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識醒來。


    天花板觸手可及,他仍躺在宿舍裏那張他睡了三年半的床上。


    房間裏彌漫著江逸愛吃的老壇酸菜麵的味道;有輸入設備的清脆聲音,一定是彭圖南在第八百次地改他的簡曆;秦之遠的方向傳來豬吃食的聲音,應該是在喝蛋白粉。


    但唯獨他,他不應該在這裏。


    白不識喊道:“你倆記得我昨天啥時候回來的嗎?”


    “你出去過?”江逸問。


    “你自己都不記得了還來問我們?”彭圖南隨口回複。


    白不識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渾身酸痛,倒吸一口涼氣:“嘶——我身上怎麽這麽疼?跟被十八條大漢輪流揍了仨小時似的。”


    “你小子做了什麽怪夢嗎?在夢裏發現了全新的自我?”


    “怪不得昨天喊你看妹子你跟沒聽到似的,敢情你壓根兒就不喜歡女的?”


    “那你喜歡女裝嗎?喜歡的話讓兄弟們先爽爽?”


    白不識嘴角抽搐:“我沒在開玩笑。昨天晚上不查寢嗎?發信息的時候我在遊戲裏根本沒收到……”


    他把在霧裏的部分隱去了,隻說自己出了宿舍門,問查寢的人是什麽時候走的。


    秦之遠大喝一口蛋白粉含糊地回複:“老白你這睡迷糊了吧?”


    “啊?”白不識怔住了,他隱隱感覺不對。


    江逸捧著他的麵碗美滋滋地喝湯:“查個毛寢啊,哪有人查寢?你活在夢裏?”


    白不識張開的嘴一點點合上:“別開玩笑成嗎我認真的。老彭你是老實人你先說。”


    彭圖南扶了扶眼鏡:“並沒有查寢這回事兒。”


    白不識掏出終端,打開聊天軟件翻動。


    班群和年級群裏都沒有他昨天看到的那條信息。


    他直接跳下床:“終端借我看下。”


    江逸冷笑:“我還不想社會性死亡。”


    彭圖南言簡意賅地說:“在掛著網課。”


    隻有秦之遠把終端遞給他。白不識滑過他的紙片人蘿莉桌麵打開聊天軟件光速找出聊天群。


    ——也沒有。


    他怔了怔,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把事情處理得很幹淨倒也正常,但如果所有人都被什麽力量給影響消除了記憶,為什麽唯獨不消除他的?按理說不是消除他一個人的記憶更簡單麽?


    他一言不發地將終端遞還給秦之遠:“你早上跑圈兒的時候我已經在床上躺著了嗎?”


    秦之遠早上六點雷打不動必去晨練。大一的時候大家還讓他幫忙帶學二的包子,後來發現他帶了之後就必須起來趁熱吃,而除了秦之遠之外根本沒人想那時間起來,遂不再發生。


    秦之遠聞言撓頭:“是啊。”


    “昨天晚上你幾點睡的?”白不識追問。


    “問這個幹嘛?我都不記得了。”


    白不識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微訝:“你不是平時都十一點睡覺嗎?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睡覺的時候我在寢室裏麽?”


    “昨天睡得比平時晚一點兒,還真沒注意。”秦之遠支支吾吾地說。


    “好你個老秦,平時耀武揚威,用得著你的時候你偏拉胯,”白不識歎道,“你倆呢,幾點睡的?當時有沒有看到我在寢室?”


    江逸美滋滋地喝完最後一口湯,聞言嘲笑道:“遠子哥好不容易練習下手藝活,被你這缺德家夥給損成這樣。行了別問他了,你爹我來告訴你——我十一點鍾吃完學三的麻辣燙回來,你已經睡成死狗了。”


    “那十一點前呢?昨晚十一點前你有沒有見過我?”白不識走過去摘下彭圖南的耳機。


    “我九點半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彭圖南說,“睡這麽早你打膠打多了吧。”


    白不識怔怔地看了彭圖南兩眼。老彭除了和他們一起打打牌之外別的玩鬧向來不摻和,是本舍上限的保證。


    也就是說這兩人在他記憶中“不可離開宿舍”的時間都離開過,而在他記憶中真正離開過的自己,卻被目擊到一直留在宿舍裏。


    全亂了。


    好在白不識不是那種會懷疑自己有病的人,他堅信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更改了。


    既然對方是基金會,修改記憶什麽的應當是小事,搞出什麽妖蛾子都不稀奇。


    可有句話叫,但凡走過,必會留下痕跡。


    他隨便找了幾張衛生紙在手臂和手心狠狠地擦了擦,又找出個塑料袋把紙巾一股腦兒全扔進去。


    接著他帶上終端和塑料袋頭也不回地出了宿舍門,無視了後邊江逸讓他帶午飯的喊叫。


    他打了個車直奔離他家最近的醫院,這個醫院他熟悉些,有啥都可以問。


    在車上他也沒閑著,讓終端展開,打開地圖,在屏幕上又按又劃地標記了數個區域,並且著手進行搜索。


    霧氣中的4號站點無論氣溫還是濕度並沒有讓他感覺不適,所在的地方的氣候環境應當與本市相去不遠。裏麵的人說的話他也能聽得懂,真可謂全世界都在講中國話……呸。


    根據這些,白不識能大概推測出幾座可能的城市。


    一邊做著這些事情,一邊他自己都感覺有點兒荒謬。


    他調查這玩意兒幹嘛?是嫌自己命長還是決心加入他們守護全人類啊?這種東西就像個潘多拉的盒子,真正碰過的人都對此諱莫如深。一次能活著回來是他命大,下次可未必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出手從女屍手裏救回他一條命。希望這人帶著他的同事以及那些收容物離他白不識遠一點兒。能讓他看到世界的反麵確實很有趣,下次別帶他了。


    最後的動作止於他將終端折成手表大小戴回手上。


    就這樣吧。


    一會兒就去醫院查下有沒有什麽後遺症就行,真菌感染之類的……畢竟那散發著惡臭的液體看著就很不幹淨。


    經過昨天晚上那些事情,他現在隻想苟住。


    確定一切沒事了,再給他爸打個電話,聽這對夫婦怒撒狗糧,約老秦刷幾個恐怖副本把他嚇得嗷嗷叫,沒事調戲一下林藍。


    這就可以了啊,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在那之前白不識就是個沒什麽遠大誌向的人。


    一個宿舍裏,秦之遠熱愛鍛煉,江逸基本保研了天天看妹子,彭圖南在物色一家能接受他這尊大佛的牛逼企業。


    隻有白不識好像在一些方麵比別人聰明,又在一些方麵被人落在後邊。


    偶爾他看到別人都有事在做也會覺得焦慮,真輪到自己卻又感覺茫然。


    好在他雖不確定自己想幹什麽,卻能知道自己不想幹什麽。


    他不想作死。別拉他下水。


    這樣想著,他在司機看神經病的眼神裏下了車,越過地麵停車場,走向門診大樓。


    這時,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特麽的裏邊那輛痛車,連車牌號都是某個他媽配過的二次元角色生日的車,不是他家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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