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那位貴婦人看著薛寶釵有些不喜她眼神太過灼灼,像是要燙傷人似得。


    微微皺眉,那貴婦人把人拉到身邊坐下,方笑問道:“這位太太可與我家弟妹是舊識?不知貴姓?”


    薛寶釵兀自愣神,鶯兒在她身後拉拉她的袖子才好歹回過神來。


    “薛家姐姐與我原是遠房表親,小時候曾見過。”


    那位夫人卻正是林黛玉。


    兀然見到薛寶釵,黛玉也驚了一下,隻是卻沒有那個喜字。過去種種雖已隨榮國府轟然坍塌而煙消雲散,黛玉也不以那些過往為心結,隻是她也非方外菩薩,做不來那盡釋前嫌、言笑晏晏的舉動來。


    ——不隻為薛寶釵往日作為,還為她的姨母、她的母親做下的種種惡事。


    薛寶釵也勉強笑道:“是,原是小時候見過……林妹妹。”


    那貴婦人聽著有些耳熟,心裏狐疑,嘴上還是笑道:“原來如此,我們翁姑家姓張,這是我三弟妹。”


    薛寶釵微微欠身,幹澀道:“原來是張夫人。拙夫姓賈。”


    “賈?”那張大夫人一頓,覺著有什麽呼之欲出,“賈夫人。”頷首回禮。


    沈太太一夥人都看薛寶釵,心裏又驚又喜,她們再料不到這薛太太竟然有這樣顯赫的表親。尤其是沈太太,愈發的滿意,心道,怪不得人家亡母是七品的敕命呢,原是有來頭的。


    兩張石桌南北相對,離得並不遠,張家兩位夫人看上去也和氣的緊,沈太太這邊便有人搭話了。


    張大夫人八麵玲瓏,說出的話既讓人覺著尊重又輕鬆了氣氛。黛玉初時臉色並不大好,坐了一會方好些,慢慢的也開始說話兒。


    “張三夫人看著年歲不大,怎麽就有了這麽大的兩個小哥兒?”氣氛正好時,冷不丁沈太太桌上一位太太便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了。


    沈太太險些氣個倒仰,這裏頭興許有些個不足為外人道的陰司在,怎麽就能問出口來,偏那位直腸子的太太正好奇的看黛玉,半分不知道自己唐突了。


    張大夫人低頭用帕子遮了嘴笑,想來遇著這樣的問題不是頭一遭兒了。


    黛玉臉上泛紅,她身邊的站的筆直的小爺兒,嘴裏道:“小子和弟弟肖虎,是雙胎兄弟,不足幼學之年。”


    張大夫人身邊的小爺兒也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似乎在附和他哥哥。


    眾人這麽一算,才知道這兩個小爺兒才八歲,人家果真教養的好,倒比常人家裏出了十歲的小爺兒還顯得穩重。(史墨捶地:哪兒是穩重,是長得太捉急了啊!他粉嫩嫩的小外甥……嗚,說多了都是眼淚┭┮n┭┮)


    緊接著又一驚,沈太太先笑道:“張三夫人好福氣!”可不是,這雙胎,尤其還是雙胞男胎,擱在誰家裏,都是被翁姑丈夫喜歡的大好事兒。這兩個小爺兒一個笑臉兒,一個板著臉兒,長得是不大像。


    薛寶釵也吃驚,因問:“雙胎?”


    黛玉點點頭,道:“大的喚作瑾哥兒,小的叫瑜哥兒。”


    薛寶釵也不知道自己心裏頭現在是個什麽滋味兒,她從前想起那人想起林妹妹的時候總覺著這兩個人固然美滿,但林妹妹的身子卻是裏頭的缺憾,尤其是林姑媽一輩子就得了林妹妹這麽個嬌弱的女孩兒,顯然不好生養……這般想著,她心裏又感歎又是替那人擔心,那樣的君子,沒有一個兒子承繼衣缽實在是可惜。


    誰能料到不好生養的林妹妹能生出雙胎來呢,尤其是兩個小哥兒八歲了,算算日子,林妹妹進門不足一年便有了身孕……


    懷瑾握瑜,可不是麽?這樣的雙生兄弟,除了這瑾瑜二字,那個能配的上呢?


