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卿被姚九歌的曲子弄傷,且又被關在天牢。天大的能耐在被關進了牢房後也失去了作用。更有秦疏白手下暗衛時時監視訴卿一舉一動。姚九歌僅剩下一點的想忍著病痛前去探望的心也終於熄滅。


    她還想將九曲搜集,就必須得聽秦疏白的話,先將已經快透支的身體養好。衝著這個念頭,她在府中歇了五日。直到秦疏白親自把脈並點頭之後,這才如釋重負地拉著秦疏白一起來到了天牢。


    天牢位處京城最北,高高的牢房上頭掛著一塊開國皇帝那時便傳下來的親筆題字。龍飛鳳舞的“牢房”二字在陽光照射下依然顯得格外陰冷。大約是這百年以來牢房從未有過變更,數以萬計的冤魂徘徊於天牢。使得天牢四周的氣氛都顯得格外陰沉。如今的牢內關押著因各種原因押進來的犯人,姚九歌跟在秦疏白身後,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往左一拐。數不清的牢房便呈現在姚九歌麵前。


    身穿白色囚服披頭散發,形象邋遢的犯人雙手緊緊握住木樁子,看著秦疏白同姚九歌痛苦的哀嚎著。


    相比砍頭,這種不知何時才能到頭的關押才是最讓犯人感到崩潰的地方。砍頭不過頭點地,一時的痛苦過後,便是完全的解脫。可牢房卻不一樣,被整個天下拋棄,隨後又將被整個天下遺忘。不知今夕何夕,麵對著牢頭的辱罵毆打卻毫無反抗能力。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種絕望的情況,才是最讓人崩潰的地方。


    與其最後被抓緊牢房,還不如自盡來的更痛快一些。姚九歌左右張望著,一邊腹誹。


    緊接著,不遠處的牢房便傳來一聲重重的沉悶聲響,一股血腥味隨之傳來。姚九歌還未有所反應,秦疏白已經將腳步一頓,從袖中扔給她一塊繡帕。


    “捂鼻。”


    姚九歌點點頭,即使她自己並不覺得天牢的汙穢讓她反胃。她喜滋滋的一邊跟著秦疏白的腳步一邊將繡帕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走到方才傳來的聲響處時,姚九歌正欲扭頭看,一雙手就在此時蒙住了她的雙眼。


    什麽也看不見的姚九歌:“……”


    自從告訴秦疏白所有的事情之後,秦疏白似乎緊張她緊張的過了頭……她有些無奈的拍開秦疏白的手,瞬間就將眼神瞥向了一旁。隨後,她愣了愣。


    她不過是在心裏腹誹了幾句被關押著還不如一死了之,這怎麽在現實中也有人這麽快呼應了她?她又看了一眼毫無生機的麵朝地倒下的罪犯。土色的牆上有一攤紅色的血跡緩緩流下來,同罪犯頭部流出的血液緩緩匯聚到一處,很快將稻草染成了紅色。牢頭慌慌張張的朝秦疏白請了個安後,便帶著兩個牢房小吏鋪開了一張草席,嫌棄的將屍體扔到了草席上隨意裹了裹便抬了出去。


    姚九歌看了一眼破舊的草席,衝著牢頭問道:“這屍體放到哪裏?”


    牢頭看了一眼秦疏白的神色,見他毫不製止,這才恭恭敬敬的彎下腰,答應道:“回這位主子的話,自然是將這屍體拋向亂葬崗的。”


    亂葬崗……死後無名暴屍荒野,逢年過節無親人掛念。姚九歌有些可惜地搖搖頭。既知今日又何必當初。隻可惜每個人心中都帶著僥幸,被心中的欲望支配。到頭來的自食惡果,也不知可有人曾後悔過。


    秦疏白看她一副發呆的模樣,無可奈何地扯著她的衣袖繼續往前走。他本不想讓姚九歌過多的接觸到天牢的陰暗。可姚九歌呢?或許自始至終都沒有在意過自己身處何地。


    訴卿的身份特殊。既是江北神醫,又是縱火犯。秦疏白見識過身困幻境的訴卿力量之大,擔心普通牢房管不住他,因此特地換了水牢。


    姚九歌踩過無數個水坑之後來到了一處被黑色門關押的單獨房間。她低頭望了望,見從門縫裏隱隱總有水流出。感覺到自己的鞋子已經有些濕透的姚九歌皺了皺眉頭,扯扯秦疏白:“訴卿被關在這裏?”


