病如累卵的身體出城百裏來圍獵。


    在中京城裏住著溫暖舒適的宮殿不好嗎?


    這不剛出來沒一個月,耶律隆緒的病情就加重了不少。


    以前每天還能理政兩個時辰的遼皇,現在隻能躺在床上羸弱地喘著氣。


    蕭菩薩歎息一聲,走到床邊為耶律隆緒掖了掖被角,然後往他床邊的炭盆裏加了些上等的無煙碳。


    大帳裏很溫暖,可耶律隆緒卻仍舊半闔著眼睛,一臉慘敗模樣。


    “去見他了?”


    耶律隆緒微睜開眼,有氣無力的朝他親封的皇後露出一抹笑容。


    二人的感情極好,當年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如今更是一國帝後,二人的感情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濃密了。


    若不是蕭菩薩實在沒有生兒子的命,耶律隆緒甚至都不願往宮裏弄那麽多嬪妃。


    “那孩子於我有了恨意……”


    蕭菩薩苦笑一聲,雍容貴氣的臉上露出幾許無奈。


    “到底不是親生的啊……”


    帳內就他二人,耶律隆緒也沒有什麽忌諱,沉默了少許後,慢慢道:“他是長子,而且品行不錯……我死以後,你要好生輔佐……至於權利那些東西,他想要便給他,你要保護好自己才是……”


    一代帝王雄主,能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種話。


    蕭菩薩隻覺得眼眶微酸,眼淚就不自主的留下來。


    她有些哽咽的點點頭:“陛下放心,隻骨是個好孩子,就算他不認我這個母親,這天下也還是要由他來做的。”


    這話有幾分真心,隻有當事人清楚。


    但這種溫情的環境下,哪怕是謊話也同樣透著幾分真誠。


    耶律隆緒輕輕挪動了下身體,想要伸手撫摸一下那張熟悉的臉龐。


    隻是他提不起多少力氣,隻能放棄,然後笑著道:“聽說宋國那邊的劉太後近年來已經開始退居幕後,小皇帝趙禎也開始逐漸掌權了。”


    這是在提醒我莫要做了那獨攬朝綱的漢人太後嗎?


    這就是帝王嗎?


    哪怕再深情的人,也會在權利麵前做出取舍。


    蕭菩薩微微有些失落,卻聽得耶律隆緒接著道:“你莫要學她……該狠的時候就要狠些,朕……不止一個兒子,這皇位也不是非要一人來坐,莫要委屈了自己。”


    如果皇家有真愛的話。


    眼前的這對夫妻算是絕無僅有的一例了吧!


    蕭菩薩真的沒有想到耶律隆緒竟會說出這話來。


    “陛下……”


    此刻她不再是那個人前威嚴的皇後,隻是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婦人。


    輕輕地撲進遼皇懷裏,小聲的抽泣著。


    而這時,賬外的侍女掀開簾布,外麵就進來一人。


    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而且臉上烏青,隱約可見凍傷,定然是跋涉而來,而且受了不少苦。


    “陛下,最新軍情,西夏人在府州被宋人擊敗了。”


    “嗯!”


    耶律隆緒示意皇後將他扶起來,細密的紗簾擋住了他羸弱虛軟的病態,他提起口氣,淡淡道:“一步跋涉辛苦了,靠近些說話。”


    冬天的草原上條件不大好,取暖更是艱難。


    侍衛進來抬走一個炭盆,耶律洪基一直等他出去,然後才問道:“宋人竟然擊敗了西夏人?朕記著宋人去年剛在的麟府路一帶駐軍兩萬,西夏人應該不敢妄動才是,怎麽大打出手了?”


    來人稟告道:“西夏人佯攻府州城,卻去打百勝寨,被宋軍識破。折繼閔隨即出援,和西夏人野戰……西夏人大敗……死了三千餘人。”


    “西夏人……李德明這是想給自家兒子鋪路,不過這次卻賠了夫人又折兵……怪不得突襲雁門關後,西夏人馬上就遞來了請罪書……原來大遼隻是他們的障眼法,他們真正想出手的原本就是大宋!”