    薛寶釵看著那兩兄弟,他們很想他們的父親,薛寶釵隻覺的眼睛酸澀的很,像是那個一眼就記到骨頭裏的人站在她跟前一樣,尤其是那個弟弟,笑起來極像張a的溫文若玉。


    鶯兒瞧著不像,給她添了一回水,正巧兒擋住她的視線。這才想起方才那嬤嬤來致歉說的話,薛寶釵看著張大夫人不像是有孕的模樣,眼神複雜的看向林黛玉,問,“林…,三夫人,這是有喜了?”


    林黛玉臉都紅了,輕不可見的點點頭。


    這邊桌上的太太連忙都恭喜,不免心裏豔羨,這位夫人看著年輕,可依著那兩個小爺兒的年紀,這也得二十又五了,她們這個歲數的時候家裏的男人早就去寵愛那些年輕嬌豔的姨娘去了。


    因著和薛寶釵那點子親戚關係,少不得送些個見麵禮與嬋姐兒。眾人都廝見過。張家大夫人慣會做人,就連與嬋姐兒站在一起的小姑娘們每人都得了個精致的小荷包,荷包裏麵是一模一樣的祥雲紋玉鎖,玉鎖不大,但成色很好,給姑娘們當個扇墜使正經好。


    眾位太太亦是給瑾瑜兩兄弟了表禮,都是金銀錁子,不值什麽,卻是個禮數。


    林黛玉招來兩兄弟,叫他們去外麵兒找哥哥們去。


    小兄弟倆肩負著照顧母親和伯娘的重任,並不願意出去,但張大夫人瞟著對麵那起子小姑娘裏頭那個嬋姐兒含羞帶怯俏生生的眼神兒,心裏頭不大自在,幫著黛玉好歹將小兄弟倆哄出去了。


    “你們先去,待會兒伯娘和你們母親走的時候一準兒喚你們倆來!好孩子,啊。”


    張大夫人比黛玉大了十歲多,一貫稀罕這個弟妹,妯娌兩個相宜的很,好的跟親姊妹一般。


    寶釵看在眼裏,心裏酸酸脹脹,隻覺著張家百般好,這等積德良善之家……林妹妹,好福氣。


    嬋姐兒從不知道母親還有這樣的親戚,此時一眾小姑娘都用羨慕嫉妒的眼光看她,嬋姐兒從來沒覺著這麽受重視尊重過,一時間,笑聲都大了不少。


    小姑娘們的笑聲兒,銀鈴似得。


    黛玉含笑看著,讚了幾句,卻並不把嬋姐兒招到身邊說話。她見嬋姐兒鵝蛋臉,柳葉眉,嬌嬌怯怯的,並不是寶釵豔若牡丹雍容華貴的美,與她生的也不像,心下明了,這大概是屋裏姨娘生的姑娘。


    “娘親!娘!”外頭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小姑娘笑吟吟的跑進來。


    身後跟著四五個嬤嬤丫頭,“噯喲,我的縣主,您好歹慢一慢,仔細腳底下!”一個穿戴莊重的嬤嬤急得滿頭大汗。


    張大夫人唯恐她撲到黛玉懷裏,黛玉肚裏還揣著一個,時時得小心著,忙起身把那小姑娘攬到自己懷裏,掏出帕子細細的給她拭汗,滿心慈愛:“跑這般快作什麽?你幾個哥哥也隻縱著你,倘或摔了可怎麽好?看大伯娘回去不罰他們!”


    八寶亭外跟著那小姑娘過來的一個弱冠上下的小爺笑道:“那母親可得先罰大哥去,都是他給妹妹尋來這寶駒,那脾氣大得很,咱們可不敢追近了,就怕它跑的更快。”


    又對著黛玉問好,笑道:“嬸母且歇著,三叔父命把陳嬤嬤帶來了……”


    張大夫人就笑,“陳嬤嬤來了便好,你嬸母似是有點暈症,快親陳嬤嬤來瞧上一眼,咱們好放心。”


    ……


    薛寶釵看那笑盈盈的小姑娘,像是和林妹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生在林妹妹身上是皎若西子的美,可在這小姑娘身上,卻是如火一般的嬌豔,那張小臉像日輪似得,精神氣十足。足見是千嬌萬寵裏養大的。


    “這是?”


    張大夫人笑著介紹一番,那眼神動作裏的慈愛都滿的要溢出來了,張大夫人嘴裏隻謙道:“我們家臭小子極多,隻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從我們老太太起,誰不看的跟眼珠子似得。”


    沈夫人一眾別的不知,可分明聽見那個婆子喚這小姑娘作“縣主”,驚得張口結舌的,也心內疑惑,畢竟這縣主的封號是親王次女、郡王長女等宗室貴女才有的封號,可這小姑娘分明姓張,不姓朱?


