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 星辰宮的弟子們知道了虞楚把這宅邸送給李家之後,沒用她囑咐,他們都主動地幫起忙。


    有的跟著夫婦倆和李清成一起回村子, 把老太太也接過來。


    除了李清成一家直係之外, 李家的其他親戚兄弟姐妹也都在附近村子裏, 李光遠挨個去找, 希望他們跟他一起搬走。


    反正府邸大,整個李氏家族的人都能裝進去。


    而穀秋雨和蕭翊則是去帝城裏幫忙買一些家裏需要的日常用品, 也買了許多成衣,都給李家預備好了。


    另一邊,虞楚去了皇宮。


    這可能是千百年都很難見到的場景:朝廷大臣們和修仙者們竟然身處一室,商討事情。


    武宏偉做好事便做到底,皇帝他殺了, 他也要再推薦上來一個, 推薦的便是昨天李光遠說的那位公主的兒子。


    大臣們都沒有什麽話可說,他們似乎根本不想和修仙者爭論什麽, 畢竟修仙者雖然還沒飛升, 但對普通人而言和神仙也沒什麽區別了。


    所以武宏偉說什麽, 他們也都認了——誰敢不聽?萬一他再召喚個雷把帝城劈一遍呢?


    虞楚到的時候, 便看到皇宮門前擠滿了人,嶽皇帝這些年的罪行密密麻麻地被寫滿貼在城牆上。


    對於皇帝的死, 百姓們不僅不悲傷,而且都很高興。


    雖然作為皇城腳下的百姓, 他們過的能比其他地方的人好很多,可皇帝的暴戾仍然讓所有人都很害怕。


    如今他死了,百姓們也都鬆了口氣。


    嶽皇帝的暴行被示眾,而城牆的其他地方鋪著嶄新的紙, 空白的麵讓百姓們自己寫。


    不少人從家裏拿了筆墨,擠在牆邊奮力書寫。


    而大門則是禁閉著的——除了大臣,如今皇宮裏都是些無辜的宮女侍衛太監,其他人暫時禁止入內,而修仙者可以直接飛過城門。


    虞楚進到宮殿裏時,便看到武宏偉靠在軟墊上發呆。


    “凡間的事情簡直太累了。”武宏偉喃喃道,“我接下來幾十年都不想再下山了。”


    虞楚笑了笑,“說不定你這幾年就會飛升呢。”


    武宏偉沉默了一會,他低聲道,“虞掌門,我有事情一直瞞著你。其實帝城之事,當初也與我有關。”


    當年的事情壓在武宏偉的心中許久,連自己都不敢想起,就怕一憶起當時,耳邊便想起無數人的呼喊聲。


    他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可如今開了口,卻發現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難。


    虞楚聽完了武宏偉的敘述,她沉默了許久。


    “這件事,不能說你是完全錯的。一個人想自保,是人最本能的做法。”虞楚說,“你回避了,卻因為這件事一直自責甚至影響飛升,說明你其實是個好人。”


    武宏偉愣了許久,隨即他才笑起來。


    “我以為你會指責我。”他低聲道,“尤其是我知道陸言卿的事情之後……我有時都在想,我放棄的那些生命當中,會不會有人本來會是我的徒弟。”


    虞楚注視著武宏偉。


    “武掌門,你是個好人,而且是比我更好的人。”她說,“過去我也曾經做過為了自己的目的而袖手旁觀的事情,隻不過你會為此愧疚,而我不會。”


    虞楚當年做任務的時候,她是完全放下自己的人性,把世界裏的人都當做npc來看待的。


    如果讓虞楚麵臨當時武宏偉的困境,在救人和執行任務之間,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而且不會為了自己的行為而自責。


    如今在這個世界,在和徒弟們漫長平靜的生活當中,她才慢慢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她眼裏的世界也活過來了。


    “好人才會苛責自己。”虞楚看向他,“你不算做錯,不過愧疚和自責,隻有你自己能平複。”


    虞楚對武宏偉如今的自責心情是有所體會的。


    如果當年她對那個走投無路,自己快要餓死,爺爺要病死的小乞丐無動於衷,誰又能知道這個孩子本來該會有多麽精彩的一生呢。


    而虞楚也不會為此開始一個個收養徒弟,或許她仍然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獨自一人隱居在無人認識她的角落。


    渡人如渡己。


    這件事情堵在武宏偉心中十年有餘,如今和虞楚聊了一番,竟然覺得心中好受許多。


    “等這邊差不多穩定下來,我準備先把林亮帶回去審問,看看境內還有沒有其他魔修餘黨。”武宏偉道,“帝城的事情,多謝你。等忙完之後,我們再聚吧。”


    虞楚點了點頭。


    武宏偉想了想,又說,“虞掌門,關於那個魔界來的人,你一點都不認識他嗎?”


    “不認識。”虞楚說,她蹙眉道,“難道真的如他所言,魔界騎其實也並不知曉魔修的動態,也不想掀起戰爭?”


    “誰知道呢。”武宏偉笑了笑,“修仙者裏也有殷廣離這等人,或許,魔界裏,也有好人吧。”


    和武宏偉聊過之後,虞楚帶走了林亮的那些魔界法寶,準備回去研究研究。


    不少其他大門派的首席弟子都有點眼紅,可都沒敢說什麽——他們這些中了林亮圈套的各個修仙門派的好徒弟們,隻能用埋頭幹活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然實在太丟人了。


    虞楚在皇宮裏的時候,帝城裏也越來越熱鬧。


    不少曾經被嶽皇帝排擠趕走的世家都紛紛回來查看狀況,城外外都排成長隊,看起來比平日還要熱鬧。


    這其中,一架看起來便十分考究的豪華馬車進了帝城,從馬車的外表來看,便知道坐在裏麵的主人非富即貴。


    在小廝的攙扶下,陸文棟走下馬車,他抬起頭,便看到前麵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都在看牆上的宣告。


    陸文棟也一路擠了進去,當他看到城牆上林林總總的皇帝罪行,仍然有點恍惚。


    “這是真的嗎?”他喃喃道,“我沒有在做夢?”


