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招生(下)


    不說鄭十七這邊的雄心壯誌,此時的張陽,正低著頭聽張振的訓斥。和鄭家不一樣,張家提前兩天就到了管城,張振對外宣稱是為了張陽的學業,其實這兩天就忙著聯絡感情了,不僅是劉成白錢,還有早先他在軍中認識的,熟悉不熟悉這幾天他都沒少見,還扯著張陽去給別人行禮,從早鬧騰到晚,直到這臨去報名了,他才抽出時間給張陽做一番叮囑:“你也知道,這次家裏是花了大價錢的,要做什麽,也不用我再給你說了吧。”


    “阿耶放心,我都知道的。”


    張振冷哼了一聲:“我這個心可放不下,從你九歲,我就找人教你騎馬用刀,練了這麽幾年,連這種考試都通不過,真不知道你平時都做什麽了。你不用解釋,我知道,這次沒有考騎馬也沒有考武藝,可馬步你沒有紮過嗎?連前八名都進不去,我說出來都丟人!”


    張陽的臉漲的通紅,再也忍不住道:“阿耶,我是受了小人的陷害,本來我是能進去的。”


    “什麽陷害?”


    “那人、那個小人她同我說話,本來我是能再堅持一段時間的,可她一同我說話,我這股氣就泄了。”張陽的聲音真是充滿了委屈,在知道劉家搞出一個考核後,他本來是想施展一下身手的,他自信這幾年練的不錯,同齡人中應該算是出色的,誰知道劉家的考試,既不考騎術,也不考武藝,而是考了什麽紮馬步,用的理由還是什麽武藝可以再學,一個人的毅力卻是天生的。屁!那馬步不也是練出來的嗎?一個從來就沒紮過馬步的,再有毅力他也不信他能紮上一個時辰。


    不過這是劉家的考試,他再不滿也隻有認了,反正馬步他也是練過的,也能紮個兩三柱香的時間,應該能夠應付考試了,劉家的話說的很明白,文考看成績,武考取前八名,也就是說他隻要能擠進前八就可以了。看周圍那些來考試的人就知道,大多都沒經過什麽專業訓練,還有兩個哈著腰弓著背的,恐怕連練都沒練過。


    第一柱香的時候就有大部分人被淘汰了,第二柱香的時候又出去了幾個。等到第三柱香的時候場上隻有九個人了,他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麵,但是他覺得自己是能堅持到底的,因為他右手邊的那個小孩明顯已經要不行了,雖然他也快堅持不住了,但是他覺得還是能贏過那個小孩的。而就在這個時候,早先那個射了他一箭的家夥開口了:“喂,你姿勢不太對啊,對,就是說你呢,站在第三排第二個的那個叫張陽的,你這馬步都紮成什麽樣了?”


    在他看到那個家夥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太好,不過當他再看到監考的還有石守信的時候他也就安心了,再怎麽樣,石守信也不至於看著他吃虧,何況如果考試真不公平,他還能去找劉成找白錢!


    在他都快把那個家夥忘了的時候,那家夥開口了,他不自覺地就去看自己的姿勢,的確稍微有些走形,不過他當然不能承認,而且他留了個心眼也沒有調整。誰知道那家夥卻不依不饒:“我說你,你沒聽見嗎?”


    “你為什麽專說我?”他忍不住道,而一開口他就知道壞了,他本來就是在勉勵支撐,這一開口那股氣就泄了,就算他再咬牙,兩腿也不聽使喚,就這樣,他成了第九……必須交一百八十金的第九。


    “阿耶,若不是那個小人,我一定能進入前八的。”


    “前八算什麽?你練了這些年本應該進前三的?你要是能紮個一個時辰,別說一個人同你說話,就是五個人十個人也不算什麽。而且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小人,這麽說你豈不是練那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我問了石守信,但他就是不告訴我,我本來想找劉叔父告狀的,可又怕被反咬一口……”


    “你總算沒有蠢死!告狀?告什麽狀?說因為有人同你說話所以你要交錢上學嗎?至於石守信不告訴你,你就不能問別人,難道所有人都不同你說嗎?”


