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三章


    門緩緩打開,秦挽歌在門前呆呆站著,顧晚穿著一身閑適的家居服,她的唇色看著還是蒼白,身體又那樣瘦弱。睍蓴璩曉秦挽歌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看到歐以宸走到顧晚身側,柔聲道:“慕夫人,說是想來看看你。”


    秦挽歌笑著,把頭微微一偏,擦掉了就要溢出的眼淚。步履有些不穩,那樣咫尺天涯的感覺,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那是她的女兒,她記憶裏不存在的女兒,從來都失去母親的女兒,她……虧欠太多的女兒……


    她不知道開口應該說什麽,直到走到她身邊,直到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慕夫人,你好。其實應該是我親自上門拜訪您才對。”


    “哪兒的話……”


    秦挽歌的喉嚨發硬,眸子裏不覺又沾了霧氣,眼睛澀澀地發疼。


    “你們聊,我先出去一下。”


    歐以宸輕輕地合上房門,他不知道怎麽樣對於顧晚來說才是最好的。但事實上,她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她的母親;而秦挽歌,也知道了麵前站著的,就是她的女兒。這樣一個狀況,相認卻是不知從何說起的。秦挽歌失去了記憶,而顧晚,隻是憑借著那個荒誕的夢……


    所以,一切都隨緣而安吧……


    當人生遇到了戲劇性的翻轉,你就會發現,所有電視劇裏或是小說裏描寫的這種戲劇性,對於人生來說,是一種磨練。因為當事人,並不好受。


    走下樓來,白茹還坐著。歐以宸擰了擰眉,對於這個母親,他已經有過太多的失望。人與人之間,真的不止是有血緣才行的,如果你從來不曾付出什麽,那麽還能得到什麽?


    就像白茹,現在一味地示好,究竟還能得到什麽呢?


    他連對她最起碼的尊重和信任都沒有了,她還奢望從他那裏獲取什麽?一張長期飯票?……那他自然是會給的,可是除此之外,其餘的一切,他的事都跟她不再有關。


    “你怎麽還沒走?”


    “……以宸……”白茹幹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想去看看小晚,我就是專程來看看她的。我想,能不能等挽歌下來,我再上去看看她?”


    歐以宸斜睨了她一眼,白茹很快接著說道:“以宸,怎麽說我都是你母親,你需要這樣防備嗎?我知道我從前是對小晚不好,那也是因為她是顧唯憲女兒所以我才……現在,她都已經是我的兒媳婦了,再怎麽樣也是一家人,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


    “我沒打算跟你抬頭不見低頭見。”


    “……”白茹的臉猛地白了白,“你……”


    “不好了,慕夫人暈倒了!”


    顧晚的聲音打斷白茹的話,慕華敦站起身,很快衝上了樓。


    暈倒?白茹也跟著站起了身,心底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不安。慕華敦的緊張是溢於言表的,那麽,哪怕是這樣的視頻都無法動搖什麽嗎?他是那麽一個大人物,他不在乎她這樣的過去嗎?那個時候,她就是個瘋子,隨時可能會失控的瘋子!


    看著慕華敦抱著秦挽歌緊張地從樓上衝下的那一刻,白茹忽然就覺得自己可笑之極了。他那樣緊張地盯著懷裏的妻子,那樣驚慌失措,好像她的忽然暈倒,會讓他失去整個世界一般的失重感。


    “外麵冷,你回房呆著。”歐以宸一把抓住了也跟著跑的顧晚,“有慕華敦在,有我在,不會有什麽事的。”


    “可是,我不放心,我……”


    “你不是醫生,去了也沒有什麽用。”


    “可是我可以把當時的情況說給醫生聽,應該會有幫助的,以宸……”


    她的目光瀲灩著水汽,歐以宸無奈地歎了口氣,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好,一起去,不過時間不能太長。”


    腳步匆匆離開,從始到終,都沒有人注意過這裏有一個白茹。白茹勾唇,淺淺地笑著,忽然就笑出了聲。她算什麽?在兒子的眼裏,隻有一個顧晚;在丈夫的眼裏,隻有一個顧馨兒;在尹柏的眼裏,隻有金錢和利益;而在情敵的眼裏……


    她甚至連成為顧馨兒的敵人的能力都沒有吧?


