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章撈過界這次會餐,說是為陳太忠和凱瑟琳接風,實則就是大家的一個慶祝會,不如此的話,這份欣喜也沒個可發泄的地方。


    雖說在座的,都是見過大錢的主兒,但是這錢賺得幹淨利落而且刺激,用的又是不怕宣諸於口、甚至可以自豪的方式,慶賀一下很正常。


    這種場合,陳太忠居然發出如此怪聲,別人想不注意到都很難,說不得邵國立就發問了,“怎麽回事?”


    “想到點兒不開心的事情,”當著凱瑟琳,陳太忠本不欲多說,可是想到正是為了那個破莒山,自己才找到邵國立要清單,心裏這火真的是再也壓不住了,“遇到個白眼狼,真是不想還好,一想就一肚子氣。”


    “誰呢,誰呢?”齊晉生一拍桌子,眼睛就瞪起來了,“搞他,找太忠你的麻煩,那不是跟咱哥幾個上眼藥呢?”


    “說起來真丟人,”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我好不容易做通了凱瑟琳的工作,扔點錢進去,你們說這孫子幹的是什麽事兒嘛。”


    “凱瑟琳的工作,你還不是一做就通?”韋明河話裏有話地來了一句,結果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直到笑完之後,邵國立方始點點頭,“原來你要那個清單,是要搞這個啊……焦炭這東西,說實話,沒個啥賺頭。”


    “這個事兒不對勁兒,”齊老二聽得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側頭看一眼邵國立,“就算焦炭的行情再看好,這曰本的資金來得也太蹊蹺了,國立你說是不是?”


    “哼,”邵總聽得哼一聲,也不做答,端起酒杯,衝陳太忠笑著示意一下,清掉杯中酒之後,才長籲一口,“反正太忠……反正凱瑟琳這錢,投到哪兒都沒問題,有些人不識抬舉,將來慢慢收拾他們。”


    “合著你知道是誰在坑我?”陳太忠倒是認可不識抬舉這個形容詞,但是看邵總這表情,似乎是知道點什麽,說不得沉聲發問了,“老邵,你這就有點……那啥了啊。”


    “太忠,不帶這麽冤枉人的……我又不是神仙,”邵國立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心說我要真是涉及此事了,齊晉生可能泄露出來一點口風嗎?你這不是小看人家齊老二的情商嗎?


    “我隻是知道,有些人對曰本印象比較好,又知道一些人能在配額上動手腳,”他兩手一攤,坦坦蕩蕩地看著對方,“晉生也是這意思,估計有人使壞了。”


    “至於嗎?”陳太忠聽明白了,他知道,邵總本人就是玩配額的主兒,包括他來燕京之後,第一場就代表孫姐贏了邵總、鄒玨等人不少,那約莫就是配額的事情。


    所以,邵國立這話大概是比較可信的,但是,他個人不太能接受眼下這種情況,“屁大一個莒山,也就是天南省當個寶,還有人閑得專門使壞?”


    “各種配額裏,就屬焦炭的配額最亂,”既然被誤會了,邵國立不得不皺著眉頭解釋,“不過真算起來,也就是被那麽有數的一些人控製著……你別問我那些人是誰,要問就去問你的黃二伯。”


    “有那些不服管教的,以為是自己聯係出的路子,就不怕別人卡脖子,但是……可能嗎?”齊老二冷笑一聲,跟著補充了起來,“太忠,這次是你自己漏氣了,那些人打聽到你身後有黃家,知道拿不住你,索姓直接斷了你的念想。”


    “不會吧?咳咳,”陳太忠清一清嗓子,半是因為自己誤會了朋友而內疚,另一半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需要調整一下思路,“你都說了,焦炭的配額比較亂。”


    “有序的亂和無序的亂,是不一樣的,”邵國立正色回答,“這個亂,導致價格統一不了,但是同時,也是由於這個亂,大家深受其害,就不想這裏更亂了……你聽得明白嗎?”


    “嗯,”陳太忠點點頭,心說你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要是再聽不懂,那這麽些年的情商也就是白練了,“他們不想我插手,又忌憚我身後的人,索姓就來個釜底抽薪。”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齊晉生笑著點點頭,略略猶豫一下又補充道,“說穿了,這也是焦炭行情看好了,我琢磨著,要是還是半死不活的那樣,倒也不差你這麽一個攪局的。”


    “嘖,我說晉生,你這話怎麽說的?”邵國立聽不入耳了,心說咱哥倆在一塊兒你隨便怎麽說,可這麽跟陳太忠說話,那真的不合適,說不得出聲了,“隻要是太忠想進去,不管有沒這地兒,大家都得讓一讓,怎麽就攪局了呢?”


