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織此話一出,倀鬼大為震驚,怒道:“我的兵權為何要給你?”


    慕雲織莞爾一笑,針鋒相對道,“兵應該是認我大祭司府的兵符……何時成了前輩您的兵權?!”


    倀鬼本就一張猙獰的麵孔,加之被慕雲織這般咬文嚼字,更是有口難辯,連忙跪下,“大祭司,屬下出言有誤,望大祭司不要誤會。”


    羅多修一臉陰沉,“起來吧,粟兒說的對,前輩有傷在身,但本祭司的計劃不能耽擱,還是將兵符暫交給粟兒保管,等你身體康健後,我再把兵符交還與你。”


    倀鬼低著頭,但早已咬牙切齒,奪他兵權與殺他有何異?!


    倀鬼從懷中拿出一塊青色的石頭,慕雲織瞥了一樣,這就是能詔令百萬魔兵的兵符?到時很特別的。


    待羅多修接過兵符後,倀鬼虎背一震,大吼一聲,自己斷了經脈,一口鮮血噴出,羅多修大驚,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羅多修蹙眉問道;“前輩為何如此?”


    倀鬼忽而大笑,他嘶啞的聲音如同從煉獄中爬出的野獸,他緊緊拽著羅多修的長袍,眼中包含辛酸:“歸途……非故人,是……索命惡鬼!”


    索命惡鬼……倒是挺貼切的,慕雲織心中冷笑,隻不過她沒想到倀鬼這般硬氣!


    不過,倀鬼此時死,倒是遂了她的心願。


    “快傳醫者!”羅多修怎會不知,失去倀鬼,他將失去一條臂膀,失去一把利刃,前方凶險,若沒有這把利刃,一路荊棘隻會走的更難。


    “大祭司,不用了。”他雙目含恨的看向慕雲織,咬牙切齒道,“他們欠你的,就用我這條命抵吧!”


    慕雲織冷眼相看,看來這倀鬼也不是什麽聰明人,在羅多修計劃之中失去倀鬼,等於少了成功的機會。


    羅多修不語,倀鬼握著羅多修的手歎道,“大祭司,我倀鬼是看不見你最後的結局,但,大業就在眼前!我的後代能不能走出這陰暗的九幽,全仗大祭司了!!”


    “前輩,別說話了,快傳醫者!!快!”


    但最終,並沒有挽回倀鬼的性命,慕雲織淡淡的說,“哥哥,府中正好有梵天寺的和尚,可為倀鬼前輩超渡。”


    此時,前堂隻剩下慕雲織和羅多修兩人,羅多修坐在堂上,語氣沉沉道:“梵天寺的和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粟兒,你越發沒有分寸了!”


    見羅多修神器,慕雲織嬌聲委屈道,“哥哥……”


    “別叫我哥哥!你難道不知倀鬼在這個時候死,我將最重要的一環交給他,可他死了,我策劃好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慕雲織從羅多修的話中聽出了原由,羅多修氣的是,倀鬼一死,魔兵軍心不穩,隻怕計劃有變。


    慕雲織不語,羅多修見她如此怒氣更甚,“為何要殺他!”


    慕雲織叫屈呀!


    “哥哥也覺得是我派人殺的?”


    “若不是,那絹帕怎麽解釋?還有,他死之前的話是什麽意思!她說你是索命惡鬼!”羅多修一聲聲的質問,敲擊在慕雲織的心頭,她痛心,卻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羅多粟。


    慕雲織淒慘一笑,看的羅多修俊眉生出了擔憂之心,這才懊悔,話說的太重。


    “哥哥可知,三萬年前我是如何死的?”她自顧說著,繼續是嘶吼:“三萬年前呐,那冰冷的屍幽穿過我的身體,我的經脈盡損,若不是冥都,你以為……你以為我現在能活生生站在你麵前?確實,我便是索命的鬼!那天真單純的羅多粟早就被埋在那寒冷無比的不周山了!今日是他良心發現,自己損了性命,我就算是收了,但我絕沒有派人殺他!”


    羅多修見慕雲織這般撕心裂肺,淚水不斷,心疼無比,原來三萬年前他那個天真活潑的妹妹,居然死在自己族人手中!


    所以慕雲織遲遲不願意回魔獸族,所以倀鬼最後的話——回來的並非故人,是索命的惡鬼,他早已知慕雲織此行的目的,是要他們為三萬年前之事付出代價。


    她恨呀!恨了三萬年了!