    若是換一些人,譬如說在京中稍稍有些官職的人家的太太,必然就不會這樣驚奇了。誰都知道河間府張家的老太太是當今皇帝的親姑母,先皇一母同胞的姐姐,早在先皇繼位時,便給了恩旨封她的女兒為郡主,可公主無女,唯一的兒子娶了西疆林氏家的閨女,又生了三個兒子,公主連孫女都沒有了。大孫子、二孫子又給她添了三個重孫子,直到小孫媳婦生了雙胞兄弟後,才得了個女孩兒,可把老太太和張家的主子們樂壞了。因著三代隻這一個寶貝疙瘩,當今大手一揮,封了縣主,隻比親王嫡長女矮一頭,位同郡王嫡長女。


    張小八順的是張家兄弟們的排行,上頭壓著張家七個哥哥(寫到這裏魚笑了,男版七仙女啊……),個個兒疼惜這個小妹妹,張小八就連名字都是順著男孩子的字輩起的,名喚“玲瓏”,玲瓏這縣主的尊號可不是個光聽著好聽的,比起那些個宗室的郡主,她這個縣主因有一縣的封地,便顯得格外貴重起來。


    ——那縣雖然不大,也不是繁榮地方重鎮,張小八隻有收稅的權利,並不縣官一般的行政職權,可這封地就算是當朝王侯都沒有的。給她一個小姑娘,也是看中張家的功勳的意思,畢竟張家夠顯赫了,皇帝不可能再封爵給張家,索性回報給張家這個寶貝蛋了。


    沈太太心裏念了聲佛,氣氛倒有些冷下來了,不是她們不願意巴結,而是這地位差別太大,反倒望而生畏。


    嬋姐兒收了表禮,薛寶釵不能不給這位小縣主,從手上褪下個金絲香木的鐲子來,張家小八落落大方的收下,規規矩矩的謝了禮,行動間的禮數是一點也不差的。黛玉瞅見那鐲子,知是薛家傳下來的舊物,端是貴重,不過想著她予嬋姐兒的表禮,兩廂來,倒是沒甚大礙。


    林黛玉婉聲謝絕了其他太太的見麵禮兒,隻說小孩子福薄怕壓不住。八寶亭中氣氛已不複方才熱絡,黛玉等人沒多少心思好待,又略坐了坐,當即告辭往山頂出發。


    薛寶釵看著她們的背影,忽的瞟見嬋姐兒直直望向那張家八姑娘的眼神又羨又妒,恍惚間隻覺得時光倒轉,好似她第一次見探花郎、二品大員、百年書香世族林家嫡女林黛玉時的場景。


    看嬋姐兒局促的把身形遮在柱子後頭,薛寶釵心下歎息,張家那位姑娘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女,火紅的騎裝,火狐皮的小坎肩兒,一色的小馬靴,真真像團明豔的太陽火,把身著茜色衣裳的嬋姐兒映襯的像豆粒般的燭光那般黯淡。


    鶯兒心裏也扼腕,她千挑萬選的才給嬋姐兒選了這茜草染的深紅色,料想她壓得住,可誰知道來了位那般耀眼的縣主?


    嬋姐兒看著那對瑾瑜小兄弟的背影遠去,失望的歎口氣;她身邊難得安靜的纓哥兒卻是癡癡想著那團火紅的身影……


    薛寶釵看著這對小兒女的神態,真有時空倒轉的恍惚感。


    一直到最後,嬋姐兒的興致顯然不高了。不說她,沈太太等人的興頭兒也去了,隻覺得空落落的少些什麽,就好像抬頭看了日陽兒再看其他的,眼裏總有個留影兒。


    便是匆匆別過。


    嬋姐兒一路上不是回想那俊逸的兩兄弟,就是浮現那團刺眼的火紅色。心煩意亂的,偷眼去看寶釵,忍不住想探聽那位夫人家的事情。


    寶釵淡淡看她一眼,冷道:“沈太太走時與我說了幾句話,我們便是有了些默契,你已是十歲的大姑娘了,很該在女紅廚藝上下些功夫。”她們這次出來還多虧了哥哥給的銀子,不然把銀子都用在鋪子裏的她們哪兒來的銀子給嬋姐兒買衣料,出來見一遭兒人,就把自己抬的太高,這薛寶釵可容不下。


    嬋姐兒臉一白,心裏一痛,囁嚅著卻說不出什麽來。


    她能說什麽?說不想嫁入沈家?說那纓哥兒分明更喜歡那個縣主?還是說她想嫁給那兩兄弟中的一個?她若真說出來,才是真暈了頭呢。


    見嬋姐兒低頭去絞衣角,寶釵冷冷一笑,若是嬋姐兒真把心裏話不管不顧的說出來,她反倒佩服她!


