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帝都行之十八


    殿試之後得聖上召見,絕對不是壞事啊!


    沈素大喜道,“阿念必在前十之列。”又叮囑阿念好生準備,一定要搏個好名次。要知道,前十也是不一樣的,狀元榜眼探花,這是一榜三甲,向來人人誇耀。第四名便出了一榜,為二榜傳臚了。再從第五名到第十名,與尋常二榜進士無異。既已到這一步,還是能搏個好名次便要搏個好名次的。


    阿念也是悉心備考,他不是那種老皇帝你打我家子衿姐姐主意,我一輩子不給你打工的想法。阿念的想法是,定要讓老皇帝瞧瞧他的氣度他的學識他的相貌他的年齡,然後,證明他家子衿姐姐何等的有眼光!當然,這是不是有可能讓老皇帝嫉而生恨滅了他,就不在阿念的考慮當中了。


    好在,阿念運氣不錯。


    老皇帝不是昏庸之君,不然,如果真要對何子衿如何如何,也等不到現在了。其實,便是阿念在前十之列,也不是老皇帝授意什麽的。這都是太子與副主考等人一並選出的前十名,老皇帝見有個叫江念的,再看看學籍年紀,也就知道是誰了。江念在前十之列,老皇帝依例宣召罷了。至於有沒有私人心思,這誰知道呢?


    當天,前十名的貢生依舊是穿著襴衫進宮,等著陛下宣召。


    阿念悄悄打量諸人,見除了他之外,最年輕的也二十幾歲的樣子,就是論模樣,也沒有再比阿念好的了。阿念就稍稍放了心,不過,也尤其的再拔了拔腰,然後,慶幸自己這些年,每天早起煆練身體,晚上堅持吃夜宵,然後,這兩年長的嘎嘣嘎嘣快,他雖然年歲在十人裏是最小的,個子卻不是最矮的,阿念心下很是高興。


    阿念胡思亂想著,十人排了兩列,跟著內侍進了禦書房,進去不能抬頭,先是給皇帝陛下磕頭請安,待內侍叫起後,方得起。


    禦書房並非老皇帝一人,一畔還有幾位大人在旁站著。老皇帝道,“你們文章都不錯,朕難以擇之,不如這樣,朕再出一題,你們試答一二。”


    這十人既得陛下宣召,便知自己是在前十之列,自然都是有學識的人。這幾人也都為禦前對答做了準備,據說以前就是做首詩說說話啥的,從沒有再出題目叫立答的啊。


    幾人緊張著還沒反應過來,內侍已搬來桌椅取來筆墨,阿念沉了心細聽,老皇帝出完題,有內點了根計時香,老皇帝道,“一柱香的時間。”


    雖則大家覺著這回的題目難了些,但也知道皇帝陛下這是要考大家的捷才的,都靜心作答起來。這些人都是念書念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三十幾年的,倚馬千言說來也不是吹牛。隻是,這一柱香內要答完皇帝陛下的題目,也委實不易。要知道,春闈第一考會試是九天,第二考殿試是一天,怎麽到禦前這一考就成一柱香了?


    待得一柱香後,陛下親自評卷,還道,“太子也看看。”


    當下便商量出了名次,狀元是直隸府人氏,姓段。榜眼與探花之位,老皇帝猶豫了會兒道,“兩卷難分伯仲,隻是探花自來要相貌俊俏些方好,江念你年紀小,人也生得好相貌,便居探花吧。”榜眼給了姓荀的貢生,然後,接下來定了傳臚與後麵五人的名次。


    麵試就此結束。


    老皇帝將人都打發了,獨留下阿念。老皇帝呷口茶道,“探花文采人物都好,朕有一愛女,正當妙齡,許與探花如何?”


