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影衛呈上來的消息,一絲凝重浮現眉頭。殷軒離不禁喃喃自語,“嵐兒,這樣的你該怎樣讓我放心。”


    如果說原來隻是被溫嵐與眾不同的秉性吸引,現在他則是深深的心疼。攤上那樣一個家庭,饒是男子也忍受不住吧。


    猶自思索,外麵有人輕敲門扉,殷軒離抬頭,“誰?”


    隻聽隨侍的婢女箐紅在門外稟報,“二爺,老太太身邊的紅袖姑娘來了,說是請您去菊香院。”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眯了眯眼睛,殷軒離心中冷笑,這倒來得迅速。收起信箋,他略整了下衣襟,抬腿向外走去。


    到了祖母的院子,不例外的,大太太也在。


    “孩兒請老太太,太太安。”殷軒離上前見禮。


    殷太夫人麵上不悅,對於殷軒離的請安並未應答,大太太看了看老太太,隻得對兒子說道,“起來吧。”


    殷軒離正身坐好,要是平常即刻會有小丫頭奉上茶來,今日卻是無人理睬,想是殷太夫人有了吩咐。


    殷軒離自知傷了祖母的心,因而也不開口,如此三人具不言語坐在屋內。


    半響,還是殷太夫人沒有忍住,“哼,你的翅膀倒是硬了,竟連長輩的話也敢忤逆不尊。也是我老婆子老了,管不得你!若非外麵傳的已是人盡皆知,你便還打算瞞我到何時?”


    “祖母言重了,隻是最近公事上忙得緊,並非孫兒有意欺瞞。而且今日即便祖母不喚孫兒前來,孫兒也是打算來向您老人家請罪來著。”


    “請罪?”殷太夫人哼了一聲,“你哪裏會有罪來!平日裏雖看你胡鬧,畢竟還有些分寸,如今卻越發離譜。阿離的心大得很,怕是偌大個殷府也看不在你的眼裏。”


    “孫兒不敢!”


    殷軒離明白這次真是將祖母氣得不輕,因而直接撩袍跪倒,隻期望祖母能息了雷霆之怒,免得氣壞了身子。


    大太太見此情景也開口勸慰道,“老太太莫要著急,若是氣壞了身子可怎麽得了,怕是讓阿離心中更加自責。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那溫家丫頭您老也見過,也曾誇其聰慧。雖說家世差了點,可如今是太後賜婚,既不能拒,不若便遂了阿離的心願吧。”


    殷太夫人聞言麵色更沉,“平素見你行事也算穩妥,今日卻怎麽聰明人說出糊塗話來。自古以來這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容得他們自己做主。況且阿離還是殷家的長子嫡孫,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當家做主的,如何能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為妻。說到底還是你為母之責,你若早給他定下一門親事,哪裏還有今日這許多事。平日裏無事你也要分一些心思在阿離身上,不要總想著阿哲。裏外都是你的兒子,省得讓人說你行事偏頗。”如此已是將矛頭轉向了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顯然沒預料到殷太夫人會如此說,因此麵色變了幾變,不過最終還是壓下心中怨氣輕聲道,“老太太說的是,是媳婦思慮不周,媳婦今後會注意的。”


    見大太太乖覺老夫人也沒了繼續的意思,接著回頭看著殷軒離。


    “阿離你告訴我,你是真的想娶那個溫嵐還是隻為了擺脫公主。如果是後者,我老婆子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要去求得太後收回懿旨。”


    看著祖母急切的目光,殷軒離卻知無法令其滿意。莫說自己已經心動,便是不為此他也不會因一己之私而毀了一個好女兒的聲譽。


    殷軒離抬頭,“祖母對孫兒的疼溺阿離全部記在心裏。若是旁的事,阿離莫不敢不從。唯獨這娶親……孫兒恐怕要讓祖母失望了,還望祖母原諒。”


    “你是真歡喜那個丫頭?要知道她的家世無法給你任何助力,將來便是你這個家主之位也……”殷太夫人看了看大太太,欲言又止。


    輕歎口氣,殷太夫人語重心長,“你可要想清楚些。”


    “阿離想得很清楚,此生非溫嵐不娶。”殷軒離叩首。


    “罷了,兒大不由娘!孫子大了更不用我老婆子擔憂。你既已想得明白,你爹娘又應允,此事便如此吧。”


    殷軒離聞言大喜,“孫兒謝過祖母。”


    “起來吧。”


    “是。”


    殷太夫人看了看大太太,說,“擇個吉日便去溫家下定吧。”


    “媳婦省得。隻是她未及笈,母親又已辭世,這婚事卻要與誰商量,總不好和親家公麵談。”