    哼,這嬋姐兒,還比不得她當年心高的坦率,這樣小家子的做派,又怎敢與人家縣主的氣派爭光?以她的身份,嫁入沈家,還是沈家嫡出幼子的正室,原很該滿足了,現在卻作出這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真真不知所謂。


    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又不似樸哥兒老實孝順,薛寶釵根本不願意費心思去開導她——日子是過出來的,看她的這幅樣子,也能料到她嫁出去後的場景,有像賈寶玉性子的丈夫,還自顧自委屈不會使法子去籠絡丈夫,簡直就是自尋是非——等著罷,不用多長時間,一院子都裝不下的姨娘通房就能把她的委屈給刮沒了。還委屈不能嫁入高門世家?哼,到最後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薛寶釵閉目不理嬋姐兒,她雖然費了心神手段給嬋姐兒謀了這樁親事,卻並不會因著沈家的緣故把嬋姐兒捧起來,反正離嬋姐兒出嫁總還要四五年的時間,有了這親家的說頭,不怕沈家不給她們的鋪子便利。等四五年後,桂哥兒和樸哥兒最少也會有個秀才的名頭了,還怕沈家不交好?到時候給嬋姐兒置辦份嫁妝,把她嫁過去就行了。嬋姐兒自以為礙著沈家的親事就能在她這裏得意擺譜了,哼,說不得那嫁妝還得比原來打算的要簡薄上兩三層。


    思量著,薛寶釵的心神就飛到今日的相遇上去了。


    說起來,她們應有十年未見了罷?十年,她是誥命夫人,有雙胎兒子,有縣主女兒,現如今肚子裏還揣著一個,看跟在她身後的婢女仆婦,連一個姨娘打扮的都沒有——是了,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以那人的脾性,想來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會有罷……


    再看她自己,淪為商婦,庶子庶女俱全,家計困難,還有個沾花惹草的不休的丈夫,一個臥床不起常年咒罵的老太太……


    薛寶釵摸摸自己不複膩滑的臉,現在誰見了也不會說“一個國色牡丹,一個出水芙蓉,各有千秋”的話了,她早已蒼老了罷?


    薛寶釵隻覺的眼睛裏幹澀的很,明明想掉眼淚,卻偏偏沒有淚可流,也沒有能說出來的理由流淚。


    雲泥之差,原來如此。


    **************


    “噯喲!”敞亮的馬車裏張大夫人一拍手掌,“我想起來那個薛氏是誰了!”


    張大夫人恨恨,“我說耳熟呢,原來是那個銜玉家的媳婦,哼!早知道是她,絕不讓她在眼前杵著!”


    張大夫人抱怨黛玉:“你怎地也不跟我提一句來,現下想想還跟她客套了那麽些話,真是虧得慌!”


    黛玉叫她弄笑了,見張大夫人故作板臉的看她,忙學張小八撒嬌:“嫂嫂疼我,別氣了……就像疼小八那樣兒才好。”


    一句話逗得張大夫人撲哧笑出來,點點黛玉的額頭,笑道:“這算是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打量著看咱們疼小八,吃味了。行,以後像疼小八那樣疼你……啊。”


    “嫂嫂……”


    兩妯娌笑鬧一會兒,張大夫人命黛玉吃些點心墊墊胃的時候,忽然間想起來,忙撩起馬車窗簾兒,見小丫頭正和她二哥騎在一匹大馬上,嘰嘰喳喳說的正開心,忙叫她二兒子。


    正是方才那個追著小八過來的年輕公子,隻見他打馬靠近馬車,“娘,您吩咐。兒子和小八肯定給您辦到。”


    這油嘴滑舌的,張大夫人瞥他一眼,恨道:“看好你妹妹,要你妹妹磕著碰著仔細你的皮!”又輕聲細語的跟張小八道:“好小八,先前那亭子裏太太給你的那個金絲香木的鐲子,你褪下來給丫頭收著罷,咱們不帶外頭的東西。啊。”


    聞言,張家二少爺瞅瞅妹妹的手腕,知道若不是有事兒自己娘定不會親自說這一嘴,也笑著哄道:“什麽好玩意兒,叫二哥瞧瞧。”“這玩意兒,妹妹若喜歡,二哥回頭給你尋好的來,咱們不帶外頭給的,啊。”


    張小八並不看重這些,偎在她二哥懷裏,聽話的褪下來給他,張二少爺隨手拋給嬤嬤收著。


    張小八巴巴的跟她二哥打商量:“我不要那些鐲子簪子的,二哥,你讓我自己騎會小馬駒唄?”


