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識再次展開他的終端。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小時候有過一段時間覺得父母是笨蛋,可能會被拐騙。


    那時候他就給家裏三個人的終端都開啟了追蹤的功能。一方麵是那倆如果被拐騙了可以求助於他,另一方麵是他懷疑那倆被拐騙的時候可以借此盡快定位到他們。


    後來這個功能就一直沒關。白宋和顏子昔知道這件事,不過他們的理解是覺得自家兒子會被拐騙。


    白不識搖搖頭:“你倆最好別是大清早被騙進來噶腰子的。”


    白宋和顏子昔的定位疊在一起,都在醫院裏。白不識先前已說服自己放下頭天晚上的事,現在有了這一出,也就不再向著門診部去,轉而直接奔向了父母在的位置。


    電梯在四樓停下,白不識看著代表自己的小綠點接近那兩個漂浮的小紅點。


    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著許多人,有些人拿著吊瓶,有些人拿著飯盒,更多人腳步匆匆地拿著一些單據不知道要去哪兒。共同點是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木然。


    現代醫學發展了這麽多年,還是有些病治不好的。


    紅點顯示已在他附近一米之內,他左右轉頭,卻沒有看見,最後低頭仔細找才找著。


    大概是因為在醫院這樣嚴肅的地方,那對中二病穿得難得的正經,正經到白不識都感覺有些陌生。


    他們並不在醫生的辦公室裏,而是就坐在走廊裏的隨便一張椅子上。白宋一言不發,一張檢查報告在他的膝蓋上靜靜地放著。相反,顏子昔溫柔地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白不識幾乎就要喊出口了,但某種最後的理智阻止了他這麽做。他拿出終端拍了張檢查單的照片就轉身走了,到洗手間找了個沒人的隔間鎖起來,才雙擊那張圖片放大。


    那一眼他的心髒像是沉到海底。


    檢查單上內容密密麻麻,他不是醫學專業的看不懂,唯一能確定理解的隻有病人名字是顏子昔,以及另外的幾個字:


    “惡性腫瘤”


    下麵附著的那張圖裏,代表異常的白影如培養皿中的細菌般幾乎侵占了整個腦部圖像。


    終端好懸沒掉到地上。


    白不識查了好一會兒這個腫瘤的分類和預後,越查越心驚肉跳。


    最後他直接關掉了搜索頁麵把終端折成手表戴回去,倚在廁所的門上一個人默默地站了三分鍾。


    三分鍾之後他點開顏子昔的頭像發了條信息。


    “才發現有東西在家忘記帶了,我中午回去一趟,要給你們帶什麽嗎?”


    那邊的回複過了一小會兒才出現。


    “不是生魚片就行。中午幾點到?難得這麽乖,帶你出去吃點好吃的?”


    白不識的嘴角扯了扯。


    還擱這生魚片呢。他是小孩子的時候就比這倆聰明,他們現在還想著拿故事來糊弄他。要不是他碰巧來了這個醫院,還打算一直粉飾太平到什麽時候?


    他邁開腿大步往外走,回到那條走廊裏。


    他們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白不識在他們麵前停下腳步:“上午好。”


    “你怎麽在這兒?”


    兩人抬頭看到他,都是一臉驚訝。其中以顏子昔為甚,她下意識地要去把白宋腿上攤開的檢查單藏起來。


    “藏什麽,我都看到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不識失笑。


    顏子昔吸了下鼻子還沒說話,白宋終於出了聲。


    “之前沒想瞞你。昨天晚上沒說,一來是你媽媽不同意,二來是昨晚結果確實也還沒出來。”


    白不識沒有再提生魚片那茬,他在父母麵前蹲下來。


    “檢查結果說的內容也隻是‘考慮’而已吧?先去做後續檢查,不要自己嚇自己,”他簡潔地說,“不要在這個醫院了,去好的。咱又不差這錢,我反正很快就找工作了又不用你們養。”


    顏子昔搖搖頭,眼睛發紅:“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裏也是三甲。其實隻是檢查的話,在哪裏結果都差不多。你往好點的角度想,說不定是什麽高維度存在把我的什麽超能力給封印了呢……”


    除了她以外的兩個男人都沒有笑。


    “就是撒旦今天看上你了也得治,”白不識說,“什麽幾把惡魔人,想封印就封印,問過你想法沒有?問過我想法沒有?沒問過就是自作主張。別傻了,治了就會好的。”


    “嗯。”顏子昔笑了笑,看眼神就知道並不是相信的樣子。


    白宋輕聲說:“看到沒,阿識都這麽說。別老是反奶,知道麽?別怕,不要放棄。”


    也不知道是在勸誰。


    “我不是在說漂亮話,”白不識認真地說,“我是認真的。”


    這一刻他突然很慶幸自己昨天晚上離開了宿舍,原來那不是倒大黴而是走大運,他無意間推開的新世界大門給了他從未想過的可能性。


    科學無法解決的一切可以交由玄學解決。基金會擁有萬能藥那種bug級別的東西,也有超於現在科技水平的黑科技。


    他們能做到。


    ——他會做到。


    他看向媽媽的眼睛:“世界上沒有絕症。我一定會治好你。”


    聽到那句有些冒傻氣的話時,顏子昔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她突然發現阿識這樣蹲在她麵前的時候,視線幾乎和她是平齊的。


    阿識向來都在他們麵前露出成熟的樣子,很少犯傻。


    其實他哪治得了,他也不是學醫的。就算他是,現在也才本科還沒畢業呢。


    但他的眼神那麽堅定,堅定得就像他宣布的就是全宇宙獨一無二的真理。


    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他已經是個大人了。


    於是顏子昔點點頭,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幸好白宋在旁邊解了圍:“所以這個時間你為什麽到醫院來?身體不舒服?”


    “我猜到你倆昨天晚上在糊弄我,開了個定位發現你們都在醫院於是過來當場拆穿,”白不識揚揚他的終端,“以後別再瞞著我了。”


    白宋難得地笑了一下:“知道了。回去上課吧,我明天帶子昔去bj。你在這裏自己照顧好自己。”


    和父母分開之後,白不識在醫院前頭繞了個圈,再次返回醫院找到導診台。


    “你好,我需要做個檢查。”


    “哪方麵的呢?”


    “昨天晚上徒手觸摸了腐壞的屍體,想確定接下來會不會有什麽不妙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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