    阿念心下一沉,便知不好,心說老皇帝這是要棒打鴛鴦,拆散我跟子衿姐姐吧!?阿念連忙躬身道,“回陛下,學生已有親事在身。”


    “不還沒成親麽。”


    “縱未成親,君子一諾,斷不能悔。何況,學生與內人青梅竹馬,再不相負的。”


    老皇帝嗬嗬兩聲,似是輕笑,又似輕哼。這兩聲一出,阿念當初麵君前做的種種心理準備,展示風度啦展示才學啦之類的事統統都忘光了,他隻覺著如千萬座巨峰壓頂,似是要將他壓成碎片砸入塵埃一般。阿念事後回想,或許這就是皇帝的天子之威吧。但現下,他可沒空做心理安慰。老皇帝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頭一般,靜寂的禦書房內,無人說話,隻聽得到阿念沉重的喘息聲,他知道,老皇帝在等他回答。


    良久,阿念方張張嘴,想說話,喉嚨卻沒發出聲音。他勉強咽了口吐沫,嘴裏卻是幹巴巴的,啥都沒有,自喉管往上燒出一股子熱辣辣的幹噪來。阿念再次張嘴,嗓子已是嘶啞了。阿念低聲道,“陛下定知學生家世。學生生父當年欣慕富貴,棄學生母親而去。學生母親想另謀生路,遂棄學生於義父撫養……”沉一沉心,阿念方繼續道,“學生,學生在自知身世之時,就對天發誓。學生這一生,定不負人,不棄人。我這一生,永遠不會像我的父母。我絕不會為了富貴,背棄我的妻子。縱拋卻功名前程,我也會先求一個坦蕩心安。”


    良久,老皇帝道,“記住你的話。”便打發阿念出了禦書房。


    阿念離開禦書房,經風一吹,方覺汗濕衣衫,不由又是心下後怕,又有些琢磨不清老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隻得一團糨糊的回家去了。


    待回了家,一家子都眼巴巴等著他呢。


    見阿念臉色有些不大好,何老娘難得善解人意的安慰他道,“別擔心,不是說隻要陛見,就是妥妥的前十名麽。前十名裏,占哪個都行!咱都不嫌啊!”這話說的,真叫江氏想翻白眼,前十名還能嫌啊?想當初自己相公春闈也沒這樣的好名次呢。


    何子衿遞了杯蜜水給阿念,問他,“可是累著了?”


    阿念一點兒不想喝蜜水,他一把摟住子衿姐姐,把頭埋在子衿姐姐肩上,一句話都不說。聞著子衿姐姐特有的皂角脂粉香,阿念才漸覺心安。何老娘可是不淡定了,揮舞著雙臂,恨不能上前把倆人拉開,何老娘大嗓門兒道,“唉呀唉呀!喜事兒還沒辦!不好這樣的!”這可真是,小孩子家,就是這樣,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在一塊兒,一點兒定力沒有!


    阿念咧嘴笑了,直起身,接了子衿姐姐手裏的蜜水,灌下大半盞,很是滋潤了一回喉嚨,卻仍是有些沙啞,道,“是探花。”


    何老娘頓時覺著喜從天降,唉喲喂,原以為三甲無望哩,不想竟是探花!何老娘頓時笑開花,連沈氏江氏沈老太太都覺著,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大好名次啊!阿念會元便高居第二名,殿試考的好,不算稀奇,可聽沈素說,曆來也不乏會試好、殿試差的,或者最後一關禦前麵試失利,失了三甲之位的。阿念雖然沒能考中榜眼,探花也是頂頂好的啊!尤其,相對榜眼,探花似乎更多了些風流瀟灑之意。


    屋裏頓時就熱鬧的喧囂起來,餘嬤嬤翠兒丸子等人也跟著給阿念喜。何老娘笑著抱怨,“探花兒多好啊!虧你一回來那樣兒,我還以為是沒考好呢?哈哈哈!唉喲,竟是探花!阿念,探花郎咧!”


