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並非遲鈍之人,在有關妻子的事情上,更是心細,隻是因前一日與母親那般激烈爭執、母子雙雙落淚,導致心神不定,十分沉鬱,而妻子又處處掩飾地很好,故而昨夜沒有發現絲毫異常,今日雖然官員休沐,但他有事外出,一大早就出去了,也無暇發現妻子的不對,直到在送聖上離開侯府後,攜妻子回到房中,一推門,依然如昨夜那般,馥鬱滿屋,才覺有些奇怪,笑問:“你怎麽愛用這麽重的香了?”


    溫蘅道:“偶爾換換味道,你不喜歡嗎?”


    “怎會?”沈湛擁著她道,“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他注意到隨著他親密的擁抱,她眉眼間閃現過幾絲苦楚,手搭在他肩頭,輕推開他,走坐到一邊。


    沈湛一怔,走上前關心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地厲害?我去找大夫來看看吧……”


    溫蘅搖頭,“沒事,我休息幾日就好……”


    沈湛還是不放心,“我還是讓人傳個大夫來吧,又不費事,你先在這兒歇著……”


    他轉身要走,妻子卻拉住了他的手,淺笑道:“真的沒事,你別走來走去了,坐這兒陪我說說話吧,你早上走得那麽早,我都還沒醒,都不知道你去哪兒了?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偷偷去吃花酒了?”


    沈湛知道她是在跟他開玩笑,但見她這樣展顏歡笑,心也安定了許多,笑著在她身邊坐下道:“我若去喝花酒了,你當如何?”


    溫蘅笑,“那我就把你休了。”


    沈湛亦笑,“我讀書千卷,亦走過許多地方,卻還從沒聽說過,有妻子把丈夫給休了。”


    溫蘅笑著指點了下他的眉心,“你若真跑去喝花酒,你沈明郎,就是這世上第一個聽到這新鮮事的人。”


    夫妻二人說說笑笑,到了晚間,溫蘅用過膳後,到春纖房中沐浴上藥,再回自己房中,屋子裏自然熏著濃香,她挽發上榻沒多久,沈湛也沐浴更衣進來了,望見妻子正捧著如雲長發,倚在榻上緩緩梳著,燈光下容姿勝雪、美人如玉,不禁想親近親近。


    他知道她身上因月信不舒坦,隻是想吻吻她,但就這樣,妻子還是避了開去,“就親一下”,沈湛哄著道。


    溫蘅聽他這口氣,活像個要糖吃的小男孩,低首嗤地一笑,“你這樣哪裏像堂堂武安侯?”


    “我在你麵前,就隻是你的丈夫,是青州的沈明郎”,沈湛笑著低下身去,輕蹭了蹭她的鼻尖,“給不給親?”


    溫蘅手勾了他脖頸,“就親一下,你得守諾”,又道,“輕一些,不許再咬破了,上次害我塗了好多口脂遮掩呢,再不許幹這壞事了。”


    “知道了”,沈湛笑著低下頭去,手撐在她身側,尋到她的紅軟香唇,溫柔含吮,但貼身吻著吻著,在輕嗅著她肌膚芳香的同時,竟有一股藥味鑽入鼻中,沈湛尋著味、手撥開她肩衣,隱約似看到了一抹青紫,而妻子已匆匆推開了他,將肩頭衣裳攏好,背過身去,像是有些生氣,“不是說好不動手動腳嗎?!”


    “……阿蘅,讓我看一下……”


    妻子仍是背對著他不動,沈湛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也顧不得會惹惱妻子,直接將她攏在懷中,去解她的衣裳。


    溫蘅的力氣怎敵得過他,況且她身上還有傷,不能大動,掙了沒幾下,衣裳就被沈湛輕輕剝開。


    他驚望著妻子腰肩手臂處塗著藥的青腫痕跡,連碰都不敢碰,簡直心疼地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方啞聲問道:“……怎麽回事?”