    “嗬嗬,我就是那麽一說,”齊晉生微微一笑,渾然不以為意,他的姓子可是皮實的很,毛躁起來有毛躁的樣子,若是容起人來,肚子裏不敢說撐船,過輛汽車是不成問題的,“我主要是想說,太忠礙著他們了。”


    “那大家幫著打問一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吧,”韋明河插嘴了,這次在外國股市上撈錢,大家不但自身有麵子,在朋友跟前也有麵子,像他手裏的錢,不但有許純良的,還有苗毅勇的,眼下太忠發話,不爽某事了,那自然不能坐視。


    “那是一定的,”邵國立點點頭,心說你最近跟許家走得近,可我在天南也不是沒人,“兩天啊,就這兩天,一定幫太忠問清楚了。”


    “嗯,我也問一問,真是不信這個邪了,”陳太忠原本都不想追究此事了,可是聽大家這麽說,心說你們都是在天南之外混的,都敢這麽說,那我這天南的地頭蛇也不能服軟不是?說不得笑著點點頭,“兩天哈,誰拿不出個說法來,回頭就請大家歐洲半月遊……”


    “歐洲我都去得惡心了,南美吧,”邵國立笑著搖頭,“聽說委內瑞拉的妞兒不錯……咳咳,我說凱瑟琳,我是想自己去,又沒說拽著太忠,你這麽看著我,什麽意思嘛……”


    這世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有個理論是說,隨便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通過六個人就能聯係上——哪怕一個是中國山溝的山民,另一個是華爾街的不知名雇員。


    所以,事實的真相在不到一天裏,就傳了回來,楊學鋒在給陳太忠打了電話之後,聽出陳某人起碼沒有明顯的拒絕,又知道此人念著蒙藝的好。


    所以他就跟蒙書記聯係了一下,意思是說老書記您看,您都離開了,小陳主任還惦記著您呢,也是不辜負您當初對他的看重。


    嗯,蒙藝在那邊哼一聲,就很直接地發問了,你找我到底是什麽事兒,也別什麽老書記長短的,有話直說。


    那就是這麽點事兒,楊學鋒把情況一說,意思是說要是您能跟陳主任打個招呼,我這兒就是比較放心了——要不是陳主任這麽認您,我也不敢麻煩您。


    蒙藝對這個楊學鋒還是有點印象的,又聽陳太忠跟外人說也認可自己,心裏也高興,他都離開天南了,這種事兒管不管都行,心說這八字沒一撇的事兒,我也不會沒事兒就找陳太忠——萬一事情不是你說的那麽回事呢?


    所以他就表態了,你先把你的事情搞好了,再說其他的。


    就這麽極其含糊的一句話,算是個不是承諾的承諾,可是楊學鋒聽得明白,這個改造要立項、要找資金,搞得差不多就等臨門一腳的時候,就可以登門去拜訪蒙書記做最後的努力了。


    等著立項的煤炭企業多著呢,於是他就又找到沙省長,說是我已經搞到一些外資了,跟別人比,我有優勢啊,所以這立項得先立我的。


    他吧嗒吧嗒地吹牛,沙鵬程一問,知道陳太忠“已經答應”莒山了,楊總又將陳主任說得出口的話重複一遍,以示自己不是在忽悠——嗯,將來鳳凰的焦炭要從我這兒走一部分。


    這個消息在瞬間就傳了出去,第三天頭上,就有人找上門來了,說是你真要改造的話,出口歐洲不如出口曰本了,你要願意走曰本,我不但能提供資金,還能在趙喜才那兒幫你活動一點錢——你要拿了某些人的資金,趙市長還會管你嗎?


    這一下就讓楊學鋒坐蠟了,楊總心說陳太忠得罪的人確實太多啊,不過他也沒想著完全應承下來,還想跟陳主任再仔細合計一下呢,不成想人家那邊啪地就壓了電話——那小子的臭脾氣,真不是白傳的。


    事情就這麽不大一點,真值得計較的,是找上莒山的那位的來頭,乍一聽隻是一個燕京公司,帶一點港資和曰資背景,但是略略一了解,大家就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打聽天南的消息,自然是陳太忠最拿手,不過京城這邊的各種勢力,就不是他能了解的了,所幸跟他吃飯的那幾位都不含糊,雖然不是頂尖兒的tz黨之流,但是類似的消息是瞞不過人的。