    阿念笑著團團一作揖,恢複往日活潑,道,“過獎過獎。”


    一家子都歡喜的了不得,沈氏還打發小福子先把前兒預備下的鞭炮出去放一掛,熱鬧熱鬧!別人還好,街坊四鄰的聽見何家放起鞭炮來,就有門房下人過來打聽可是有什麽喜事,聽說是阿念中了探花兒。紛紛回去給主家報信兒去,不一時便有各家打發人來賀。


    陳姑丈與阿念出去接待官客,何老娘沈老太太沈氏江氏就在屋裏接待女客,故此,雖春闈榜還要明兒個貼呢,何家先熱鬧了一回。


    待得第二日春闈榜一張,阿念果然是探花郎,就是何恭何洛的名次較先時也都有前進,何恭竟是考了五十五名,何洛考到了六十八名,即便在二榜,也是極不錯的名次了。


    當然,都不能跟阿念這探花郎比。


    何涵得信兒後親自過來了一趟,給阿念何恭何洛道喜,何恭是族叔,何洛是族兄弟,自小一道長大的,關係自不必說。何涵自己買了些魚酒,也一並帶了將軍府的賀禮來,說是紀將軍江奶奶知道何家這次中了三人,都極高興。待得何家擺酒那日,定親來吃酒。


    何老娘聽了,愈了歡喜。將軍府如此給麵子還在其次,主要是,自家孩子有出息啊!


    因何家這次春闈大豐收,連街坊四鄰也沒少過來,先時彼此來往,其實多有看沈素的麵子。主要是,人家都是官宦之家,何家一平民,身份上便不對等。如今何家除了何恭阿念這對翁婿,族中子弟何洛也中了進士,且名次極佳,有些眼力的都能明白,何家這是一腳踏入官宦門檻兒了,這時候不多來走動,便是傻瓜了。說來,何家來來往往的,被打聽最多的人倒不是阿念探花,更不是何恭這拉家帶口的,而是阿洛這光棍,凡是聽說阿洛還單著沒定親的,必要打聽一下他家裏情形。每逢此時,何老娘便少不得替阿洛吹噓一回。把阿洛吹的,阿洛自己聽著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還私下勸何老娘稍謙虛些,何老娘道,“你念書的人哪裏懂這親事上的事,這還叫吹?你沒見過媒人說話哩,我這已是謙虛啦!”


    阿洛:……


    何老娘除了接待過來賀喜的女眷,她這些天也沒少忙活,都打聽清楚了,前三甲朝廷還發衣裳哩,介時還要騎著高頭大馬的去街上讓人誇耀,人稱天街誇官。何老娘與家裏人道,“是在朱雀大街誒!就是咱們來的時候,那條最寬最寬的街!天哪!我每次出門經朱雀街,都覺著那街比咱們所有的街加起來都寬!”


    沈氏笑,“咱們縣的正街,也就兩輛馬車並行罷了。朱雀街可是十六輛馬車並行的。我不愛走那街,每次出門都遇著貴人出行,前有儀仗後有隨從,咱們讓道就要讓好久。”


    何老娘吊著眼睛道,“那是因你是給貴人讓道的,你要是成了被讓道的貴人,就喜歡走啦!”說的沈氏一樂。


    何老娘把打聽來的事兒跟家裏人念叨,道,“還發衣裳,當天三甲穿的衣裳是朝廷發的官服!咱阿念這會兒就有官兒了,七品編修,比咱縣太爺也隻高不低啊!”又對自家丫頭道,“待阿念忙完了,就把你們的事兒給辦了。”說著,頗是嫉妒的嘀咕一句,“丫頭,你有福誒,你馬上就是誥命啦!”


    何子衿道,“阿念才十五,著什麽急辦親事啊。怎麽也要等他十六七才好。”


    “你個傻蛋!”何老娘顧不得嫉妒自家丫頭片子馬上就要是誥命的事了,與她道,“自從阿念中了探花,這些天打聽他親事的沒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咱好容易占了先,還不得先把事做實了。”


    “不行不行,阿念還小呢。”


    “小什麽,十五六的大小夥子了!”何老娘看自家丫頭片子該機伶的時候反犯了傻,真個急的要命,眼裏就要噴火。沈氏倒是不急,緩緩跟閨女說,“阿念私下跟你爹商量過好幾回了,還央你舅舅過來說呢。他這剛中了探花,再把你們的事辦了,豈不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麽。”


    “是啊是啊!”何老娘顯然算數也學的不錯,跟著道,“再加上你爹也中了進士,你娘還懷了身子,這加起來就是四喜。”