    溫蘅依在他懷中,垂著眼輕輕道:“我前幾日,不小心摔了一下……”


    ……不……濃鬱的熏香,是從昨夜開始,而昨日……沈湛忽地想起他一個人跪在祠堂深處時,外頭像是有什麽聲響,他當時以為是生氣的母親離開祠堂後,在外頭摔打了什麽東西……卻原來,是母親對阿蘅做了什麽嗎……若隻是自己不慎摔倒,阿蘅沒必要這樣刻意掩飾……


    沈湛騰地起身下榻,拿起衣架上的外袍就往身上披,溫蘅知道他是要去找母親,她就是怕會這樣才會掩飾,急得赤足下榻,拉住他的手道:“明郎!你去找母親又如何呢?無非是和母親再吵一架,你為了我與母親吵得越厲害,我和母親的關係,就會越來越糟……”


    沈湛在她急切的聲音中頓住手,他望著眼前的妻子,心中又痛又怒,抬手輕撫上她的麵頰,“……當初在青州向你求婚時,我說過的,此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我知道,我知道……”溫蘅握住他的手,“母親這次是氣急了,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若再有下一次,我不會再忍耐,也一定會告訴你……”


    “……不會再有下一次……”沈湛將溫蘅輕輕擁入懷中,如護至寶,沉聲許諾,“永遠都不會有下一次!!”


    翌日,華陽大長公主晨起梳洗,侍女報說侯爺一直等在外麵。


    華陽大長公主想了一瞬,即明白他大抵是為溫氏那妖婦而來,冷哼了一聲,“讓他進來吧。”


    沈湛步入室內,向母親請安,大長公主瞟了他一眼,“別假惺惺了,是為我前天推倒溫氏這事兒,來‘興師問罪’的吧?有話就說。”


    沈湛道:“阿蘅幼失慈母,自嫁入武安侯府以來,一直把您當做生身母親侍奉,您為什麽就不能對她好一點?”


    “她若給我當丫鬟,我興許還會喜歡她,可我的兒媳、武安侯府的女主人,她這寒微之人,沒資格做!!”華陽大長公主言辭冰冷,“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我華陽大長公主,永遠都不會接受溫氏這個兒媳!!”


    沈湛靜靜地望著母親道:“您是我的母親,她是我的妻子,您與她,都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您能接受她,如果您做不到,也請您不要再傷害她”,他略頓了頓,聲音很輕,卻極堅執,“您雖痛恨我沒出息,但您到底,也隻有我這麽一個沒出息的兒子,我想,您也不希望兒子出什麽意外,武安侯府,後繼無人。”


    他朝母親深深一揖,轉身離開,華陽大長公主氣得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拂掃到地上,明郎從小到大都是孝順孩子,從未如此忤逆過她,溫氏,都是因為這個溫氏!!她就不信,她拿她沒辦法!!


    沈湛離府上朝,朝後又與幾位大臣,同被召至禦書房議事,幾樁要緊朝事議畢,聖上獨獨留了他下來,望著他欲言又止,似是有話要說。


    沈湛等了一陣,聖上終於開口,道:“昨日在你府中時,朕無意間聽見你府裏幾個下人議論姑母與你夫人關係不合,姑母好像還對你夫人動了手,這事……你知道嗎?”


    沈湛黯然道:“微臣知道”,想到聖上一個外人,竟比他這個做丈夫的,還早些知道此事,心中更是慚愧。


    聖上“哦”了一聲,又靜靜望了他一陣,問:“為何關係不合?甚至到了要動手的地步?”


    沈湛低道:“……母親嫌棄內子出身寒微……”


    聖上卻聽笑了,“就為這個?明郎啊明郎,你還把不把朕當兄弟?與朕太生分了!”


    沈湛不明所以地望向聖上,見聖上笑拍了拍他的肩道:“這種小事,你說一聲就是。”


    日暮時分,沈湛自官署回到武安侯府沒多久,宮中即有人來傳旨,溫蘅自然以為這聖旨是傳給母親或明郎的,讓他快些去接旨,明郎卻含笑拉著她的手,往正堂處走,“這聖旨,八成是給你的。”


    溫蘅當然不信,嗔看著他道:“別拿這種正經事來胡說。”


    “我說真的”,沈湛邊走邊將今日禦書房之事告訴溫蘅,“陛下說要封你做誥命夫人,按我的官職爵位來說,應是三品淑人,但陛下一向待我寬厚,破格往上提一級,二品郡夫人也有可能。”


    夫妻二人笑走至正堂前,華陽大長公主也已到了,冷冷瞥看了眼親密相依的年輕夫妻,一家人跪地迎旨,傳旨內監展開聖旨宣道:“武安侯夫人溫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上敬婆母,內襄夫君,堪為女子典範,今封為一品楚國夫人,賜金玉十箱、絲帛十箱、古玩十箱、掌事女官一名、宮女六名,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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