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容姑姑嘴裏發出一聲淒厲的呼號,她看著左淮安,目眥盡裂。


    “你這個瘋子,自己得不到圓滿,就要活生生折磨兩個無辜的孩子,”


    南夷聽了左淮安的話,也不由得麵露驚異。


    “臭小子,你忘記閉關時候答應我的話了嗎,”


    左淮安見他麵有猶豫之色,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拍桌子,“你自己說隻要洗髓經練成便會照顧師妹一輩子,否則魂飛魄散不得好死,難不成如今你要反悔,!”


    龐彎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轉頭去看南夷。


    她不知道,他在閉關的時候許下如此嚴重的誓言。


    卻見南夷一咬牙,噗通一聲跪在了紅毯上:“孩兒說出口的話絕不會反悔!”


    “今天這新娘,你娶還是不娶?”左淮安戾氣相逼。


    南夷閉上眼睛,沉聲道:“隻要師妹願意嫁,我就娶!”


    “瘋子!瘋子!你們一家全是瘋子!”容姑尖叫著跳起來,神情慌亂得不能自抑,“明知道是*也要去做,你們有沒有羞恥心?你們都是一群什麽怪物!你們這群魔教的邪……”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


    “哈哈哈!”


    左淮安朗聲大笑,眉間的陰霾一掃而光,仿佛等了這一天太久太久,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容姑,難為你了,潛伏這麽年今天才露出馬腳!真是不容易!”


    隻見他袖子一抬,龐彎便像一隻螞蟻般被他吸到身邊。


    “我兒,”左淮安溫柔看著她,神情慈愛,“今天阿爹就讓你知道,你一心依戀的容姑是個什麽東西!”


    龐彎聽他喚自己孩兒,不由得驚慌,又擔憂容姑的處境,一時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容姑,你果真病得下不了床麽?你還要裝模作樣到什麽時候?”


    左淮安朗聲大笑一揮手,三把短刀已從袖中飛出,直接朝容姑麵門飛去。


    隻聽叮叮兩聲,一柄紙扇忽然盤旋飛來,巧妙擋掉了所有短刀。


    一道頎長的紫色身影出現在喜堂之上。


    “容兒,這裏有我,你先下去吧。”


    那人轉過身來,墨發揚起一世風華,步步容姿,風神朗朗,仿佛廣寒月桂不可褻瀆。


    容姑流著淚退下了,眾人被來者氣勢所懾,一時間竟無人上前追趕。


    “左教主大喜之日,屬下管教不嚴出來壞了氣氛,還請教主見諒。”


    他輕輕鬆鬆一句話,便將容姑納入自己的陣營。


    “請教主看在才殺了我一個屬下的份上,放容兒一馬。”


    龐彎手中的喜帕聞聲飄落到地上。


    “想不到武林盟主竟會出現在犬子的喜宴之上,真是有失遠迎!”左淮安的臉色發白,眉頭也緊緊擰了起來,“不知盟主駕到所為何事?”


    話語雖然客氣,但任誰都能看出他渾身的暴戾和殺意——他在竭力克製不出手,也許是因為喜堂不能見血,也許是因為其他不知名的原因。


    “我隻是來賀喜的。”顧溪居仿佛沒事人一樣看著左淮安,神情輕鬆,“拜月教主娶媳婦嫁女兒都在同一天,這等好事,我怎能不來湊熱鬧?”


    左淮安額頭的青筋早已根根凸起,他咬牙道:“此乃我家家務事,不需盟主費心思!”


    然而顧溪居卻麵露驚訝之色:“難道你擔心我會攪黃這樁婚禮?”


    “不,不會的。”他搖頭失笑,“這又不是兄妹*,有什麽好攪黃的?反正新郎官不是你的親生子。”


    “假兒子,真女兒——教主大人說得好,果真是姻緣天注定!”他十分愜意的,眨了眨眼睛。


    這句話無疑於一顆炸彈投進堂上。


    一時之間議論聲嘩然聲四起,每個人都改變了臉色,除了顧溪居。


    “阿爹!”南夷轉頭看著左淮安,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震驚。


    左淮安一瞬間裏臉如死灰,仿佛泄氣的皮球般頹然倒在椅子上,他閉了閉眼睛,幾次張嘴欲掙紮,最終卻隻是啞然的沉默。


    “南夷,你是我的孩子,阿爹從未虧待過你半分……”他頓了很久,方才顫巍巍道。


    一陣刺耳的笑聲偏生在這個時候響起,打斷了他的抒情。


    “左教主,你真是我見到過說謊時最麵不改色的人,佩服佩服!”那大笑之人正是顧溪居。


    “你還敢說這少年是你的孩子?你從未虧待過他?”他好整以暇看著左淮安,眼角眉梢都是j□j裸的譏諷,“敢問是誰從小都將寶貝送給親生女,而將‘你的孩子’送去最刻苦的地方訓練?敢問是誰刻意隱瞞眉嫵死亡的真相,將線索引到我和孤宮之上?敢問是誰將對手說得天花亂墜般強大,逼得‘你的孩子’為報仇去練洗髓經,甚至還走火入魔變成一個怪物?”


    他的眼神銳利逼人。


    “左淮安,從小到大,你可曾真心相待過‘你的孩子’半分?還是說你根本就當‘你的孩子’是一個工具?”