    張二哥不看妹妹亮晶晶的眼神兒,好聲好氣的跟她講道理:“這山道上人多,若是撞著人怎麽好?”


    小八急道:“不會撞到人!小馬駒聰明著呢,我騎得也好,又不跑快,前頭有人我就可以停下來。”絲毫不臉紅的誇自己騎的好。


    張二哥順著妹妹的意捧了兩句,又道:“小馬駒太小,就算是寶馬,也得再練練,況且撞不到別人,倘或你摔一下,那咱們得多心疼啊,咱們回家去騎去,啊,家裏草皮厚,摔了也不疼。”


    張小八想起那次摔疼的經曆,老實窩在她二哥懷裏,聽她二哥給講那些有趣的見聞。人看不見的地方,張二哥陰險的笑一笑,笑話,再過幾年他哪兒還能這樣跟妹妹同騎,要知道今兒還是大哥不在這邊,才讓他搶著了——香香軟軟的妹妹呐!沒見那幾個沒搶著的小子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磨牙呢。


    張大夫人這才把簾子放下,嘴裏還嗔罵句“臭小子!”


    黛玉進了小半盤的糕點,笑道:“他們兄弟那樣疼小八,還能虧了她不成?”


    張大夫人登時激動了,“上回,說要教小八騎馬,結果呢,給小八摔泥裏頭,弄成那樣回來,要不是我眼尖,就叫他們兄弟聯手唬弄過去了!還有上上回,啊,非說要給小八弄個防身的物件兒,結果弄來那麽一老長、那麽鋒利的匕首回來,小八拿著的時候,把我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給小八養魚,那麽大的缸是敢放到妹妹院裏頭的麽!也不怕小八掉裏頭!他們小時候我可沒叫他們兄弟給我表演‘司馬光砸缸’的戲碼兒!……”


    張大夫人越說越氣,黛玉聽嫂嫂又開始曆數這些老黃曆,頭都疼了。


    少不得,用說過一遍遍的話再勸:“摔泥裏頭,小八也沒受傷不是,身上連個印都沒有,……反倒是z哥兒叫大嫂抓出了好幾道傷,我瞅著都心疼……”黛玉小聲嘀咕了後一句,乘著大嫂沒反應過來,忙又道:“匕首,那也是小八自己要的,我看那東西還有暗扣,挺安全,小八自己也喜歡的緊,不敢哥兒們的事兒……那魚缸口大,可不高哇,小八站裏頭還不到腰呢……”


    “誒,嫂嫂,從最大的z哥兒開始家裏哪個哥兒不懂事兒?他們當兄長的疼妹妹,便隨他們去,出不來什麽岔子。大嫂甭擔心。”黛玉笑著拍拍肚子,“小八以後就是姐姐了,不管這胎是弟弟還是妹妹,總歸該有個姐姐的樣子才好,她穩重些,我就阿彌陀佛了。”


    張大夫人叫黛玉逗笑了,看看黛玉的肚子,笑道:“小八是咱們家的寶貝疙瘩,便是當了姐姐也一樣,合該讓那些小子們小心著。”惋惜的在心裏歎口氣,黛玉的這一胎已有老道的太醫說過了,是個男胎,看來他們家想再要個小玲瓏是不能夠了。


    張家大夫人盤算著,她生了兩個兒子,老二家的生了三個,她們歲數都大了,也不指望著再生女孩兒了,全家就這個小弟妹最有望了,別說她還生了小八這個小嬌嬌出來,等她生了這一胎,好生補一補,興許還能給老張家再添個小嬌嬌呢?


    這般想著,張家大夫人看黛玉的眼神更熾熱了——小嬌嬌誰嫌多呀?小八寶貝兒眼見著都六歲了,想著過幾年就要定人家這心裏就火辣辣的不好受……弟妹再努力一把,興許她們膝前還能再有個軟軟糯糯的小嬌嬌再陪幾年呢……


    山頂菊花開的正旺,對著這極致的美景,黛玉再也不會有機會寫出“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的詩句來。反而是孤標傲世相攜手,時時皆有解語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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