    何子衿嘀咕道,“正好做個四喜丸子來吃咧。”


    “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


    何子衿決定私下同阿念談談,阿念早做足準備了。別看他較子衿姐姐小兩歲,還是封建社會原住民,沒有子衿姐姐的開掛人生,可這人的心眼兒啊,不在於穿不穿掛不掛的,甚至不在於年紀有多大。阿念自小就心眼兒多,子衿姐姐拿年紀的事一說,阿念就把當天陛見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子衿姐姐說了。


    子衿姐姐嚇一跳,問他道,“當天怎麽不說?我說你那天回家那麽反常呢。”


    “祖母這把年紀,嶽母又有身子,我要說了,不得嚇著她們。我就想著,咱還是先把事兒辦了。”阿念兩隻眼睛裏滿是懇切,子衿姐姐把阿念陛見那事又想了一回,笑道,“陛下那是嚇你呢,他就五位公主,哪裏有第六個女兒,最小的五公主也早嫁了的。”


    阿念道,“那也得以防萬一啊,我擔心的很,吃不下睡不下的。”


    子衿姐姐取笑,“誰中午吃了兩碗飯哪。”


    阿念一臉憂愁樣,話也不說了,就眼巴巴的望著子衿姐姐。子衿姐姐想到老皇帝恐嚇阿念的事也有些鬱悶,道,“先辦事,待你過了十六歲,咱們再圓房。”


    阿念一聽圓房啥的,不禁有些羞,連忙道,“都聽子衿姐姐的,我就是想先把跟子衿姐姐的名分定下來,咱們成了親,什麽都聽子衿姐姐的。”


    子衿姐姐便也對親事沒什麽意見了。


    先成親也好,省得老皇帝再出幺蛾子。


    何老娘私下跟兒媳婦嘀咕,道,“咱丫頭瞧著機伶,其實像我,是個心實的,看,咱們怎麽說她都不樂意,阿念一說,她就樂意了。”


    沈氏笑道,“他們倆商量妥了也好。阿念是咱們看著長大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這事要不是阿念先提,我也沒想這麽早給他們辦。”雖然近來打聽阿念是否未婚的人多了些。但沈氏也自信自家閨女足夠出挑,她並不如婆婆這樣著急,生怕阿念會跑了啥的。要阿念真是個會變心的,成親前變心,總比成親後變心的好。誰曉得,她還沒急,阿念倒先急著辦親事。沈氏心下很是滿意,覺著阿念是個本分的孩子,縱中了探花,也依舊對她閨女像以前一樣,不是那等略有出息便不知東南西北的貨色。起碼,比阿念那個爹強百倍,當年棄了阿念母子,如今又怎樣?家裏孩子可有一個有阿念這樣的出息?沈氏就不信,難道守著元配嫡子,以後就沒前程了?難道個頂個當官的都有靠山有背景不成?再退一步講,縱官場沒助力沒前程,便是守著進士功名回家種田,也是碧水縣一等一的人家!她弟弟沈素也是進士,當初來帝都還是租朝廷的便宜房子過活,現下難道過的就差了!無非就是給忘恩負義尋個理由罷了。


    阿念不似其父母,沈氏表示很放心。


    兩人的親事就這麽定了,因近來事忙,索性等阿念這探花的事兒差不多了,家裏擺過酒席,款待過街坊親朋的,再去算日子不遲。


    何老娘把章呈都定下來了,眼下先是天官誇街的事兒,何老娘道,“阿念遊街的時候,咱一家都去看啊!我讓小福子去朱雀街最好的茶樓君子樓包了二樓臨窗的位子,咱們去瞧阿念去!”


    何子衿糾正,“祖母,那叫誇街,不叫遊街,犯人才是遊街呢。”


    “甭管什麽街吧,反正到時咱一家子都去,叫上你外祖母你舅媽他們,一道去!”何老娘把事兒定下來了。


    何子衿問,“君子樓的包間很貴吧?”


