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凝在自己房內已是窮盡了一切可以試的解毒方式,卻全然無用。


    她推斷是許宣在此毒上又做了什麽變化,而她尚且不知。隻能滿頭是汗地坐在桌旁,強撐著為自己切脈,隨即神色更是慌張:“再過片刻,毒性便會蝕盡血脈,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屆時想要再行醫治都沒有辦法了。”


    她又複在桌上心慌意亂地翻弄著各式丹藥。


    此時房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宋師兄的聲音已然來到:“大小姐!”


    冷凝神情冷冽地抬頭,衝門外威嚴喊道:“不許進來!”


    宋師兄和斷流二人急急停在門外。


    宋師兄麵露焦急,壓低聲音問道:“師妹,你眼下可還好?毒發至何處?服了什麽藥?”


    斷流則是冷聲說:“宮上是兩宗出身,精通毒經,既是用毒,哪裏能輕易化解。大小姐,斷流無理了!”


    斷流抬手便要推開房門,冷凝身子雖漸漸僵硬,仍是艱難開口,厲聲嗬斥:“誰敢!”她平複了下氣息,再度字字冷冽地說,“這是師兄給我的考驗,我不會認輸!”


    宋師兄憂心不已,轉頭對斷流道:“我聽大小姐聲音,氣息已經不穩,想必是毒性漸入肺經所致……如此看來,時間不多了。”


    房內,冷凝艱難撐著桌子,內心苦道:“我身子已經漸僵,待到毒發,連呼吸也無法繼續。這樣痛苦的死法,我絕對不要……”說著,她便是準備起身,想去地火處參悟毒經,卻發現半身已經麻木,經不住跌倒在地……


    桌上的瓶罐落地,發出“砰砰”脆響。


    宋師兄再不猶豫,不顧身邊的斷流,帶頭衝入屋內。


    隻見冷凝躺在地上,圓睜雙眸,唯有手指還能動彈,地麵滿是碎片與丹藥散落,一片狼藉。


    許宣將所有東西整理完畢,便開始在藥師宮內自在地晃悠,清風跟在他身後,泫然欲泣。


    許宣不免出聲諷他:“離開藥師宮,咱們還能再見麵,哭喪個臉做什麽?”


    清風抽噎兩聲:“宮上,你一定是嚇唬我對不對?”


    許宣失笑,接著向前行去,清風神色委屈地跟上,忍不住再問:“宮上,這次為何對大小姐下那麽重的手,難道隻是為了測試?”


    許宣挑了挑眉:“怎麽,兩宗之人可診出了結果?”


    清風扁著嘴搖頭“三個時辰都過去了,大小姐已經不能動彈。兩宗之人各自研究,但始終沒有對策。”


    許宣淡淡一笑:“不用急,還有時間。”


    清風眼珠子一轉,神秘兮兮地湊近許宣,討好地問:“宮上,是不是能給些提示?”


    許宣不由再度失笑,屈指輕敲了下他腦門:“怎麽,你也想做宮上?”


    清風吃痛,捂住額頭後退兩步:“我就是擔心大小姐!清風不明白,宮上這次怎會如此狠心,竟讓大小姐來受苦。”


    許宣沉默一瞬,抬步向宮門走去,神色平靜地定聲道:“眼下的藥師宮,雖不似當初,隻是宮規未變,存世之心也不會變。人,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無論是誰。”


    清風似懂非懂地歪頭,抬首發現許宣已經走遠,忙追上:“宮上可是要去找白姑娘?上午我還見她去了地火之處呢,想來是尋宮上的。”


    許宣內心一喜,唇角剛要往上翹便硬生生忍住,裝作毫無波瀾的樣子,說:“我不會見她的,就算她是來道歉,也不見。”


    清風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但方才見白姑娘一臉落寞,想來心中應是難過極了的,就是不知所為何事……宮上,她為什麽要跟你道歉啊?”