    如果趙禎得知此事的話,估摸著會被氣吐血。


    不過這也從側麵看出了,西夏人的確是狼子野心啊!


    恐怕李德明不止是想給兒子鋪路,他還想探探宋、遼兩國的虛實,從而謀取更大的利益!


    可這也讓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兒子。


    耶律隆緒似乎有些體諒李德明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不禁冷笑道:“和皇太叔比起來,沒藏訛龐就是狼子野心!”


    “宋人勝了,怕是會得意。”


    耶律隆緒覺得這個時機很微妙。


    “宋皇怕是會在新年前拿到捷報吧,不錯,希望他能早早從劉太後的手中把權利奪回來。”


    宋遼加上西夏,這就是一個倒懸的三角,大家都在衡量利弊,三國也能得以和平。


    耶律隆緒的目光中多了複雜之色。


    自遼建國伊始,幾代遼皇都一直在對大宋虎視眈眈,找到機會就會下手,恨不能一口把那個花花世界給吞下去。


    可這事兒很艱難,宋人很頑強,哪怕是輸,可也會消耗遼人無數人馬錢糧。


    這年頭誰家都沒有餘糧啊!


    索要歲幣那是因為日子不好過,馬無夜草不肥,所以每年弄點錢來進補進補。


    至於再次進攻……


    他覺得那將會是一場漫長的戰爭。


    而且宋人的太後很厲害,是個極有謀略的女子,她掌權五年便已經穩住了國內的局勢。


    如果這時對宋開戰,先不說遼國這邊可修養好了。


    就算全盛時期的遼國,隻要宋人的抵抗意誌足夠堅定,便會讓遼國陷入泥沼之中。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西夏!


    那頭野狼總是桀驁不馴,而且還貪婪,見誰都敢咬一口。


    “西夏人可有後續嗎?”


    他覺得應當會有,否則李德明的老臉可沒地方擱了。


    他那個想安穩繼位的兒子李元昊,也會因此聲望一落千丈。


    “沒有!”


    “為何?”


    “陛下,宋人這次直接突襲進了西夏境內,斬殺殘兵一千餘人……”


    “膽子很大,不過這卻不像是折家人的行事。”


    折家在那個地方讓人頭痛。


    當年宋遼之戰時,遼國也曾經從那個方向發動過進攻,隻是被折家挫敗了。


    “陛下,宋人還立了京觀。”


    嗯!


    折家果然變淩厲了!


    耶律隆緒抬頭,目光敏銳的喝問道:“是折繼閔嗎?”


    否則宋人裏誰會這般瘋狂的鑄京觀?


    可他又搖搖頭,否決了自己的猜想。


    折繼閔怕是不會幹這事兒,畢竟折家的地位很微妙,他鑄京觀非但沒有多少作用,反而會有副作用。


    ——殘忍好殺!


    宋人的文官一旦抓住這一點,他們會用嘴皮子把折繼閔撕碎!


    信使舔舔幹裂的嘴唇,“陛下,咱們的人曾悄悄過去探查過,那京觀邊的石碑上就刻著一句話……


    ‘天聖五年秋!北伐軍到此一遊!’


    簡單的一句話,卻顯得殺意盎然。


    信使甚至心有餘悸的抽搐了下,沉聲道:“上麵的落款是什麽……大宋北伐軍、秦為。並沒有其他人的名字。”


    “秦為?”


    耶律隆緒閉上眼睛,皺眉道:“朕怎麽好似聽過這個名字……”


    一直沒走的蕭菩薩脫口而出道:“陛下,此人是宋小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寵臣,更是宋廷裏少有的天子近臣,就是此人從中調撥,才在去年的文武比試中贏了大遼……”


    “寵臣嗎?……那這‘北伐’一軍號又是什麽意思!連歲幣都給了,還提什麽北伐,這是想對我大遼開戰嗎?至為可笑!你去問問宋人的太宗和真宗,澶淵之戰為何會戰敗!那會兒他們幹什麽去了?”


    耶律隆緒的聲音聽著有些惱火,而且還帶著些嘲諷。


    可蕭菩薩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些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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