    是,她幸福,她那麽幸福。那個男人,待她如珠似寶。哪怕知道她的過去,都可以不計較。憑什麽呢?上天憑什麽這麽對她?憑什麽不給她幸福?憑什麽一次一次地給她欺騙和冰冷?那個顧馨兒,明明就是搶了別人的幸福,可是卻有一個更好的男人來愛她,那樣嗬護她,那樣不計較……


    嗬嗬,白茹,原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白費心機。曾經,她讓顧馨兒墜入痛苦的深淵,卻不曾想,給了她一對幸福的翅膀。這些年,她該是過得有多好,才會看起來那樣嬌俏年輕,笑容那樣溫婉。她明明是要把她推入地獄的,卻是讓她去了天堂。


    而現在,她以為至少可以讓她活得不那麽痛快,可是,慕華敦他明明知道了視頻,卻對她那般憐惜。如果那是一場女人的戰爭,那麽,她是輸了,輸得很慘很慘……


    所以,景山,歐景山,是你在冥冥之中一直幫著她嗎?一直護佑著她嗎?這個女人成了她一生的魔障,可是,卻是他心中不可碰觸的珍貴。


    什麽都沒有了……隻要是跟感情有關的所有東西,都已經在她的世界裏消失了。她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甚至,沒有姘頭。嗬嗬……這就是她白茹的人生,她白茹驕傲而又可悲的人生……


    走出去的時候,天色很暗,一如她黑暗的心。罷了,當一個男人的心願意為一個女人停留的時候,她做什麽,又有什麽用?不過就是再一次證明了,慕華敦對顧馨兒有多癡情而已,這對她來說,又算什麽意義呢?


    ***


    顧晚的手是冰冷的。


    她的手裏握著水晶鏈子,歐以宸把她整個人擁在懷裏,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


    今天,她的心情無疑是激動的。秦挽歌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夢裏那雙溫柔的眼睛,在靜靜地看著她的孩子悠悠。真的,那種感覺,是一樣的,你感受到的時候,沒有辦法不去相信。


    “你……是叫顧晚嗎?有沒有什麽小名?”


    “父親都叫我小晚。”


    “那……”秦挽歌說話的時候,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你的母親呢?”


    她聽到這話的時候,也覺得呼吸很艱難,眼睛酸澀腫脹。她歎了口氣:“不知道……父親不讓我提這個。”


    “脖子上的鏈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看到項鏈,她的腦袋就開始爆炸似的疼痛,但是,她想那個東西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跟她的記憶有著太多太大的關聯。


    “父親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東西。”


    顧晚解開鏈子,握在手心,遞到了她手裏。


    光芒並不耀眼,隻是在燈光下,泛著光澤。可是,秦挽歌卻是頭痛欲裂的。光影重疊之間,她看到了一張男人的臉,嘴角勾著淡淡的弧度,對著她微笑。


    誰?不是顧唯憲,是誰?……那眉眼,那樣熟悉,那樣深刻,卻又那樣讓她痛徹心扉。


    “馨兒……”


    “馨兒……”


    “馨兒……”


    是誰在叫她?溫柔霸道的聲音帶著磁性,她聽到耳邊清涼的笑聲,銀鈴一般響個不停。


    “馨兒,我愛你……”


    “我也是,景山……可是,我的出生配不上你……”


    “說什麽傻話!隻要我喜歡就好。”


    “……”


    耳邊轟轟,強撐著,看著那塊水晶,有什麽潮水一般地湧來,簡直要把她整個人淹沒。


    “馨兒,馨兒……”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不起,馨兒,我要結婚了……”


    “馨兒,我們不能在一起,沒有辦法……”


    “馨兒……”


    “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歐景山的太太,明媒正娶的太太。顧馨兒,你這個狐狸精!”


    “你還想讓歐景山的孩子出生嗎?簡直做夢!”


    “不,孩子,把孩子還給我……”


    “求你,求你,救救我,我就要生了,求你……”


    “……”


    一聲一聲,心像是要痛得碎裂而開,她的手急劇顫抖著,卻是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先回去好嗎?”歐以宸握緊了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著,近來真的是多事之秋,他怕她的小女人難以支撐。


    “我想再待一會兒。”顧晚把頭窩在他懷裏,“我真的不知道,這條水晶項鏈……”


    “傻丫頭,跟你有什麽關係!應該是這條鏈子刺激了她的記憶,沒事的,會醒過來。我曾經失憶過,知道這種感受。當受到強烈刺激的時候,說明已經打開了那個記憶點,如果慕夫人醒來,說明她的記憶也恢複了。”


    顧晚點點頭,慕華敦的目光也擔憂地望著白色的門。記憶這扇門是如此奇妙的東西,如果她想起了從前,會不會影響她現在的生活?那麽,她是不是不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了?又或者,她會忘了現在?……煩躁和忐忑像爬山虎一樣,把心纏緊得無法呼吸。挽歌,醒來之後,你還是那個挽歌嗎?別忘了,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一直陪伴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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