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顯得有些不正常了。


    難道隻是因為這怡春樓是定王府的產業?


    他就要如此明目張膽的報複?


    就算他秦為是寵臣,可定王府卻也是宗室之首。


    他如此行徑,到底是已是衝動,還是早就料到了這其中陰謀?


    “今日朝堂上,秦為的反應怎樣?”


    幕僚想了想道:“消息說,秦為一口咬定那些倭女是間諜,至於其他的倒是沒有異常……”


    “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趙元儼驀然下了一子,將棋盤震得一顫,冷道:“他如此篤定且自信,若非不是胸有成竹,本王自是不信的!”


    幕僚很懂時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驚道:“您是說這事兒都是因為一手策劃的?”


    “八成是了!”


    趙元儼眸光微寒:“他想幫趙禎上位,又想扶著商郡王府主導宗室權貴,那本王都是繞不過去的阻礙,所幸已經撕破臉,以他的性子,這事兒還真就像他幹的!”


    而此時外麵卻突然一陣喧嘩。


    趙元儼皺眉道:“去看看。”


    幕僚出去了一趟,卻遲遲不回來。


    趙元儼歎息一聲,伸手把棋盤拂亂,然後起身出了房間。


    下人急匆匆的過來,稟告道:“王爺,外麵來了秦為,他說看到怡春樓的關浩進了府裏,說是想看看這人為何會進了定王府,難道那些倭女間諜,真的與定王府有關?”


    呃……


    他是準備把這事兒給坐實了啊!


    幕僚隻覺得一股子涼意從脊背那裏竄了上來,走到哪麻到哪。


    他緩緩回身,就見到趙元儼那張鐵青的臉。


    “外麵可有人聽到了?”


    郡王府的麵前自然不許閑雜人等停留,若是秦為的自言自語,那危害還不大。


    下人不知道關浩是郡王府的人,很是憤怒的道:“那秦為的嗓門大,引得一幹人在邊上聽呢!”


    這事兒咱們得討回公道啊!


    下人義憤填膺的道:“王爺,要不……動手?”


    “王爺……”


    趙元儼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然後強笑道:“無事,少年人喜歡鬧騰,那便讓他鬧騰。”


    這高風亮節,這宗室長輩的胸懷……還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下人讚道:“王爺的心胸真是……真是……真是比汴梁還寬廣啊!”


    趙元儼轉身進了房間,稍後裏麵一陣乒乓聲傳來。


    外麵的人不禁麵麵相覷,知道此事手尾的幕僚把人都趕了出去,然後進去勸慰。


    走進房間,地麵全是雜物,幾乎無法落腳。


    趙元儼弼氣咻咻的站在那裏,罵道:“那個小畜生!竟然敢如此嗎?”


    幕僚苦笑道:“他這是清楚此事在朝堂上恐怕難有決斷,就算有證據,咱們也會想辦法與他對峙,所以他幹脆就玩兒了這麽一手混不吝……這是想讓您千夫所指啊!”


    如果當初知道事情會是這麽個結果,趙元儼絕不會招惹秦為。


    這小子雖然沒啥底蘊,可架不住他楞啊!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趙元儼不光穿鞋,而且他的鞋子很漂亮,所以對秦為這種不顧後果的愣頭青,一不小心就落了下風。


    這一刻他鬱悶的想吐血,更是納悶的想撞牆。


    ……


    “他在定王府的外麵鬧騰?”


    趙禎心中微微一動,然後把奏疏放了下去。


    許茂則也算半個知情者,所以知道秦為的用意,可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讚了一句——有種啊!


    “是。”


    “他說了什麽?”


    “說見到怡春樓的關浩進了郡王府……”


    臥槽!


    晴天白日的,趙禎隻覺得一股子寒意襲上身體,那些汗毛都立了起來。


    好個無賴的秦為,好狠的手段!


    他這是想把趙元儼釘死在賣國求榮的恥辱柱上啊!


    汴梁城中不少人都知道怡春樓的後台是定王府,如今出了這種事兒,雖然皇城司大鎖全城的時候並沒有說明原因。


    可奈何秦為當日在場時,曾不止一次說了北伐軍之所以出現在怡春樓,就是來查探倭國間諜的。


    這下好了。


    皇城司抓走了倭女,從側麵證明了秦為的推斷。


    然後他又在這個檔口去定王府鬧事,這是想坐實了定王府和那些倭女的關係。


    趙禎突然一拍案幾,起身道:“好啊!……朕正愁如何收拾他們呢,看他這回還有什麽手段!”


    許茂則諂笑道:“陛下識人善用,當真是慧眼如炬。”


    趙禎顧不得管他的諂媚,說道:“空穴不來風,這回夠他麻煩的了,還有……楚王當日上殿,明確說了北伐軍打砸怡春樓,是跋扈之舉……可他臨走時卻又說,京城的青樓太多了些,關掉幾個也好……難道他是假意幫定王說話,實則是想任由此事發展擴大下去?”