    羅多修看見慕雲織眼中還噙著的淚珠,緩緩起身,將她抱在懷中,溫柔的撫摸她柔軟的發絲,“妹妹受苦了,既然此事是倀鬼自己的選擇,那麽接下來的事……”


    慕雲織抽泣兩聲,淡淡道:“哥哥,雖然失去了倀鬼,但他手下的魔兵您可以收歸旗下,集中兵權對您才是最有利的。”


    羅多修想了想,麵色浮出一絲冷冷的笑意,“妹妹說的不錯。”


    其實羅多修對於失去倀鬼是十分痛心的,但同時如慕雲織所言,集中兵權對他來說是最有利的,她的妹妹長大了,隻是……如今的妹妹,還是原來那個純真的妹妹嗎?


    羅多修已經不敢想了,或許是這些年來,他欠她的太多,她背負的仇恨太深,隻希望以後的日子,自己可以彌補以往的過失,讓她變成從前那無憂無慮的羅多粟。


    隻可惜,回不到從前了……


    **


    夜晚是鬼怪作祟的時候,但有些事卻偏偏需要在這個時候才能做。


    慕雲織帶著離朱來到倀鬼的府邸,夜已深,隻有倀鬼的一個兒子守靈,慕雲織打暈他,對離朱道,“快點!”


    離朱皺著眉頭,左右觀察了倀鬼一番,那齜牙咧嘴猙獰的麵孔,單隻眼已經沒了眼球,完全凹陷進去,他嘟囔道,“這張臉也太嚇人了。”


    “廢話真多,能不能救!”慕雲織低聲咒罵,這個和尚什麽時候這麽不正經了!


    “能——”


    “能你不還把他扛走!”慕雲織急急催促,那日紅盞在門外聽到的對話,是慕雲織和離朱假扮羅多修,故意讓紅盞聽到所謂的‘計劃’,便是想借魔尊之手殺了倀鬼,沒想到紅盞確實沒有令她失望。


    這是一個山洞,在慕雲織記憶中,羅多粟發現這個山洞時,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羅多修都沒有說,這個破敗的山洞被藤蔓遮掩,應該是個極其隱蔽之所,倀鬼在此地應該非常安全。


    兩人將倀鬼帶到山洞中,離朱為他修複經絡,除了那隻眼睛修複不了,其餘地方都完全如初,這天地間,唯有梵天寺有起死回生之能。


    倀鬼猛地吸了一口氣,頓時坐了起來,發現慕雲織正坐在一旁熬著藥,“你這是做什麽?”


    “做什麽?喝了!”


    倀鬼看了看慕雲織手中的碗,疑惑道,“為何救我?”


    慕雲織將藥碗塞進倀鬼的手中,冷笑道,“救你?嗬……我是在救我自己,我確實恨你,但此一時彼一時,我哥哥需要你輔佐,有件事隻有‘死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


    倀鬼不屑道:“小丫頭,我為何要幫你?”


    “幫我,就等於幫我哥哥,你不是心心念念著我哥哥可以一統魔獸族嗎?上頭的魔尊不死,我哥哥如何名正言順的上位?若是落了個弑君的把柄,你覺得這些曾經在魔尊麾下的大妖,會誠服嗎?”


    倀鬼盯著眼前的慕雲織,語氣篤定,“你不是羅多粟!”


    慕雲織心中暗道,這倀鬼的眼光倒是不錯,我可不像羅多粟那麽天真。


    但慕雲織嘴上卻說,“是呀,我已經不是三萬年前的羅多粟了,今非昔比,你真以為我會殺你?我若是想動手,你便是屍骨無存!”


    “那究竟是何人殺我?”


    “何人?你們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怎會想到,你們那看似無所事事的魔尊,早就將你們列入了死亡名單,隻有你們覺得已經隻手遮天,愚蠢!兩日後的婚宴,便是你們的死期。我哥哥向來自負,那魔尊又隱忍,我怕他被魔尊迷惑,所以才出此下策,還請倀鬼前輩見諒。”


    倀鬼心下對慕雲織竟生出了些敬佩之意,這小丫頭雖然年輕,但能有如此智謀,確實不易,先前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嗎?難道這小丫頭也是被陷害的?


    “哥哥已經將你過世的消息放了出去,魔尊若是知道,定然會派人前去府中確認真假,一旦確認你死亡,刺殺魔尊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誰會想到,一個死人會殺人呢?”


