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郎與他一同長大, 他大體知道他的用膳口味,怎地成親之後,變得如此重口……


    ……還是說,其實明郎口味沒變,隻是因這羹湯是他妻子親手所做,親手舀盛, 所以裝作喝起來十分美味的樣子?那平日夫人在家做菜, 無論做成何樣, 明郎可都是如此一臉享受地用完?……


    皇帝思及此處, 捫心自問, 他能做到嗎?他能像明郎這樣, 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即使麵對這樣一碗鹽湯,也能甘之如飴地用完嗎?


    皇帝想了想,又低頭伸出舌尖, 微舔了舔碗中羹湯, 麵部表情隨之不可抑製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哦哦, 不能……


    他抬頭,見明郎用完牛肉羹湯後,含笑對她輕輕道了一句“真好喝”,她也回之以一笑,又幫明郎夾了一筷酥爛的荷葉雞。


    有這齁鹹的牛肉羹湯在前,皇帝再瞧桌上那道荷葉雞, 雖聞著清香撲鼻,看著油亮鮮美,明郎吃起來也甚是美味的樣子,但……但……但……


    皇帝手持青玉鑲金箸,以荷葉雞為中心,將周圍沈宅廚子所做的菜,都嚐吃了遍,遲遲不敢持箸去夾那雞肉,直到膳至尾聲,最終還是抵禦不了“夫人的誘惑”,將筷子伸向荷葉雞,夾了小小小小的一筷,緩緩緩緩地送入口中,慢慢慢慢地嚼著。


    皇帝一手已握緊酒杯,做好被齁死灌酒的準備,但慢慢嚼咽下來,荷葉的清香與雞肉的細嫩,融合得當,味道鮮美,尤其在之前那碗牛肉羹湯的襯托下,真可謂是一等佳肴了。


    皇帝心道,看來明郎平日在家的膳食,也沒那麽“水深火熱”,夫人不擅素手調羹,但這荷葉雞,滋味還是很不錯的。


    皇帝忍不住又夾了幾筷,越吃越覺味道極好,吃得津津有味,沈湛見之前那碗牛肉羹湯,聖上隻飲了一點,像是不喜歡的樣子,這會兒倒對這道荷葉雞似挺滿意,笑著道:“如今不是夏令時節,這道荷葉雞所用的荷葉,不是新摘的,而是冰庫貯藏的,若是用新摘的荷葉,味道定然更好。”


    皇帝立刻順勢“爬坡”,“那明年荷花盛開時節,朕定要來你府上,嚐嚐這道應時的荷葉雞。”


    沈湛道:“陛下願再來用膳,寒舍蓬蓽生輝,微臣與內子,不勝榮幸。”


    如此一頓晚膳用罷時,已近戌正,沈湛與妻子同送聖上至沈宅門外,皇帝在晚膳時侯,就時不時暗觀他二人親密行止,此刻見他二人同站在暈黃風燈下,眉目帶笑,相依挽手,夫妻之間毫無嫌隙的樣子,想之前明郎心神不屬,或許隻是他們小夫妻之間小打小鬧的“情|趣”而已,倒是他這個外人想多了,白擔心一場……


    ……啊,他也不算外人,無論是對明郎,還是對她……


    ……那,內人?世間隻有男子三妻四妾,豈聞一女坐擁二夫,其中一夫,還是當今聖上?……


    認識到自己“裏外不是人”的皇帝,再看他們那般恩愛模樣,心不由灰了一灰,他在蕭瑟寒涼的秋夜冷風中,轉身上了馬車,人坐在溫暖的車廂中,又想起今日與她一個多時辰的親密相處,還用上了她親手所做的菜肴,盡管滋味天差地別,但是平生首次,灰灰的心,又燃起了簇簇小火苗,悠悠地搖曳著。


    總是這樣的,同她在一起,與她有關的每一件事,總是這樣酸甜交加,夜色中,皇帝再悄悄看了她一眼,垂手放下車簾,人還未走,心裏已然盼著下一次的相會,能長久些,甜一些。


    宮車粼粼遠去,沈湛牽著妻子的手,回到海棠春塢,他原本黃昏時分剛醒時,就有話要對妻子說,結果被突然出現的聖上打岔,又因為用膳一事拖到現在,倒不知該怎麽說了。


    溫蘅不知沈湛心中所想,隻看他怔怔的樣子,撫著他臉頰問:“困了嗎?傳人進來伺|候盥洗,然後早些歇下吧。”


    沈湛搖了搖頭,展臂抱住了妻子。


    溫蘅問:“怎麽了?”