    “你最好再告訴‘你的孩子’,他的生母生父如何在你手下死去!”他的笑容越發放肆而猙獰,“要不要現在就與‘你的孩子’滴血認親?看他究竟是誰的骨肉?!”


    屋子裏一時鴉雀無聲,連絲風都不敢落地。


    龐彎望著殿前那紫色的身影出神。


    她知道,他敢說出這樣狂妄的話,心裏必然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也許還掌握了不可撼動的鐵證。那人身後正長出碩大的黑色羽翼,輕輕一晃就扇得天搖地動,整個世界即將崩塌消亡,再也不複安寧。


    他是真正的魔鬼,他來自地獄。


    她渾身寒涼如冰。


    隻聽一聲悲慟長嘯,南夷撤掉胸前的紅花,赤目飛身躍出殿上。


    “南夷!”左淮安大叫一聲追了出去。


    石決明心焦如麻,趕緊發動眾人前去尋找少主,掌禮喜娘全都跑了,一時間大堂之上隻剩孤零零的新娘。


    心字香燃盡,紅綠綢緞掉在地上被踩成兩條,龍鳳燭早已化作一灘頹然的蠟泥。


    龐彎呆呆站在喜軸前,嫁衣未除,頭上還頂著鳳冠。


    忽然有一隻手伸來,挑走那塊半邊掛著的喜帕。


    “你還小,穿嫁衣早了點。”


    顧溪居悄無聲息出現在她麵前。


    他的眼睛微微斂著,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溫柔和煦。


    龐彎瑟縮著抖了一下,下意識朝後退去,肩膀卻被人固定住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會知道這麽多秘密?”


    顧溪居笑眯眯看著滿臉惶恐的她,心中有說不出的舒心快意。


    龐彎拚命搖頭,掙紮著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怕,她不想聽見來自魔鬼的聲音。


    然而顧溪居卻擒住她的手,牢牢按在身後。


    “為什麽後退?你以前不是很喜歡貼著我撒嬌嗎?”


    他朝她垂下頭,清甜的梅香,繾綣掠過她的鼻尖。


    “你可知,容姑十年前就埋伏進了拜月?你可知,她每月都向我寫信匯報你的言行?”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畫卷,在她麵前緩緩展開。


    每看一張,畫紙就仿若凋零枯葉飄落到紅毯上。


    龐彎漸漸瞪大眼睛。


    畫中的人正是從十歲到十六的她,從剛開始簡單的五官描摹,到後麵或笑或哭,或坐或臥的生活場景,張張都活靈活現,生動不已。


    看得出,畫畫的人畫技日益提高,對她也漸漸有了感情。


    “容姑很喜歡你呢。”顧溪居歎了一口氣,“要不然她也不會不聽話,偏偏在今天跑出來。”


    “幸而我知道的比她多,探子不會隻有一個的,王牌終究在我手裏。”


    他微微一笑,將最後一張畫丟在地上。


    正是使用“南柯”美人計那日,她在書房看到的那張——當時她還自作多情,以為是出自顧溪居的手筆。


    龐彎幾乎想大哭出聲。


    ——十年啊!整整十年!十年的埋伏!十年的設計!這是一個多麽好的局!


    她的犧牲,南夷的隱忍,最終都抵不過這個人的三言兩語,他隻憑一張嘴便成功讓南夷與左淮安反目成仇,就算以後勉強和好也會有揮之不去的心結和陰影。


    再多的外部打擊也不如從內部瓦解敵人更有效,顧溪居真是深諳此理!


    “你還不懂麽?”


    顧溪居瞧著她瀕臨絕望的表情,輕笑出聲。


    “自從你被送到拜月教那天起,你的吃穿用度,你所看的書籍,你所能接觸到的人和事,全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彎彎,我看著你長大,一直看著你。”


    他的聲音是如此纏綿,就好像她是專供他享用的甜美麥芽糖,光吃了還不行,還要一根根將手指舔幹淨。


    在顧溪居心裏,他才是最了解龐彎的人,雖然他沒有親自站在她身邊,雖然他倆隔著數千裏的距離,但他一直在通過容姑姑操控她。


    他過濾掉所有不合適的書籍,將那些可能汙染她心智的培訓除去,如果不是他的精心培養,龐彎一定早成了殺人如麻的魔女。


    都是因為他,彎彎如今才會出落得這麽善良,懦弱可欺的善良。


    不過從此以後,她會同樣因為他變得扭曲,變得充滿報複心和惡毒的心機。


    他是如此享受這個奇特的養成遊戲。


    “你喜歡甜食,卻吃不了多少;你最愛的花是茉莉,最討厭蚯蚓和青蟲;你第一個心動的對象,是南夷,對不對?”


    顧溪居的聲音就像從遠遠的水上飄來,充滿涼薄的霧氣。


    “彎彎,你是我一手培養長大的,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將僵硬的龐彎拉近懷裏,愜意吸了一口少女身上久違的香氣。


    “不管多恨,你都要明白這個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我很享受寫盟主這個角色,啊,實在是變態得有道理。


    ps 我下周二開始要去一個山溝溝裏,直到下下周才回來,網絡非常不便,因此會暫停更新一周,請大家見諒哦。8月5號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陛陛陛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影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影照並收藏陛陛陛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