    許宣停在耳中,嘴角又複不聽話地要往上揚,清了清嗓子,他高傲地對清風說:“正好我要去地火抄寫毒經,你帶好筆墨。”說罷,趕緊掉頭朝著地火走去。


    白夭夭伸手在地火的石壁上感受靈氣,眉頭卻越皺越緊:“果然如此,地脈中的靈氣一絲不存,已有枯竭之勢。此處地脈靈力綿長,非常人可以吸取,饕餮沒有這樣的本事,會是誰!”


    小青忙回憶著道:“齊霄說,是擁有貪狼命格的人……”


    白夭夭眼神一跳:“貪狼……”


    許宣同清風進入山洞,許宣一看到白夭夭,趕緊從清風手中搶過紙筆,裝模作樣地抬頭凝視著壁畫。


    小青悄聲提醒白夭夭:“姐姐,許宣來了。”


    許宣隻顧看壁畫,直到走到與白夭夭幾步之距時,才抬首佯裝偶遇,不發一言,高傲的望著白夭夭。


    白夭夭看了他一眼,淡淡對小青說:“我們走。”說罷,便是徑直無言地從許宣身旁走過。


    背著書袋的清風熱情招呼她:“白姑娘這就要走嗎?”


    白夭夭微笑頷首:“我的事已辦完了。”


    眼見她款款離去,清風忽然明悟,一拍手便道:“我明白了!宮上,白姑娘不是來找你的!”


    許宣嘴角抽動,打斷清風:“抄你的經書!”說罷,便大步追上白夭夭。


    在山洞口,他終於將她一把拉住,兩人在傍晚的霞光中對視著,誰都沒有開口,許宣神情漸漸便是有些落寞。


    半晌,白夭夭收回目光轉身離開,許宣身形一動,再度拉住了她的手臂。白夭夭闔上雙眸,卻是不肯回頭。


    許宣愣了一瞬,才啞聲問:“你怨我?”


    白夭夭冷冷回問:“我不該怨你嗎?”


    許宣追問:“你因何怨我?”


    白夭夭冷笑一聲:“許宣,難道在你心中,所有的事情,你都是對的?”


    許宣聞言,收回了手,白夭夭疑惑著回眸,隻見他麵容漸冷,聲音也似是淬過寒冰一般:“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原諒別人。倘若你瞧不清真相,那便是不懂我。”


    說罷,他率先轉身離去。


    白夭夭看著他背影,咬了咬嘴唇,也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許宣停住腳步,輕聲歎了句:“連你,竟然也不懂我……”


    白夭夭腳下一滯,兩人誰都沒有回頭。


    這時清風從洞中追出來,手中捧著空白紙卷,嬉笑道:“宮上,你果然是為了白姑娘,故意來這裏的!


    許宣冷冷側眸,瞪向得意洋洋的清風:“閉嘴,回去抄十遍書。”


    說罷,許宣終是再無遲疑地大步離去,留下呆若木雞的清風,苦著張臉盯著手裏的紙卷,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2


    房中的沙漏快要流逝完畢,冷凝連眼珠子轉動都成了困難,她僵在床上,直直望著房門外,眼眶中不住往下滴落淚水,而就在淚眼朦朧間,她恍惚看到了許宣的身影。


    許宣冷冷注視著她,冷凝用最低的聲音慘笑著說:“師兄果然厲害,兩宗弟子,加上我,都無法化解你下的毒。若是師兄想看著我死,冷凝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許宣歎息一聲:“你不會死的。”


    冷凝不免有些激動,聲音嘶啞地說:“你不會丟下我的,你隻是嚇唬我的,對不對?”


    許宣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的苦心。”


    話音剛落,宋師兄與斷流已是急急來到。宋師兄上前一步,扶起冷凝,將她抱在懷中,冷凝大口喘氣,期待地問他:“解藥呢?”


