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兩次敗訴,張姓男子萬般無奈,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深圳市勞動保障局身上。於是,張姓男子來到位於深圳市勞動保障局信訪辦,信訪辦工作人員讓他去行政複議辦公室試試看。他來到行政複議辦公室,講明了自己的情況,工作人員表示,既然法院已經作出判決,辦公室不可能再進行複議。


    一晃兩年過去了,連續被人踢來踢去,張姓男子己經萬念俱灰,當他走下樓時,看到“深圳市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的牌子,怒火中燒,上前將牌子拆了下來,步行一個多小時扛回自己的出租屋。


    對此,國內傳媒爭相報道,大眾輿論更是沸沸揚揚。該仲裁委有關領導卻義正嚴辭地說:“這肯定是一個政治事件!”


    自己不做為不說是政治事件,僅僅被人憤怒之下摘了一塊牌子便稱之為“政治事件”!而無論什麽事,一戴上政治的帽子,就多麽可怕啊。


    聽到這裏,王磊卻輕笑道:“你沒看到後續報道吧。張百寧通過正常途徑跑了兩年一分錢沒拿到,就因為摘了牌子反而拿到了本就應該屬於他的6500元押金和工資。”


    我給他講這件事本想讓他不要參與,沒想到他卻逆向思維,我後悔得連連跺腳,氣極敗壞地說:“你在深圳這麽多年,應該知道,在勞資關係中,地方政府更願意傾向於資方,在他們看來,聘用盡可能低廉和‘安全’的勞動力,是地區競爭的核心。而一旦工人鬧事,他們更願意‘懲一儆百’,以維護資方利益和社會穩定。”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說:“我真沒想到,你是那麽自私!要知道,你是從他們中來的,你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就是現在,我們和他們在本質上也沒有任何區別!”


    我一下子怔住了,好久說不出話來。望著他堅毅的麵容,我知道,現在這種平靜的生活,即將被打破了。


    時間在我的提心吊膽中到了5月19日,星期五,距離5月12日剛好一個星期。


    那天早上跑步,我就感覺很多普工的神色有點異樣。果然,十點鍾,櫻之廠所有職員陸續在內部郵箱收到一分轉發的郵件,郵件內容如下:


    倡議書


    一、普工最低底薪調整到580元/月;


    二、每天每小時工資應是底薪除每月正常上班天數26(天),而不是除以30(天);


    三、住宿費200元不得從工資中扣除;


    四、飯堂夥食及員工宿舍用水問題盡快改善;


    五、病假應補發底薪的60%;


    六、女工懷孕不得辭退,並享有3個月產假,產假期間應發底薪的100%;


    七、工作滿十年員工依據勞動法規定:甲乙雙方同意簽定合同,應是無限期的合同,不得在快滿十年前無條件解雇;


    八、必須開除人事部經理金自立、招聘組長韓路,他們利用職權招工,收取高額介紹費;


    九、不可隨意調班,要調班就要安排多一點人員春節放假,讓員工回家團圓;


    十、工作滿一年以上的員工,公司如解雇,必須發一個月的代通知金;


    十一、科長級以下人員婚後可以申請外宿補助;


    十二、不得在男工年齡滿45歲、女工年齡滿35歲時無故辭退;


    十三、有毒或噪音的崗位,必須采取嚴格的防護措施,並給予適當補助;


    十四、定期組織員工進行職業病體檢,並將體檢結果發放給員工;


    十五、公司從承包人手中收回醫務室及福利社,讓醫務室及福利社真正服務於員工,不是以唯利是圖為目的;


    十六、普工每天上班時間不得超過16個小時;


    十七、每月最少休息一天;


    十八、給所有員工辦理《工傷保險》、《醫療保險》及《失業險》;


    十九、在公司成立工會


    二十、以上19項希望在下午16:00之前答複,若達不到要求,我們會盡快行動。


    看完後,我立刻廠內將出大事。技術部大樓氣氛十分緊張,但田中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大約以為這次罷工也會象以前那樣不了了之吧。所以,當我將這個《倡議書》打印給他後,他隻是微微一笑,便隨意地壓在一大疊文件下。我本想提醒他,這次罷工有較高級別的人參加,情況會和以前有所不同。但又怕他刨根問底扯出王磊,話到嘴邊隻好咽了回去。


    中午上下班時,我看到有人在私下裏傳遞寫有“罷工”字樣的小紙條,還有人在廁所的牆壁上寫“罷工”兩個字,暗示罷工即將到來。


    但一直到15:59,廠方仍然沒有任何代表對《倡議書》給予回複,很多公司高層和田中一樣,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見這次罷工,保密工作做得還是挺好的。也正因為些,才說明此次罷工不同以往。


    果然,下午16:00,人們陸續從各個工場生產部裏麵走出來,並且越走越多。不一會兒,工廠內的草坪及門外的路上,到處都是罷工的櫻之廠員工。一萬六千人黑壓壓地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壯觀。眾所周知,櫻之廠勞資矛盾的產生,己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廠方惡意扣除住宿費,隻不過是引爆了這次大規模罷工的導火線而己。


    看得出,所有走出工場的員工都是自發的。不是實在受不了,這些十七八歲到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子,誰都不會跑出來,而是在車間裏,象機器一樣日星星一日的“運轉”著。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我還在衝壓三科,如果我每月工資隻有九百元,卻還要被扣兩百元的夥食費,我絕對也會站出來的。但現在,我不會。


    此時,還沒有參與罷工的隻剩下人事行政中心、財務中心及技術部大樓。


    看到這麽多一下子湧出來,氣勢和以住的罷工明顯不同,田中也有些急了,在辦公室不停地打電話。雖然罷工屬於行政事務,但這次他沒有讓我進辦公室,反而是生產助理仙橋跟著他忙前忙後的。我知道,這個時候,他不相信任何中國人。


    我隻好百無聊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時而回頭看王磊,示意他不要參加這次罷工。我感覺得到,雖然感情上他支持罷工,但在理智上,他也很猶豫。


    因為事發突然,雖然到下班時間了,但沒有任何人下班,更沒有人去吃飯,我甚至看到,廚房的員工也加入了罷工。


    這樣僵持了兩個小時,熬到18:00,一輛勞動糾察的車開進櫻之,停在人事行政部大樓的門口,車裏走出來幾個人,直奔大樓而去。廠內廠外到處都是站著的罷工工人,從勞動糾察車的進廠到離去,竟然沒有向外麵的罷工員工詢問任何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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