    沈湛抵著妻子柔軟的漆發,輕輕道:“對不起……”


    如今的溫蘅,最怕的,就是明郎同她說“對不起”,她怎聽的了這三個字,一想到今日下午,就在這間屋子裏,聖上幾是當著明郎的麵,抱她吻她,她的心,就像刀絞般難受,伸手緊緊回抱住丈夫,埋首在他懷中輕道:“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不是說過了嗎,再也不要同我說對不起……”


    沈湛輕輕“嗯”了一聲,在妻子不明內裏的情況下,沉聲許諾,“我再也不這樣了。”


    ——再也不疑你,永不相疑,永不相負,這是我們成親之夜許下的誓言,我會謹守一世,還有來世,今生兩心不負、白頭到老時,我會再次向你求親,求取我們下一世的姻緣,願下一世,我能早些遇見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一生一世長相守,再無半日分離。


    溫蘅人伏在丈夫身前,隻聞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聽不見他的心聲,她心中所想的,是聖上今日下午問她,明郎可有異常行止……


    都道是做賊心虛,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如今這般陷入泥沼之中,進退不得,也許當日,她還是應該堅決和離,而不是在受了他昏迷不醒的煎熬後,在明郎的含淚懇求中,答應再不離開他……


    與明郎堅決和離、一刀兩斷、再不往來,和如今這樣欺瞞他,與旁的男子暗有苟且之事,究竟哪一件,對明郎來說,更為殘忍……


    溫蘅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隻心中反複回想著聖上那一問,異常行止……明郎今日這般醉酒,倒真是異常……


    她伏在他身前輕問:“你今天中午怎麽喝得這麽醉?我自嫁給你以來,還從未見你這樣醉過……”


    沈湛道:“……我有許久未同陛下一起用膳了,膳中與陛下聊起小時候的事,興致上來,就多喝了些……”


    沈湛隨口所說,倒與聖上所言相合,溫蘅不再疑它,隻柔聲道:“少喝些呀,喝多了,小心頭疼難受……”


    沈湛低頭輕吻了吻妻子眉心,“你既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醉酒了。”


    他想起今日午膳時與聖上所言,又笑道,“今天中午,我同陛下聊起幼時赴成王婚宴一事,那時我同陛下說,長大娶妻,定要娶一眼認定、非她不可的中意女子,可人在京中多年,旁的世家子弟都已成親了,我未還遇見讓我一見傾心之人,陛下遂笑說,那些風月詩詞都是誇張文辭,哪有什麽一見傾心,讓我別被誆得一世成不了親,我道,這世間定有這樣一名女子,正等著我呢,後來,我自請外放,陛下說,湛者,水清,青者,山色,讓我去青州這山明水秀之地,擔任刺史,我騎著陛下賜我的紫夜,來到那裏,遇見了你,一見傾心,這是我這一生之中,最為幸運的事……”


    ……幸運嗎?


    ……還是不幸,若沒有遇見她溫蘅,他還是光風霽月的武安侯,幹幹淨淨,怎會……怎會陷入如今這樣汙髒而不自知的境地中……


    溫蘅沉默不語,沈湛手摟著妻子,心中慶幸自己未做下錯事、毀了這份幸運的同時,也不由想起他那心懷不軌的大舅子。


    從前,因妻子之故,因他敬重慕安兄才學人品之故,他將慕安兄視作親人友人,一片赤誠之心相待,卻沒想到,慕安兄竟對他的妻子,暗存了那樣不可告人、有悖世俗的隱秘心思,沈湛如今再想起成親那夜,慕安兄含笑目送他進入洞房的情形,心裏頭,就憋堵地不是滋味。


    沈湛將此事在心裏權衡許久,仍是選擇沒有告訴妻子,隻是此後,對他這妻兄萬分提防,暗下決心,往後絕不能讓妻子再與慕安兄單獨相處。


    但,自此日後,轉眼秋去冬來,慕安兄再也沒有來過明華街沈宅這裏,沈湛因心中有刺,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去青蓮巷,隻有兩次,他聽妻子說要去看看哥哥時,特地放下手中所有事,陪著她去,在青蓮巷溫宅中,與妻子形影不離,半步也不分開。


    如此至大雪節氣,官員休沐,沈湛卻被召至建章宮。


    聖上見他來了,立讓宮人燙酒,沈湛忙道:“微臣答應過內子,再不敢喝醉了。”


    聖上笑了一笑,改讓宮人奉茶,品茗閑聊中,聖上問了他一句,“你以為溫羨此人如何?”


    沈湛一時未解聖上之意,沒有說話。


    聖上笑道:“朕以為以此人能力,做個侍講學士有些屈才,隻是之前朕已破格提拔他,若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又再破格擢升,恐或不妥,但,唯才是用,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有才不用,朕又不甘,你與他是親友,定然了解他的人品能力,所以朕問問你如何看待此人,看待此事?”


    沈湛明白聖上言下之意,慕安兄出身寒微,並無世家背景,若被如此破格節節擢升,或惹世家非議,而現在,聖上與世家關係親近,不宜生出波瀾,選擇問他沈湛的聖意,大抵是,若他沈湛極力主張擢升慕安兄,擢升慕安兄這事,就可歸結在武安侯極力提拔親友之上。


    若在之前,沈湛定會大力褒揚慕安兄人品能力,促成此事,但現在,他卻猶豫了一瞬,這一瞬裏,他生出一念,如能將慕安兄升官調離京城,即迎合了聖意,又暫解了他的心結,可這樣,妻子會因與兄長分離而傷心的……


    沈湛猶豫不決,遲遲不語,聖上見狀笑道:“怎麽,這還要想嗎?”