    “還成!早半月前我就讓小福子定下來啦!”提及此事,何老娘頗有些得意,認為自己有先見之明。


    何子衿心下一算日子,道,“那會兒剛出了會試榜吧?您老真有先見之明。”


    “那是!”何老娘沒說是陳姑丈給她提的醒,會試榜一出,陳姑丈就同何老娘把事商量妥了,何老娘還在擔心家裏孩子的名次,陳姑丈勸她道,“孩子們總歸都是進士,聽說那一日熱鬧的了不得,咱們去瞧瞧,也當開了眼界,以後說與子子孫孫,好讓他們上進。”然後,陳姑丈提出這事兒必要他請客才是。何老娘拿眼一翻陳姑丈,道,“我自家喜事,幹嘛要你出銀子!老娘有的是銀子錢!”硬是自己拿的私房銀子,孩子們有出息,叫她傾家她也情願。


    何老娘道,“還有阿冽俊哥兒阿玄阿絳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孩子們都去。”又指了小陳氏道,“阿芳,你也去,連你大哥二哥,你爹,咱們都一道。不為別個,都看看,這也隻有讀書人才有的榮耀咧!”


    何老娘說起來,唯有一樣遺憾,道,“就是那短命鬼死的早了,早就看他無福,不然,若活到今兒個,該有多高興!”


    何老娘感慨了一回自己早死的老頭子,何子衿道,“虧得有祖父在地下保佑著咱家,不然,咱家哪得這般順順利利的呢。”


    何老娘認真點頭,“這也是!”當天晚上又打發兒子,叫去給老頭子牌位前又燒了回香。近些天來,因家裏喜事多,何祖父可是沒少吃家裏的香火,想來在地下日子也是過得滋潤的。


    因阿念是探花,故此,在天街誇官前,阿念先穿上了探花郎的大紅衣裳,官帽一側簪一枝彩花,給何老娘看。把何老娘喜的,隻覺著兩隻眼睛看不夠。這衣裳這花兒都是朝廷發的,精致的了不得,阿念簪的是彩花,聽說狀元郎用的是金質銀引的簪花,又不知是何等模樣啦!但隻看阿念這一身的俊俏風流,何老娘不信還有人能穿的比阿念更好,心下亦愈發覺著自家丫頭片子有福。想著丫頭片子這般運道,要是媳婦再給生個小孫女,能有丫頭片子的運道,也是不錯的。


    這麽想著,何老娘就轉過頭對沈氏道,“生個丫頭也挺好。”


    沈氏一時都不知要怎麽接話了,何子衿笑,“祖母,您這今兒叫我娘生兒子,明兒叫我娘生閨女的。我看,幹脆生龍鳳胎吧,兒女雙全。”


    何老娘樂的合不攏嘴,笑道,“好丫頭,也學會說話了。”又誇何子衿,“你這輩子,就今兒說話叫我高興。”


    何子衿表示,“您這話可真叫我不高興。”


    何老娘才不管何子衿高興不高興,她看不夠阿念這一身,還問自己倆大孫子,“你們阿念哥這身兒俊不?”阿念給誇的臉都紅了。


    阿冽直說好看,還能阿念哥商量,“阿念哥,待你今兒穿過了,明兒給我穿一穿成不?”


    阿念與阿冽一道長大,親兄弟一般,很是大方。更因跟子衿姐姐親事就在眼前了,阿念人逢喜事,好說話的很,笑道,“這有什麽不成的,現下給你試都行。”


    何老娘平日裏拿倆孫子當活寶貝,這回卻是對大孫子道,“這話沒出息,你好生念書,以後自有你穿這衣裳的一日!”


