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人微而言輕,這些都不用我去關心。我要關心的是,登記後,我怎麽向劉軍解釋那子虛烏有的一萬元?劉軍會不會真的和我結婚?結婚後,我們能不能天長地久?


    婚姻登記證明我媽早就找村委會寫好了,其實所謂的證明,就是交50塊錢拿的一張紙。紙上寫著同意我結婚的字樣,然後蓋上村委會的公章就行了。劉軍的證明早在婚檢前就辦好了,所以拿到婚檢結果的第二天,我們就走進了民政局。


    民政所在一幢上世紀的一排平房裏,看上去比較破舊,和稅務所、鎮醫院等等機構建築物雖稱不上天壤之別,卻也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大約是清水衙門的緣故吧。當看到門牌上“民政所婚姻登記處”處的字樣時,想想隻要在這裏登了記,和劉軍的關係便受到法律的保護了,我的一生就要和這個叫劉軍的男人緊緊相連,心中由然而生一種莊嚴感來。


    偷眼向劉軍看去,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知道,他和我一樣,這樁婚姻,也不是他想要的。象我們這樣,各自打著如意算盤走到一起的夫妻,婚姻到底能持續多久?


    剛走到門口,迎麵從房間走出一對喜笑顏開的小夫妻,他們每個手裏拿著一張大紅的結婚證,手挽著手,喜氣洋洋的。劉軍大約是受到了感染,竟破天荒衝我微微一笑。我被這笑激勵著,毫不猶豫地邁進了房間。


    負責登記的是一個極具風韻的少婦,態度還算溫和。除了我們,房間裏還有兩對小夫妻在填表。少婦掃了一眼我們的身份證、戶口薄和村委會證明,問我們:“有沒有照片?”


    我趕緊把前幾天在青鬆照相館照的結婚照拿出來,連聲說:“有,有,是在青鬆照相館照的。”


    我原以為這次萬無一失了,誰知少婦卻輕言細語道:“結婚證一定要數碼照的,再到隔壁重照吧。”


    劉軍疑惑道:“可青鬆照相館明明寫著‘身份證、結婚證等等證件定點照相館’呢。”


    少婦好脾氣地說:“那是以前,現在都要數碼照了。”


    我還想堅持:“可是我們婚檢的照片就是在那裏辦的啊,醫院說可以。”


    少婦依然微笑道:“我們是民政所,和醫院不一樣。”


    我們互相看了看,隻好沮喪地走進隔壁房間照相。


    房內有一個長相端正的男人,我懷疑是剛才那個少婦的丈夫。他正在給另一對夫妻拍照。牆壁上貼著許多結婚證,有夫妻二人合影的,有半身的,有全身的,還有單人的。


    劉軍疑惑地問:“怎麽還有單人的,結婚證上好象沒有單人照的吧。”


    男人溫和地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們總要留個紀念吧,反正又不貴。”


    我最怕的就是花錢,聽他說不貴,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男人態度十分友好,耐心地教我們擺著各種姿勢,拍了五張照片。取了照片,男人又給我們一個相冊和裝結婚證的盒子,自始至終,他麵帶笑容,十分熱情,我本想問他這些多少錢,看他這樣子,也不好意思再問什麽。


    令我驚訝地是,回到登記處,少婦竟然要我們交209元。也就是說,除9元的結婚證工本費外,另外還要交200元。這兩本元分別是:五張照片,每張20元共計100元,其餘100元是相冊、裝結婚證的盒子、《新婚須知手冊》及一個光盤。雖然我們明知這是不合理的,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也隻好忍氣吞聲了。我想別的夫妻,也是和我們一樣想的吧。


    交了錢,少婦便分別給我們一張表讓我們填。我們填完,她認真核對了一下,準確無誤後,便推出一盒大紅色的印泥,叫我們把大拇指按在印泥上,再把手印分別按到兩張填好的表上。


    不知為何,劉軍仿佛沒看到那盒印泥一般,眼晴不住向門外望瞟,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今天的表現,實在讓人生氣,我一狠心,決定自己先按。誰知我的手指剛剛按在印泥盒上,就感覺身身旁人影一閃。抬頭看時,卻發現劉軍正驚慌失措地往外跑。


    我簡直是憤怒了,厲聲尖叫道:“劉軍,你幹什麽?”


    劉軍沒有回頭,我趕忙追了出去。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門外竟然站著淚流滿麵的彭方,我不由大吃一驚!


    彭方頭發散亂,膝蓋上有兩塊新鮮的泥土的痕跡,好象是剛才跌倒過,看上去很是狼狽。她一看到劉軍,就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扔,自行車“咣當”一聲倒在地上,車把砸到她一隻腿。她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卻沒有停止腳步,迎著劉軍就要往他懷裏撲。劉軍趕緊後退一步,避開她的身體。彭方撲了個空,身體趔趄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她訕訕地站在那兒,目不轉晴地盯著他,哀哀地問:“劉軍,你要和別人結婚了,你不要我了嗎?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嗎?”


    劉軍低聲說:“對不起。”


    彭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從她肩膀的下意識抖動,我知道她在極力壓抑著自己,她可憐巴巴地說:“我什麽地方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劉軍聽了這話,神情甚是淒涼,長歎一聲:“你很好,對我也好。”


    彭方臉上出現一些希望的亮光,緊緊拉住他的手,乞求道:“那你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你和我結婚好不好?”


    劉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猶豫了一會兒,象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不起,我和你己經不可能了。兩個月前我對你這樣說過,昨天我對你說過,今天我還是這句話。”


    彭方聽了這話,呆了一呆,更加激動起來,聲嘶力竭道:“我沒有錯什麽你為什麽還要拋棄我?我不嫌你家裏窮,我不嫌你沒有工作,我拒絕了那麽多追求我的人,我一心一意對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待我?你怎麽可以這樣待我?”說到最後,她痛哭失聲。


    她的哭聲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人們紛紛從房間裏走出來。知道我和劉軍關係的人都將探尋的目光移向我,我難堪極了,狠狠地瞪著他們。劉軍飛快地掃了我一眼,臉色漲得通紅,轉回頭冷冷地對彭方說:“我們己經分手了,我有權利和任何人結婚!”


    彭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不相信地看著他,好久好久,她指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好,你可以和任何人結婚,但輸給她,我不服!我是一名正式老師,我做人清清白白。而她,不過是一個沒有工作的人,一個可憐的打工妹,一個沒結婚就跟別人生過孩子的人,我到底有哪點不如她?”


    雖然她所說的,是有關我的流言蜚語中傳播最廣的版本,甚至還有說得比這更難聽的,但當著我的麵說這話,還是嚴重時傷害了我的自尊!如果說在這之前,我還能理解她的心情,我甚至想過,是否我該退出成全他們。那麽現在,聽了這句話,我真恨不得給她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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