    沈湛沉默,聖上也不催促,道:“好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此事改日再說”,一抬手,讓宮侍捧了一方紫檀匣上前,賜予沈湛。


    沈湛打開一看,見裏頭盛滿珠寶,其中一顆明珠,比尋常珠子大出數倍,碩大無暇,流光璀璨,一見即是絕世珍品,忙道:“微臣受之有愧。”


    沈湛常受厚賞,特別是今夏自各地視察水利回京,他贈予聖上一把烏金匕首,聖上後來所回賞賜極其豐厚,他當時就固辭之,但一如現在,聖上執意要他收下。


    “拿著吧”,聖上開玩笑道,“天冷了,拿去添添衣,買買柴。”


    沈湛隻得謝恩收下這方珍寶匣,留待回家送與妻子。


    但他人回到明華街,妻子卻不在家中,仆從回說:“夫人去溫大人府上了。”


    沈湛的心,立往下一沉,他想趕往青蓮巷,但手裏又捧著寶匣,於是先回海棠春塢房中,將這禦賜寶匣收好。


    將走時,沈湛眼瞄見百寶架,又想起匣中那顆舉世罕見的明珠,妻子平日無事時,常拿百寶架上的物事賞玩,若將這顆明珠藏在其中,妻子賞玩時無意發現,算不算是一個驚喜?


    於是沈湛將那顆明珠自匣內取出,走至百寶架前,想要尋個隱秘處藏著,如此翻找了一會兒,見一盛放小彩石的匣子,很是合適。


    這些石子,是他今夏離京,途經盛產彩石的俞城,親自為妻子挑撿的,沈湛將手探入彩色石子中,想將這顆明珠埋入其中,這樣妻子平日無事,賞看這些色彩斑斕的石子時,看著看著,忽地見到一顆流光璀璨的明珠,定然驚喜異常。


    沈湛如此想著,似已看見了妻子的驚喜神色,唇際不由浮起笑意,但這笑意才剛浮起,穿過堆疊彩石、手往下探的他,還未將明珠埋至匣底,就先似摸到了一隻小瓷瓶。


    沈湛奇怪拿起,見像是一隻藥瓶,通體碧色,他微晃了晃,瓶中像是裝滿了藥丸。


    ……為何要將這藥瓶,藏在這裏?


    沈湛打開這藥瓶,向掌心倒了一粒,藥丸烏黑如墨,正如他疑惑的心緒,暗沉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想送驚喜和被送驚喜的人:嚇死寶寶惹!!


    前兩天,編編讓寫了個小訪談,順便貼這兒吧~


    q:為什麽要取這樣一個筆名?


    a:2017年申請成為作者,因為從小讀《紅樓夢》時,就特別喜愛“軟煙羅”這三字,開始想取阮煙羅,然而已被使用,腦子一抽填了個阮煙羅2017,不久後醒覺這是個什麽鬼,於是麻煩編編改成了阮阮阮煙羅……


    q:為什麽會開始寫文呢?


    a:因為想看的清奇腦洞狗血梗,沒有人寫,找不到糧吃,隻能自割腿肉產糧,為愛發電產著產著,碼字熱情越發高漲,就這麽寫下來了。


    q:除了寫文,還有什麽別的愛好?


    a:除了寫文,最大的愛好就是剪視頻了,都是把腦洞具象化的美妙過程,自己寫文,並為自己的文剪輯視頻,雙倍的快樂,還不用擔心剪太爛毀原著被書粉上門打哈哈哈。


    q:寫文會累嗎?會寂寞嗎?


    a:會累會寂寞,但是隻要看到讀者留下的可愛評論,就會立刻打滿雞血!


    q:最喜歡自己筆下哪個角色?


    a:每篇文的女主都是心肝寶貝女兒,至於男主男配們,任讀者拋灑磚花233。


    q:下篇文想寫什麽?


    a:還沒想好,可能開《我見觀音多嫵媚》,或者《皇後她總是當場去世》,一本酸爽狗血,一本魔性甜文,都是個人很中意的有趣腦洞,一時難以選擇。


    q:對於未來有什麽期望嗎?


    a:想要一本本地寫下去,和喜歡我腦洞的小夥伴們,見證一段又一段纏綿悱惻(魔性狗血)的絕美愛情。


    q:最後,有什麽話想要對讀者們說嗎?


    a:感謝支持我的小夥伴們,大家長期的鼓勵支持,使作者碼字激情滿滿,愛你們~新文《臣妻》穩定更新中,請多支持~麽麽~


    感謝地雷營養液!!


    甜崽扔了5個地雷


    ce扔了1個手榴彈


    白芷扔了1個地雷


    玉瑾瑤扔了2個地雷


    28222350扔了1個地雷


    荊杞扔了1個地雷


    萬水千山隻等閑扔了1個地雷


    fayechanyoung扔了1個地雷


    24222344扔了1個地雷


    密碼丟了扔了1個地雷


    25813844扔了1個地雷


    讀者“花穠”,灌溉營養液+2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臣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阮阮阮煙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阮阮阮煙羅並收藏臣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