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去通稟殿下。”門外傳來沉悶一聲。


    李青珩這才舒了一口氣,走回椅子前,半躺著懶散坐下。


    屋內一片沉寂。


    李青珩與沈墨不約而同抬眸對望。


    沈墨蠕動嘴唇,微微側臉,朝著身後的梨花木雕花門看過去。


    李青珩看向他手中的小破布,繼續方才的話:“你拿的那是什麽?”


    沈墨順從地打開手中的東西,小心翼翼將兩麵包裹著的兩顆珍珠,和繡著金絲雀的手帕露出來。


    “手帕我已清洗幹淨,財物一並歸還給郡主。”


    李青珩看著他手裏捧著的那點寒磣東西,皺了皺眉。


    李青珩晃了晃手腕上價值連城的翡翠鐲子:“你覺得本郡主差這些東西?”


    沈墨垂眸,纖長的睫毛下垂,陰影落在眼瞼上。


    沈墨:“這些對郡主來說不算什麽,可落到平常人家手裏,都是很珍貴的東西,沈某受之有愧,不敢私藏。”


    李青珩:“……”


    無語了。


    看來,沈墨比她想象的還要窮。


    “你這麽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嗎?”


    冷不丁冒出一句霸總語錄,她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沈墨也同樣抬頭愣愣看她。


    李青珩:“……”


    有點尬。


    沈墨動了動唇,眸色平靜,道:“郡主……沈某並無此意。”


    李青珩偏開目光,不想再談論這個尷尬的話題。


    她上下打量了沈墨一眼,問出心中的迷惑:“你們沈府怎麽也算得上是半個高門大戶,真就窮成這樣子了?”


    她瞧著沈奕書穿金戴銀,日子闊綽,甚至還養著許多小妾。


    怎麽到了沈墨這裏,就成了這副窮酸模樣?


    奉行節儉主義麽?


    那也不至於一件衣服洗成這樣,再洗就要開線了,渾身上下沒一件值錢的。


    沈墨眸光下垂,似是有意回避,道:“沈某不貪圖這些身外之物。”


    李青珩:“……行。”


    又是一陣沉默。


    茶杯上的薄霧緩緩升起,逐漸變淺,消逝在屋子裏。


    僵了好一會兒,門外才傳來粗重的腳步聲。


    剛剛那個人又回來了。


    “篤篤篤”


    他敲了敲門:“郡主,殿下說了,無論是什麽原因,您都不能出去。”


    緊接著,腳步聲逐漸走遠。


    李青珩愣了一下,與沈墨對視,歘地站起瘋狂砸門:“李琮他不就是為了防我不去找沈墨嗎?可沈墨現在就在我屋子裏!你讓他開門!”


    “殿下說了,除非他親自放您出來,否則郡主不能出門。”


    李青珩:“……”


    李青珩:李琮,單走一個6.


    緊接著,她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


    沈墨對視一眼,立刻別開目光,渾身汗毛豎起。


    郡主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沈墨:“郡主……可否將沈某放出去。”


    他強行扯出這麽一句來,神態謙卑恭謹。


    “是我關著你嗎?”李青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沈墨:“不……不是,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沈墨詢問的目光落在她臉頰上。


    李青珩嘴角一勾,臉部肌肉凸起,擠出一個假笑,麵目猙獰:“當然是……不成功,便成仁。”


    沈墨身子一顫,尾椎骨都在發麻。


    他垂眸靜靜等待著郡主的雷霆雨露。


    隻是……


    一片靜謐,什麽也沒有發生。


    他微微抬眸。


    便看到她左肩衣裳被褪到臂彎,露出光潔的肩膀。


    沈墨袖子底下的手指微蜷了下。


    想不到,郡主居然如此直接,他……他與郡主共處一室,該如何自處!


    李青珩看著自己左肩處的傷口,明顯比昨日更加嚴重,還有點發膿。


    昨日的藥粉,也沒有化幹淨。


    她憤恨白了一眼沈墨,坐在椅子上,提高聲音:“愣著幹什麽,還不給本郡主清理傷口。”


    “用的什麽破劣質藥,都給我整發炎了,還不如不用。”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沈墨愣了一下,心裏的警惕放鬆幾分。


    原來是他誤會郡主了。


    不知為何,心底居然隱隱有些失望。


    他大抵是瘋了。


    他往她那邊走過去,她肩頭上的傷口便愈發明顯起來。


    紅色的血肉潰爛,還帶著一點膿水,混合著昨日未化解完全的藥。


    這藥……他一向用著都是管用,不知為何到了郡主這兒便不管用,甚至還嚴重了。


    瞧著她如雪一般的肌膚,他想,大抵是她太過嬌嫩,用不慣這劣等的藥。


    畢竟她的肌膚嫩潔,不是他這種皮糙肉厚之輩能比的。


    “看什麽看,等你入贅過來,給你看個夠,能不能先清理,你站在這裏是要用口水給我擦洗傷口嗎?”