    慕雲織嘴邊的冷笑就連倀鬼都為之一震,這少女身上的冷然之氣早已勝過羅多修,哪裏像是三萬年前那唯唯諾諾的羅多粟?


    倀鬼知曉,眼前的慕雲織絕不會這樣輕易把刺殺的計劃告訴自己,她定然有所圖謀,“你要什麽?”


    “我就喜歡倀鬼前輩這般快人快語,若是我哥哥登上魔尊之位,我要你諫言,休養生息百年,整頓兵力,暫時履行我們與鳳凰一族的協議,這是穩固我哥哥地位的唯一方法。”


    倀鬼似乎從慕雲織的話中找不出任何破綻,她所做的一切也確確實實是為了大祭司著想!


    可為什麽倀鬼的直覺告訴他,慕雲織的目的並沒有如此簡單!


    “小丫頭,你難道不知,為何九幽殿極難攻克?若沒有魔尊的手印,就算是大祭司也極難出入九幽殿,九幽殿內鎮殿之獸乃上古惡獸饕餮,此獸極其凶猛,先魔尊曾收服過它,常年受魔尊供奉,若是危機魔尊性命,此獸定然會出手!隻怕到時,我一人無力回天!”


    “所以我哥哥才選擇在婚宴當日動手!先魔尊是如何降服的此獸?”


    “據說,是一碗蛋炒飯。”


    慕雲織和離朱雙目一愣,對視一眼,慕雲織下一刻幾乎是捧腹大笑,“蛋炒飯……一碗蛋炒飯,哈哈,饕餮果然是一隻吃獸!”


    倀鬼一愣,眼前這羅多粟還真是喜怒無常,他冷聲道,“你以為一碗蛋炒飯很簡單?當初先魔尊的夫人尋遍天地美食,尋得極其罕見的食材,這才收服了這隻饕餮,這一吃就是好幾十萬年呀!”


    “一碗蛋炒飯都吃了好幾十萬年,看來饕餮在魔獸族裏養著都不挑食了,這隻吃獸我來解決,你隻需完成計劃之後,離開九幽,等我哥哥初登大寶之時,便是你重見天日之日。”


    倀鬼將慕雲織如此胸有成竹,這才問道:“如何行事?”


    慕雲織沉下麵容,拿出九幽殿的地圖與倀鬼、離朱二人分析其婚宴當日的情況……


    **


    這場內戰,後來被魔獸族寫入魔獸史冊,記為‘九幽之戰’。


    計劃前夜總是最安靜的,安靜的可怕,離朱依舊在庭院中打坐,他並不參與其中,但卻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他知道慕雲織這樣的做法隻是為了仙魔和平,但要付出的太多,一場戰爭的勝利是屍骸壘壘,血流成河的苦難,不論是勝是敗,都是在妄造殺孽。


    而他發現,自從慕雲織籌劃這件事以來,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離朱害怕慕雲織會深陷在這場殺戮中無法自拔,他想,或許,這便是慕雲織的劫難,可他錯了——


    慕雲織的劫難,不過是剛剛開始!


    “慕施主,你可曾想過,以後的路?”


    慕雲織手中拿著一尊酒壺,飲了一口,笑道,“以後的路我看不見,我隻看眼前的路。”


    “為了你哥哥那個位置,值得嗎?”


    慕雲織側目看她,她的側顏是精致,在柔柔的燭光下非常柔美,引人入勝,她淒涼一笑,“我已被逐出靈劍宗,你以為我完成了這件事就真的可以回去嗎?隻怕又是一番猜忌,太累了。我想要的,隻怕萬靈山已經給不了我了。”


    她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她的記憶,她散落的靈魄,她師父的下落。


    既然無境已經很遙遠了,那她便不能再寄希望於他身上,她籌謀的百年,便是要長儒生手中的浮煞天羅扇!


    這一點,她比誰的清楚,她並不在乎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仙族也好,是魔獸也罷,若是沒有完全的記憶,她是誰還重要嗎?


    她甚至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醒來時,隻剩下一縷靈魄維持著靈識,才得以找到羅多粟這極具珍貴的陰妖血的身軀。


    慕雲織眼中的冷,如同冬日永化不了的冰,離朱俊朗的眉宇間也生出了一絲憐惜:


    “你的事,我會啟稟師父,到時由他出麵澄清,萬靈山亦不會有意見的,你……不屬於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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