    “太太勿需為此憂慮,溫嵐有一姑母在長安,其子剛入戶部為吏,想必樂意為侄女兒操辦。”殷軒離開口。


    大太太麵上一笑,“阿離真是思慮周詳,連此事也想到了。看來是對這丫頭滿意至極。”


    “好了,別說這有的沒的。”殷太夫人將話頭打斷,“我雖不喜此樁婚事,但畢竟是太後賜婚,阿離又是長房嫡子,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省得落人話柄又讓人小瞧了去。”


    “那是自然,媳婦定將這樁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殷太夫人點頭,“如此我也累了,你們且先下去吧。”


    “孫兒扶祖母進內堂休息。”殷軒離起身。


    “我還沒老到不能動,不勞你這個大將軍動手!紅袖。”殷太夫人高聲喚道。


    “奴婢在。”紅袖應聲而入。


    “扶我進去休息。”


    “是。”


    見殷太夫人在紅袖的攙扶下走進內堂,大太太喚住將要離開的殷軒離。


    “阿離今日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殷軒離劍眉一挑,“母親不也一樣?”


    “那怎麽相同?兒是娘的心頭寶,我自然更喜上幾分。兒不知方才娘多心憂,生怕你被老太太責罰。不過老太太終是疼你,稍重的話都未曾說。這若換作旁人不早被罵個狗血噴頭了?”大太太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眯眯笑看著兒子,“不過老太太終究年紀大了,再經不起折騰,阿離今後還是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氣了吧。”


    殷軒離不置可否,“這可說不準,若這新婦進門笨手笨腳做錯事得罪了太太,亦或者是有人沒事找事鬧到老太太跟前,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太太也知道,我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向愛惜得緊,隻要旁人不覬覦,我也不會主動招惹。但若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那孩兒定是不能容忍。至於其它,不屬於孩兒孩兒也不感興趣,隨誰喜歡隻管拿去罷了。”


    大太太直聽到最後才又露出一絲笑意,“我的兒說的哪裏話來,為娘的怎麽都聽不懂。如今天色已晚,我的兒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還有你若無事也去看看阿哲,他可是日日念叨你這個兄長。”


    “孩兒會去看望四郎的。更深露重,太太也該早些休息才是。”


    說完,殷軒離邁步離開殷太夫人的菊香院。大太太回首望了一下正堂,很快也領著丫鬟走了。


    四野皆靜,蟲鳴漸起。隱隱約約內堂裏傳來一聲低語,幾不可聞。


    “她終究還是太急了。”


    因是小定,所以溫遠道還是請了妹妹溫秀芝前來主持。饒是秦月娘再受寵,他也明白不能讓一個妾出頭的道理。而且為了麵子好看,他還特意將秦月娘母女遣到了大相國寺進香,而把秋意院騰了出來。隻是這樣的安排溫嵐並不領情,虛有其表的麵子功夫誰又稀罕,不過哄人爾。可到底不好與溫遠道正麵衝突,隻說萬一改了格局怕與胎兒無益,這才消了溫遠道的狐疑。


    溫府熱鬧風光且先不說,單表一下秦月娘溫芷這裏。兩人離家之時並不知溫遠道這許多安排,到了大相國寺也是十分高興。


    都說大相國寺的神祗非常靈驗,兼是皇家寺廟,因此香火很勝。


    如今秦月娘和溫芷並排跪在佛龕下,虔誠祈禱。


    “無上佛祖保佑,信女溫芷叩拜敬上。聽聞佛祖大愛於天下,悉眾生疾苦。今信女有一事相求,還望佛祖成全……”


    這邊溫芷口中念念有詞,外麵嘻嘻哈哈笑著走進幾個人來。為首一個女子,穿的是北地胡服,高鼻大眼,卻與眾人不同。


    “這便是大相國寺嗎?說什麽皇家寺廟器宇非凡,依我看不過如此。無非是占地廣了些,泥胎多了些,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若雅的聲音很高,說的又是些大不敬的話,因此惹得眾人不快。


    “公主!”一旁的婢女桑珠使勁拉了拉自己主子的袖子,“不可以這麽無理的啦。喏,你看……”說著朝一旁呶了呶嘴。


    若雅公主瞪了秦月娘和溫芷一眼,“看什麽看,小心本公主將你們的眼睛挖出來!”


    早就聽聞吐穀渾的若雅吉吉格公主脾氣暴躁,如今看來果不其然。溫芷最近與嘉凝公主走得很近,經常出入宮闈,對其並不陌生。隻是礙於地位,沒有什麽可以交談的機會罷了。誰曾想今日倒給了她一個絕好的機會,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溫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今日是你的小定之期麽,本姑娘就讓你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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