    阿冽笑嘻嘻的應聲是,還是決定晚上就去阿念哥屋裏借衣裳臭美一回。


    俊哥兒還沒臭美的心思,他好奇的問,“不是說,阿念哥跟姐姐成親時才會穿紅麽?怎麽現在就把喜服穿出去啦!”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阿玄笑的尤為大聲,險笑破肚皮。阿冽指著阿念哥的衣裳說俊哥兒,“這不是喜服,這是探花服,你看前麵繡的這文彩,多好看。”


    阿念臉紅成個西紅柿。


    何恭一向好脾氣,給阿念解圍,笑道,“我跟阿念阿洛還有姚兄這就要去宮裏了,還得在昭德殿聽著宣讀了名次,然後,自宮裏出朱雀門,到朱雀街,這才是天街誇官呢。”


    何老娘也知道這些流程,亦擔心誤了時辰,連忙讓他們都進宮去了。


    待新科進士們去了,何家也要收拾收拾準備去茶樓裏看進士遊街,不,是誇街了。


    當天進士誇街時的場景就甭提了,何老娘若幹年後都能回憶的一絲不漏,就是在阿念誇街時有件趣事,後來還被記入野史哩。話說,阿念是個有心的孩子,知道家裏就在君子樓二樓雅間等著看他呢,故此,尤其注意行程,待到了君子樓附近,阿念就往君子樓看去,不知是哪家激動過度的女眷,還以為探花郎在看自己呢,一激動,那是鮮花玉墜扇子香包的招呼啊!然後,估計是招呼完了,抄起果碟裏的蘋果就招呼了過去,那些鮮花玉墜啥的,根本到不了阿念跟前就都掉地上了去了。蘋果不一樣啊,這東西有些個分量,而且,這人激動下很有些力量,嗖一蘋果過去,阿念幸而是自小練健身拳的人,反應亦是機敏,身子往下一矮,然後,那蘋果,啪的一聲,把狀元郎自馬上砸了下去。


    這就是當天的著名蘋果事故了。


    然後,繼蘇不語的柚子事故後,蘋果也被列入了,殺傷性水果的黑名單之一。


    阿念傍晚回家猶心有餘悸,何老娘也說,“幸虧阿念你機伶啊,要不被砸下馬,真是丟臉丟回老家嘍。”狀元被沒被砸暈,就是一時沒料到會有暗器出現,直接自馬上跌了下去。幸虧宮裏的馬溫馴啊,用何子衿的話說,也就比木馬多口氣兒罷了。所以,狀元郎沒受重傷,就是腦袋上砸出個青紫大包來,那帽側簪的金質銀引的簪花也跌壞了一枝,然後整個人灰頭土臉的帶著新科進士們走完剩下的誇街路程,連何老娘這慣常愛笑個人的,也對狀元郎次等不幸遭遇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真的是――


    丟臉啊!


    太丟臉了!


    何老娘很是同情了狀元郎一回,然後說,“你們不是說古代有一姓潘的俊郎君,每回出門都能得半車水果,都是別人砸給他的。以往沒細想,如今想來,這姓潘的俊郎君定然身手不錯的。”


    何子衿為啥得何老娘為青睞啊,主要是,她簡直就是何老娘的小知音啊,一聽何老娘這話,別人還沒明白呢,何子衿就接話道,“可不是麽,專業打鐵的。”


    “怪道!”何老娘一拍大腿,覺著自己所料不差,便做一總結,“阿冽俊哥兒,咱家雖沒鐵給你們打,你們以後早上也要好生打拳,不然以後遊街,不,誇街時,會給人從馬上砸下來的!”說得好像三甲是他老何家的囊中之物一般,尤其何恭這一向謙虛好性子的聽了,覺著臉都要給他老娘羞紅了。


    阿念這天街誇官的事結事,接著何恭阿洛姚進士又參加了庶吉士的考試,姚進士沒考中庶吉士,準備謀個實缺。何恭阿洛都不錯,進了翰林做庶吉士。


    待庶吉士的事兒定了,便是諸進士漫長的倆月假期,這倆月,可以稱為衣錦還鄉假。許多進士這會兒還鄉,那必是春風得意,榮耀非常啊。


    何老娘原也極想回去顯擺的,要是回鄉,她保準要擺半月的流水席,可她家在帝都還有生意,實在忙,分身乏術啊!再說一家子都在帝都,也沒啥好回去的。


    你說什麽生意?


    就是何老娘與新科探花郎那書的生意啊!


    怎麽,你不知道?


    唉喲喂,現下帝都大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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