    秦疏白點點頭。等到門被打開,姚九歌看到裏麵景象時,吃驚的捂住自己的嘴。曾經溫文爾雅的訴卿如今蓬頭垢麵,手腳皆被鐵鏈鎖住。在看到姚九歌時,幹裂的嘴唇動了動。他想伸出手打個招呼,但很快便想起自己的手被鐵鏈困住。


    他頹然低下頭,鐵鏈因著這動作也發出了幾聲輕音。


    “小心些,本王在外頭等你。”


    姚九歌點點頭,看著秦疏白輕輕將門合攏這才複又看向訴卿。她抬起裙子小心翼翼的朝訴卿走過去。訴卿感覺到姚九歌不斷朝自己靠近,有些慌張的想往後退,但隨即就被鐵鏈給扯了回來。


    他前後搖晃了幾下,狼狽的抬頭看她,眼中盡是歉意。


    感覺到姚九歌看著自己的眼神並沒有惡意,他鬆了口氣,隨即抱歉道:“我聽說那日……我差點殺了你。”


    姚九歌搖搖頭,看著訴卿滿是惶恐的模樣,解釋道:“你被幻境迷了心神,那日的你隻是心魔,並不是真正的你。”


    訴卿依然惶恐的搖搖頭,眼神根本就不敢看向姚九歌。姚九歌眼看他一副自責的要死的模樣竟然有些慶幸秦疏白將他的手腳束縛住。按照訴卿的脾性,這番自責之下,或許她進來時看到便是如同方才那般的場景。


    她費力的拍了拍訴卿的肩膀,道:“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你心中那層幻境還未完全被激出來,因此它演奏出來的曲子我並沒有辦法完全收複。”


    訴卿不解地看向她。


    “你被我吹奏的半首鎮壓曲弄傷,已經無法再像之前那樣發狂。所以我想讓你好好回憶一番那日你為何會發狂的原因,好讓我有機會再次聽到你心裏的曲子。”


    訴卿連連點頭,閉上眼睛回憶道:“我就記得那日我前去治病,有一個大娘告訴我小五和小六被濟民堂打傷,你跑去救小五,半天都沒有回來……我又想起朝廷的不聞不問,隨州桐州的災民已經鬧到了京城,可皇帝卻像是瞎了一般至今都沒有動作……”


    姚九歌了然點頭。


    因為對皇帝的失望和憤怒,才使得幻境有機可趁。


    “皇帝在高台享樂不知人間疾苦,官府更是腐敗無能隻知溜須拍馬。百姓性命視同草芥,隻憑我一人如何能與之抗衡?”


    姚九歌點點頭。她轉了轉眼珠,突然有些奇怪的“咦”了一聲。


    秦疏白作為攝政王,其影響力一向遠超於小皇帝。此時隨州桐州事發,怎麽至今不見秦疏白有所動靜?


    訴卿顫抖著聲音痛苦地閉上眼睛。琴聲隱隱又有提高之勢,姚九歌皺了眉頭,離訴卿又遠了一些捏緊手中的無命笛嚴陣以待。


    就在這緊要關頭,牢門卻被突然打開。秦疏白環胸望了他一眼,隨後側開身子,從他身後走進來幾個小太監,其中為首一個太監輕咳了一聲,尖細著嗓音喊道:“奉皇上口諭,帶江北神醫訴先生進宮一敘!”


    姚九歌湊到秦疏白旁邊,有些驚異的開始講悄悄話:“王爺,訴卿和小皇上認識?”


    秦疏白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回應道:“怕是小皇帝聲色犬馬慣了傷了身子吧。”


    姚九歌:“……”


    真是沒見過這麽說侄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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