    許茂則覺得陛下腦補的能力實在是強大,竟然……


    趙禎沉吟了一下,說道:“應該是了……否則楚王命在旦夕之間,又為何非要上殿走這一遭,他平麵上是討好定王,實則是想利用此事將定王一舉打下去,如此楚王後人就沒了威脅……”


    比起自己死後楚王府選誰做盟友,趙元佐更想趁自己活著的時候滅掉一個威脅。


    沒了威脅,盟友不就自然來了嗎?


    想到這兒,趙禎忽然問道:“元旦賞賜的東西送了嗎?”


    許茂則搖頭道:“官家,還沒呢。”


    趙禎淡淡的道:“定王府那邊的扣一半下來,不……全扣了!至於楚王那邊,扣下一半,然後悄悄送些好藥材過去。”


    隨後賞賜就被送過去了,據說趙元儼一臉死灰。


    腦補能力很強大的趙禎給了他一次教訓,而他還隻能裝傻,其中的憋屈真的不足以為外人道。


    轟隆!


    一記炸雷驀地響起,宮中人都齊齊念佛。


    趙禎也有些變色。


    他的老爹真宗當年耗費巨資……真是巨資,修建了幾乎能和阿房宮媲美的玉清昭應宮,然後被一記炸雷給燒沒了。


    那次之後,許多人都說這是帝王德行有虧,是上天在懲罰他的勞民傷財。


    千萬別再來一次啊!


    否則那些流言趙禎不一定能頂得住。


    他有些心悸。


    ……


    正月的北方銀裝素裹。


    白色依舊是這這片土地上的主旋律,哪怕南方已經綠葉遮陰,這裏的世界仍舊白茫茫一片,時間仿佛都停住了。


    直至一隻鳥兒的鳴叫打破了寂靜。


    鳥兒孤獨的在長空鳴叫,它需要尋找到食物,否則明天就會是它被凍僵的日子。


    它飛啊飛,終於找到了一片樹林。


    但一雙冰冷的眼睛,此刻也正好卻盯住了它。


    純鐵打造的弩弓緩緩拉動,箭矢驟然飛出去。


    “啪!”


    鳥兒被一箭射穿,倒在地上輕輕的顫抖著。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緩步而來,他長得很壯實,比普通的同歲少年至少高大半個頭。


    少年單手握住箭矢,單腳踩住了鳥兒,用力一拔,箭矢就脫了出來。


    在他看來,這隻鳥遠沒有他手中弓弩射出的弩箭貴重。


    同伴問道:“你不要這隻鳥?”


    “沒肉,要來何用?走,咱們回去!”


    少年穿著有些略顯寬鬆的皮甲,頭上隻有額上和耳朵上麵有頭發。


    頭發梳成小辮自然垂下來,看著多了些草原少年桀驁不馴的氣息。


    兩人邊走邊說話,緩緩走出了樹林。


    外麵是一望無際的平地。


    遠處廣袤平坦的草地上,帳篷一頂接著一頂,一眼看不到頭。


    戰馬轟隆從側麵衝了過去,幾百騎兵歡呼著奔向遠方。


    這是遊騎。


    而能享受這等規模遊騎戒備的,自然就是遼皇耶律隆緒的繼承人——耶律宗真!


    大帳內很寬敞,而且很暖和。


    耶律宗真長的還算是英俊,而且他很年輕,少年身上的那股朝氣,給這死氣沉沉的大帳裏增添了些許升起。


    少年目光轉動間,看著眸色烏黑,如點漆般的讓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他在看書,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書頁,目光微動,就抬起頭來看向簾布那裏。


    輕巧的腳步聲傳來,隨即簾布被掀開。


    一個穿著金邊長裙,頭上有金飾的婦人走了進來。


    這女人膚色白嫩,歲月留下的痕跡放在她臉上,也變成了成熟女人獨有的韻味。


    “兒臣見過母親。”


    女人正是蕭菩薩。


    她不是耶律宗真的親娘,卻是遼皇耶律隆緒的正宮皇後。


    所以在規矩上,耶律宗真必須要稱呼蕭菩薩為母親。


    自從耶律宗真被立為太子之後,他對蕭菩薩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變化,以前那麽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雖然依舊恭敬,可怎麽看都像是在掩飾些什麽。


    這也不能全怪他。


    畢竟十三四歲的耗子,一朝身份發生了改變。


    而麵前的這個女人卻不是他的親娘,就算他做了皇帝,也隻能叫這個不是親娘的女人為娘親。


    而他的親娘蕭褥斤,如今隻是遼皇的嬪妃。


    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下,耶律宗真能忍到現在沒有翻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隻可惜蕭菩薩陪伴聖駕多年,做了快二十年的皇後,卻沒有為耶律隆緒生下一兒半女。


    若非如此,這太子之位,豈能輪到耶律宗真。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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