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畢竟之前並不熟悉,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我不動聲色將外套內層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悄悄放在鞋裏,還將鞋往床底推了推。摸摸短褲和襪子裏的東西,硬硬的還在,這才放下心來。


    桌子上有幾張報紙,我收攏到床上,又拿出一本書,用被子把枕頭墊高,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準備就這樣看到天亮。


    蓮姐喂完孩子,驚訝地問我:“怎麽?你準備一夜不睡嗎?”


    我點點頭:“一點睡意也沒有,反正明天上車還可以睡呢。”


    蓮姐將孩子哄睡後,拿出一瓶礦泉水給我,熱情地說:“喝一瓶水吧,剛才買的。”


    我連忙推辭:“謝謝你了,我也帶了。”


    她很失望,接過礦泉水,又拿出一盤蚊香,放在我的行李箱旁邊點起來,然後理所當然地關上門窗。雖然己是十一月份了,但廣東似乎一年四季都有蚊子。


    我感激地說:“謝謝你,你想得真周到。”


    她好脾氣地說:“不用謝,我最怕蚊子咬了,所以到哪裏都帶盤蚊香。”


    我又喝了幾口水,繼續看報紙,蓮姐卻坐到床上抽起煙來。要是在以前,看到女人抽煙,我總感覺怪怪的。但自從認識杭宗巒她們後,我才知道,原來很多女人都會抽煙的,便也見怪不怪了。


    我依然看我的報紙,但感覺眼皮越來越往一起合了。我悄悄掏出手機來看,還不到10點。我很奇怪,以前12點睡覺是經常的事,怎麽現在10點不到就困得不行了呢?


    我不想睡覺,雖然剛才我出去時,蓮姐並沒有動我行李箱中的東西,但我總感覺和她合住這件事有些蹊蹺。旁邊的蚊香還在不緊不慢地燃著,她又點然了一枝煙,我的疑慮更重了。常聽說有人用迷藥之類的東西將人迷昏,然後再進行各種犯罪活動,難道今天這個帶著孩子的婦人也是?


    誰知我的眼皮再也不容我多想,很快沉沉地昏睡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肚子好疼好疼,尿意也很強烈。大約是吃了那隻發臭的烤雞腿,又喝了許多水的原因。我很不情願地睜開眼晴,竟然發現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更讓我吃驚的是,我的床前,就是放行李箱的這一邊,竟猛地站起來一個人,我嚇了一跳,睡意全無,肚子不疼了,尿意也沒有了。定晴一看,這人竟然是蓮姐!還沒容我發問,蓮姐便笑眯眯地說:“好多蚊子,起來看看,原來是蚊香沒有了。”說完,她若無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床上。


    我立刻背過身子,拉開內褲上的小口袋看了看,銀行卡還在,這才放心來心來,但總感覺哪個地方不對勁。蚊香旁邊是我的行李箱,行李箱旁邊是我的一雙鞋。我清楚地記得,兩隻鞋我都是放在床底下的。但現在,一隻在床邊,另一隻剛被移到了行李箱邊。我慌忙行李箱邊的一隻鞋拖過來,掀開鞋墊一看,手機和三百塊錢都還在。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再掀開另一隻時,300元卻不翼而飛了!我立刻斷定:這300元肯定是剛才被蓮姐偷去了!


    我緊咬嘴唇,將目光對準蓮姐。她有片刻的慌亂,趕忙低下頭,輕聲問:“怎麽了?”


    我強忍著怒氣,淡淡地說:“沒什麽。”


    忽然,她的孩子,不合時宜地哭起來。她將孩子抱在懷裏,輕言細語地哄著,宛如一個慈愛的母親。


    我難過地想,那300元都是我汗水摔成八瓣賺來的,就這樣沒有了!


    有那麽一刻,我衝動地想大聲質問她,從她身上找出屬於我自己的錢!但我思量再三,卻不敢輕舉妄動。一方麵,昨晚入住時,我跟招待所的服務員說過,我跟她是認識的。現在說她偷了我的錢,誰會相信呢?另一方麵,就算她身上有300元,但怎麽就能斷定那300元是我的呢?


    更何況,她一直說是回家的,卻沒帶任何行李。現在,我基本可以斷定,她就是騙子,專門用這種和人入住的手段來偷錢的。如此,她在火車站肯定還有同夥。如果鬧僵了,後麵不知道還有什麽更嚴重的事情等著我。


    再說昨晚她又點蚊香又抽煙的,一向晚睡的我破例困得要死,甚至沒有任何過渡,很快昏睡過去,肯定是蚊香或她抽的煙中,有迷藥一類的東西。想到這裏,我歎了一口氣。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走過去,一聲不吭地將緊緊關著的窗戶打開了。


    她邊喂孩子奶粉邊頭也不抬地問:“是不是太悶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嗯”了一聲。在走過她身邊時,我真想撲到她身上,大聲責罵她,從她身上掏出屬於我的300元錢!


    但想到由此可能引發的種種不測,我一次次打消了這個念頭。無奈之下,隻好安慰自己,幸虧我醒得早,隻丟失了300元,如果我醒得再晚些,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我不得不承認,我實在是個怯懦的人!因為不敢拿出勇氣和她撕破臉皮,我隻能在心裏恨自己,為什麽我總是看不透人性中的偽善和貪婪,正如我看不透沈洲一直在享用我的善良和無助,卻不願負一點兒責任!


    我現在不敢拿出手機看時間了,但看著窗外的夜色,我知道時間還早。但我心亂如麻,不敢再睡沉。讓我奇怪的是,那個所謂的蓮姐也沒有睡。孩子己經不哭了,她坐在床上,不時偷眼看著我,偶爾會站起來在房間裏轉幾圈。


    終於,她問我:“你不睡了?”


    我冷冷地說:“不睡了,你呢?”


    她訕笑道:“我也睡不著。”


    接下來,我們都不再說話。


    這時,我又感覺肚子疼了,隻好拉著行李箱進了洗手間。回到房間,房間裏空蕩蕩的,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都不見了。


    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將兩張床拉過來並排抵住門,這才安心地在其中一張床上躺下去,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家招待所,直奔期待己久的候車室。候車室人很多,我找了個座位坐下,緊緊拉著行李箱,象一隻警覺的刺蝟,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時刻準備豎起身上的刺!


    上火車的時候,情景真是恐怖至極!放眼望去,窗戶裏到處是人的腦袋和屁股,每個人都拚著全身的力氣往車裏鑽,哭爹喊娘的嘈雜之聲不絕於耳。我提著行李箱,不停地被人流從一邊擠到另一邊。在這一刻,我全然不記得我是一個女孩子,我和任何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以及所有一切人摩肩擦臀,我奮力拚殺,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擠上車!


    在拚命擁擠的人群中,我感覺自己象一頭拚命往籠子裏擠的豬。更讓我覺得自己象一頭豬的是,列車員一站在一邊,不住地大聲喝斥著違規的人。那神情,象極了把一群豬往籠子裏趕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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