    沈墨方才隻是有些愣神,如今聽她這麽一說,頓時窘迫無比。


    饒是他這種溫然克製的人,也忍不住耳根發紅,臉頰發燒。


    他立刻轉過身去,在屋子裏找來水盆,又找到一塊潔淨的帕子,端了過來。


    纖細修長的十指,骨節分明,小心翼翼沾濕帕子,再輕輕按壓在她的肩頭,替她清潔傷口。


    等清潔完了傷口,她還是不發話。


    沈墨隻能窘迫開口問:“郡主,還要上藥嗎?”


    “當然上,但是把你那劣質藥拿遠點,上這個。”


    李青珩從身邊的小桌子上拿過來一個水藍色的藥瓶子,仍在沈墨手心。


    沈墨打開瓶子,裏麵是固體狀態的膏藥,散發出很濃的藥香味。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蹭下一塊,塗在他的傷口處。


    幾根發絲在動作時不小心掉落在她的肩頸處,烏黑的發絲,襯的她通體愈發雪白。


    沈墨喉結滾動,不讓自己生出別的念頭,專心上完藥,收起藥瓶子。


    “這藥送你了,以後不夠盡管拿,別再拿你那劣質藥禍害人。”


    李青珩渾身都散發著金主爸爸光芒。


    沈墨眸光暗淡,卻不願接受這樣施舍似的好意。


    “郡主,沈某用不到。”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小心現在孤男寡女,我對你做點……嘿。”


    她那一個意味深長的“嘿”不由得引人遐思。


    沈墨隻能是慌亂的收起藥瓶,揣在懷裏。


    他雙手交疊在腹前,恭謹站著,一身白衣清冷的猶如屋外的梨花。


    “坐,杵在這當柱子嗎?”


    李青珩語氣之中沒有善意,但也說不上惡意。


    沈墨:……郡主真會說笑。


    他攏起衣袍,舉止有節坐在她對麵。


    她左肩處的衣裳依然垂在臂彎處,她這般衣衫不整的模樣,就像是莊嚴的神掉進了桃花池裏,衣冠不整,引人遐想。


    不同於以往的尊貴莊嚴,她身上鍍上了一層妖嬈嫵媚,是一種不曾讓人見到的風流媚態。


    “喝茶。”李青珩給了他一杯茶。


    卻撞上他正盯著她肩膀看的目光。


    李青珩:???


    沈墨慌亂收回目光,低聲道:“郡主恕罪,沈某並非有意冒犯。”


    “我身材這麽好,多看幾眼不礙事,不過禮尚往來,建議您這邊把衣裳也脫了。”


    李青珩兩手撐著頭,眨眨眼睫毛,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招吃遍天。


    “郡主,沈某並非有意……”他動了動唇,覺得再解釋下去,隻會愈發尷尬,隻能是閉上了嘴。


    片刻。


    又閉上了眼。


    李青珩蹙眉,打量著沈墨。


    他神情骨秀,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文質彬彬的氣息。


    隻是臉色偏白,一副營養不良的病秧子模樣。


    顴骨上方的淡青色血管都能看得清楚。


    嘖嘖,年紀輕輕就一副和尚的樣子,還真是……勇氣可嘉。


    午膳時,從外麵的小窗裏隻送進來了一個人的飯。


    李青珩隻能是萬分不舍、含著怨氣,把自己的飯分給沈墨一部分。


    沈墨聲音平淡:“郡主,我不餓。”


    “多吃點,餓死了得不償失。”


    沈墨要是餓死,她估計腸子都能悔青。


    “還是郡主吃吧。”


    “我說了,你要長命百歲的。”說完,李青珩盯著他看了一陣,補充道,“至少活過二十五歲。”


    看沈墨這病秧子模樣,再加上這麽窮,到時候打起仗來……


    長命百歲……難於上青天。


    沈墨拒絕不得,隻能接受他的好意。


    “多謝郡主。”


    吃完了飯,天色將近暮色時。


    李青珩打量著沈墨,發現沈墨臉色很難看。


    “你該不會想要如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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