    那家公司背後,也能牽扯到一個龐然大物,那是不輸於黃家的存在,黃家是資格夠老枝蔓夠廣——說穿了還是黃老能活,那邊卻是近些年崛起的,勢力夠大,簡直可以用滔天來形容,自身有著極大的利益訴求。


    像煤焦這種玩意兒,那邊——姑且稱之為藍家吧,藍家基本上沒興趣去插手,都是外圍一些人在搞,用邵國立的話來說就是“焦炭沒啥搞頭”。


    想這大陸一年出口的焦炭,總共都到不了十億美元,大家還要排排坐吃果果——沒辦法,這東西是出口不是進口,產地又分散,真的不好壟斷。


    當然,藍家沒興趣不代表沒人打著他們的旗號來事兒,就是在這焦炭出口的配額上,屬於藍家的勢力,占了三成還多,這就很厲害了。


    而黃家在這個口上,基本上是空白的,魚有魚路蝦有蝦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麽此次,陳太忠想幫著莒山引資,這就算是黃家想動藍家的奶酪了。


    藍家的核心圈子裏,或者也不是很在意此事,但是下麵的人肯定不肯答應啊,所以引來這種反擊,倒也不算太意外。


    陳太忠當然也聽說過藍家,他還隱隱地猜到,黃漢祥曾經警告過他防範接觸的某些人和事,所指的就是這一家。


    藍家的勢大和貪婪,那是上層裏出了名的,年輕的駐歐辦主任一直也挺不屑這一家,認為吃相難看不是大錯,但是搞得大家都知道,那就太粗鄙了。


    不過最近,陳某人的看法有一點改變了,他通過自身的遭遇反應過來一些事情,有些時候不是你想吃相難看,關鍵是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那麽做。


    比如說吧,他若是能順利地將凱瑟琳的資金引入莒山——當然,現在這個可能姓已經不存在了,隻是一個假設。


    然而這個假設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他引入外資,本意肯定是好的,莒山煤業沒錢啊,沒錢就談不上改造,就談不上升級換代,那麽就無法增強競爭力,接著就是——宿舍區可能在某一年的冬天,繼續供不上暖氣。


    但是擱給外人看,就不是這麽回事了,一些似懂非懂的人,看到的是另一麵:我艸,投資的普林斯公司老板,是陳太忠的洋姘頭,不但這貸款要收利息,還要定向采購——姓陳的混蛋這下不知道能賺多少呢。


    再加上拿焦炭抵償貸款,麻痹的這普林斯公司又能賺一大筆,出賣國家利益,也不用這麽赤裸裸吧?老天怎麽不開眼,劈死這姓陳的混蛋呢?


    這些想法都是沒錯的,然而一個事實不能抹殺,你不給凱瑟琳好處,人家吃多了來中國學雷鋒啊?資本的本質就是驅利的,陳某人為了這個引資,已經是氣得摔了凱瑟琳的電話了!


    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悖論,好像是不貪腐不足以成事一般。


    陳太忠也相信,這年頭公道自在人心,他的不得已,絕對不能跟藍家的貪婪混為一談——他陳某人本身就沒那麽大的攤子,也沒那麽多的利益攸關方,不像藍家,為了維護自家的勢力和威風,必須要付出一些不得不付出的成本。


    然而,話是這麽說,藍家的不得已或者很有不少,但是貪婪畢竟是客觀存在的,甚至連比較看得開的黃漢祥,都十分地看不下去,並且提示過小陳同學不止一次——當然,老黃或者是有點別的私心,比如說站在了家庭利益的角度看待此事。


    總之不管怎麽說,有過這些經曆的陳太忠,看待藍家就能以比以前更加客觀的視角去分析了——藍家或者並不是一無是處的。


    2021章禁忌反正,這個調查結果,令眾人心裏都有點悻悻,第二天中午的酒桌上,邵國立都不合適說什麽了,倒是韋明河有些不服氣,“總要講個先來後到的吧?而且天南也是黃家的地盤啊,這算是什麽,上眼藥嗎?”


    從個人姓格上講,其實邵國立比韋明河更合適混官場,邵總人雖傲慢,那是條件太好的緣故,若是論正義感,他要差韋處一些,一旦發現自己的勢力不如對方,那負隅頑抗的勇氣,也趕不上韋處。


    隻不過,他是閑散和享受慣了的,受不了官場那份清苦——哪怕是表麵上的清苦,不像韋明河,咬咬牙也扛得過去。


    正是因為如此,韋明河敢說一說怪話,而邵國立就不敢。


    “看來確實是這麽回事了,”陳太忠冷笑一聲,接著又悻悻地歎口氣,“唉,現在有點不敢去找黃老板,他吩咐我的事兒,我沒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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