    張陽低著頭沒有說話,他不敢說自己其實也嚐試過去問其他人,結果都沒能得到答案,他隱隱的覺得不太對,但他覺得如果說出來的話張振對他更有意見。


    “你不要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一定是你自以為了不起得罪了人!行了,你也不用解釋,反正以後是好是壞就看你自己的了。你做的好了,以後自有前程,做不好……以後也不要來找我哭訴。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劉家人說什麽都發,不用準備,不過阿耶,我想帶床被子進去。”


    張振皺了下眉:“不要多事,既然劉家人說什麽都發,你就不要準備了。”


    “……是。”


    他行了禮退了出來,他的兩個隨從立刻迎了上來,他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不用跟我去了,劉家有話說,不讓帶下人的。”


    “我們跟不進去,送送郎君也是好的,驀地丟了郎君的威風。”


    張陽笑了笑:“你們倒是有心了。”


    他的兩個隨從聽出他的話音不對,但也不敢應聲。張陽暗暗的握了下拳,這兩個人是幾年前就開始跟著他的,他自認待他們不薄,而他們平時說話也顯得很為他考慮,可是這有了事他們立刻就把他賣了個底朝天,現在還來他眼前獻殷勤,真當他是傻的嗎?可他現在就算不傻,也隻能裝傻,否則隻會令自己的處境更為糟糕。想到自己要受製於兩個下人,張陽真是鬱悶至極,而他這份鬱悶,待來到劉家附近的時候,更為高漲了。


    劉家的這個報道,不僅有日期還有時辰,標明了隻在辰時到巳時之間接待,巳時之後不到就算自動放棄了。不管是通過什麽途徑過來的,都是花費了功夫金錢的,自然沒有人願意放棄,所以現在雖還不到辰時,劉家門前也排起了長隊。張陽一眼看去,就見大多都是有人送的,而且大多都是帶了包裹的,他前麵的那個,穿了件粗布衣,還帶了個小包裹,兩手空空的帶上他一共也不過隻有五六個,而這五六個人中也隻有他一個是穿著綢衣的。這個發現令張陽漲紅了臉,恨不得把頭埋到脖子裏去,心中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而偏偏他的一個隨從還沒有眼色:“郎君,我看他們都拿了東西,我去把你的東西也拿來吧。”


    他咬了下牙,正要答話,就聽前麵傳來一聲歡呼:“開門了!”


    隨著話音,劉家的大門被拉開了,此時這裏已經不能說是劉家了,因為劉成等人已經搬到了鄭州,整個宅院隻有一個院子沒有動,其他都做了修改,以適應演武場的擴招。


    “學員憑身份牌進門,家人不得跟隨,下人不得跟隨,衣物不準帶,雜物不準帶,若有違規,一次警告,二次記過,三次退學,學費不退!”穿著一身黑色胡服的王教官的聲音裏透著一種森嚴,下麵排隊的麵麵相覷,有那膽小的立刻就把包裹交給了家人,還有一些則目光閃爍。鄭十七向來老實,聽了這話就想把手裏的包裹交給阿大,阿大卻對他搖了搖頭,低聲道,“郎君不用擔心,沒有事的。”


    張陽就站在他們前麵,阿大的聲音雖然小,還是被他聽到了,當下就道:“我聽說劉家的規矩很嚴,你們還是小心點好。”


    阿大麵色一僵,隨即笑道:“多謝這位小哥了,不過我家郎君身體不好,這包裹裏是他的藥,卻是要帶進去的。”


    “是嗎?”張陽冷笑了兩聲不再答話,心中卻已經有了計量,阿大是在鋪子裏經商的,每日迎來送往,一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不好,想了想,就把早先扣在手中的幾個大錢放了回去,換成了一個玉佩。


    隊伍前進的很快,每個符合條件的都有一個身份牌,過門的時候拿出來並報出自己的姓名即可。門邊有人專門進行核實,先看這人的身份牌,再對照姓名,確認無誤後就可以進去了。前四個都很順利,到第五個的時候是一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說包裹裏是自己阿耶的遺物,不能丟棄。


    “不是讓你丟了,是讓你先放到家中。”


    “我、我沒有家了。”


    “……那先放到親戚家。”


    “我、我也沒有親戚了,我、我本來是在馬家做工的,是白將軍找到我說我可以來的。”


    王教官神色一動:“你是周芳?”


    那小姑娘點點頭。


    “我知道你,你的確沒有家人了,但你要知道規矩就是規矩,我們演武場,進來的第一條,就是要學習規矩。規矩是你不能帶東西進去,那你就一定不能帶。”


    周芳臉色蒼白,驚恐的看著他,她的嘴唇哆嗦著,甚至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在她阿耶去世前,總說要讓她進演武場的,說她隻有進了演武場才有依靠。她對劉家的演武場也不免充滿各種期待,不過她也知道不太現實。演武場,多難進啊。她阿耶雖然早先打仗時斷了腿,可劉家已經給了安排,怎麽還會給她名額?後來她阿耶死了,她也就絕了這個念頭,辦了她阿耶的後世後就投到了一個大戶人家裏。在那戶人家裏她的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可也不算多壞,起碼有些殘羹剩飯,能活下來。她以為她就這麽過了,而這個時候,白錢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浪淘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鼎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鼎鼎並收藏浪淘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