    “真的,真的,皇帝真的死了!”旁邊的人興奮地告訴他。


    陸文棟恍恍惚惚地離開人群,仍然有些飄然的感覺。


    “陸大人。”這時,旁邊有人喊他。


    陸文棟轉過頭,便看到了李光遠。


    如今李光遠穿上了得體的衣袍,這麽一站,頓時名門後代的氣勢便起來了些。


    陸文棟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光遠。


    二家過去也不過知道對方處境,別說見麵,就連互相通信都不敢。嶽皇帝把這些老世家看得很緊,所以陸文棟竟然沒認出來李光遠是誰。


    陸文棟客氣地說,“您是……”


    “我是李光遠。”李光遠道。


    陸文棟恍然大悟,二人互相抱拳,表情都有些複雜。


    “李兄,這些年你太難了。我光知你們過得困難,卻不敢出手相救,心中一直愧疚不已。”陸文棟道,“如今,你也都算是熬出頭了。”


    “哎,過去那些年,能讓自己家人都健健康康活著已經是難事,誰都顧不上其他的人。”


    李光遠伸手,示意二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走。


    “這些年,你家裏還好?”李光遠問。


    “我運氣好,做了點小生意,家裏還算不錯。”陸文棟道,“李兄,若是你需要什麽幫助,盡可以和我說,我若是能幫你一把,一定會幫你的。”


    “其實,我這次找你,是另有其他事情。”李光遠說,“你還記得你的大兒子嗎?”


    陸文棟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哪裏能不記得呢,十多年前,我們家找了那麽久,還沒有消息。”他無奈地說,“我夫人是哭著鬧著不肯罷休,可我當時覺得不太對,怕那件事情的推動者我們得罪不起,便不了了之了。”


    “那夫人如今還好嗎?”李光遠關心道。


    陸文棟歎氣道,“我們如今有三女一子,日子也算過得好起來了,這麽多年了,人總要向前看不是?對了,李兄,你問這個做什麽呢?”


    “我若是跟你說,這件事情也和皇帝有關呢?”李光遠道。


    陸文棟一怔。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光遠,低聲道,“李兄,你該不會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李光遠頷首,他說,“你的兒子陸景齊,如今更名為陸言卿,去修了仙,如今就在我這這裏。”


    另一邊,府邸裏,沈懷安翹著腿靠著椅子,看著陸言卿站在窗邊,很明顯心情浮躁。


    “你說你真是個怪人。”沈懷安吃著蘋果,他說,“人家都巴不得見到爹娘呢,你看看你,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還這麽煩躁。”


    頓了頓,沈懷安說,“哦,我知道了——你這是在緊張。”


    “你少說兩句吧。”陸言卿蹙眉道,“就你會說風涼話。”


    看著陸言卿惱怒了,沈懷安笑了起來,這才繼續啃蘋果。


    這是,庭院中響起跑步時,緊接著穀秋雨像是小鳥一樣輕盈地跳了上來,她一邊翻窗戶一邊說,“來了來了,李叔叔真的好像帶回了一個陌生馬車。”


    要是平日,陸言卿肯定要說穀秋雨不走樓梯直接翻窗這個行為不文雅,此刻也顧不上了。


    他背過身子,目光有點慌亂地看向沈懷安。


    “我該怎麽表現?”他說,“激動點比較好,還是比較悲傷點?我該笑呢,還是該哭?”


    “你這是什麽問題,那是你爹,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沈懷安說,“你這搞得好像你們不熟一樣。”


    “他們倆確實不熟啊。”穀秋雨補刀道。


    陸言卿伸手指了指沈懷安和穀秋雨,頗有一種他們派不上用場的恨鐵不成鋼感覺。


    沈懷安和穀秋雨看著陸言卿這麽手忙腳亂,他們就覺得好笑,當然沒有幫他的意願。


    “你趕緊下樓,人家都快到門口了。”沈懷安說。


    陸言卿無奈地瞪了他一眼,這才轉身下樓。


    他一走,沈懷安、穀秋雨、蕭翊和李清成立刻都趴在窗邊往庭院裏看。


    另一邊,李光遠請陸文棟進來。


    陸文棟一進來,沈懷安就悄聲道,“看來陸言卿他爹確實挺有錢。”


    “因為他衣服很貴重?”蕭翊問。


    “因為他穿衣風格很像虞老爺。”沈懷安說,“師尊家是我見過的最有錢的一家了,感覺這個陸家似乎也不差。”


    幾個小的都在樓上摸摸圍觀,無聲吃瓜。


    “陸兄,裏麵請。”李光遠道。


    他便發現陸文棟的腳步不動了,眼睛也直勾勾的了起來。


    李光遠轉過頭,便看到陸言卿站在那裏。


    陸言卿一襲白衣,氣質俊氣高雅,站在原地什麽都不做都像是一幅翩翩公子的畫作,也難怪讓久別重逢的親爹呆在原地。


    陸文棟喉結蠕動,他顫聲道,“景齊,真的是你嗎,阿齊,我的兒子?”


    陸言卿抿起嘴角,他垂下睫毛,低聲道,“爹,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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