    宋師兄慚愧又痛苦地搖了搖頭,冷凝長長地閉上眼睛,再複睜開時,已是絕望之色。


    沙漏內,沙子全部流逝幹淨。


    冷凝看著沙漏,心頭忽然一抽,帶動指尖輕微顫動,轉瞬間,她居然能夠自由動彈……


    冷凝坐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臂,愕然看向眾人。


    宋師兄與斷流對視一眼,也是不解,前者起身,向許宣拱手道:“還請宮上賜教!”


    許宣神色平靜如常,淡淡說:“我未曾給冷凝下毒,隻是讓她吃下了化清散。”


    斷流不信:“化清散可清除體內餘毒,但絕不會有這樣嚴重的反應!”


    “是藥三分毒,”許宣輕輕揚起唇角,“你們誤以為她所中的毒與紅芯相同,給她服下了解藥。二者並發起來,便會如此。”


    冷凝不解追問:“那起先,我體內劇痛,頭暈眼花又是如何?”


    許宣目光冰涼生疏地看著她,唇邊偏又揚了些許:“這幾日,你接觸毒物太多,我為你化去,難道不好嗎?”


    冷凝神色幾變,推開眾人,站在許宣麵前,顫抖道:“師兄,你可是在罰我?”


    許宣稀鬆平常地反問:“十二個時辰已過,你雖技不如人,可眼下毫無病痛,我罰你什麽?”


    宋師兄眼見冷凝眼眶通紅,已是泫然欲泣,便向著許宣深深一揖:“宮上,起先我與斷流各自為營,為救大小姐才團結一致,分管查毒與研藥,原來方向竟從一開始就錯了。望聞問切,是明決宗之事,此次失敗,是我的不對。”


    斷流搖頭,也是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我常年醉心此道,竟也未曾看破,實乃學藝不精。”


    許宣見狀,唇邊笑意終於真切了些許:“我為宮上三載有餘,未能成就何等功業,隻琢磨透了一件事。唯有兩宗通力合作,才能使藥師宮長久……這是我離去前,教給你們的最後一件事,”許宣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冷凝身上,冷凝不免微微一顫。


    “而冷凝……毒就在她身上,她卻不能洞悉一切,實無資格坐上宮上之位。”


    房中眾人嘩然,宋師兄與斷流齊齊皺眉,眼下二人放下對名利的追逐,竟是爭相欲為冷凝說話。


    斷流當先說道:“老宮主唯有大小姐一女,此事,還請您三思。”


    許宣看向他,隨即自諷一笑:“我已是將離之人,藥師宮是要還於眾弟子手中的。此事,你們自己心中定有答案。”


    “好!我讓你走!” 宋師兄還欲再勸,冷凝卻先搶過了話頭。她緊盯著許宣,目光懾人,有恨有怨,“隻是你應該知道,離開的代價!”


    “我自然知道,”許宣點頭,毫不介懷地道,“迷霧之橋入口處等你。”


    冷凝眼見他決絕而去的孤高背影,手指在掌心掐出了道道血痕。


    宋師兄等人本是一路追隨,終是在迷霧之前入口前攔住許宣去路。


    眾弟子齊聲道:“請宮上三思!”


    許宣冷冷一拂袖:“讓開。”


    宋師兄苦口婆心道:“宮上,你該知道離開藥師宮要付出什麽代價,萬萬不可啊……”


    許宣斷掉他的話,不容拒絕地說:“那你也該明白,我做過的決定,絕無轉圜的餘地。”


    清風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宮上……你難道不惦念這些年的情分。”


    許宣決然道:“從今日起,冷凝代管藥師宮,直至你們選出新的宮上。”


    “師兄說得對,藥師宮由我來代領。”冷凝一身黑衣,走過人群,身後一小弟子手中茶盤上,立著一隻小小的酒杯。


    清風驚道:“大小姐,你?”


    宋師兄更是著急跺腳:“師妹,使不得!”


    冷凝不看他二人,隻抬首望向許宣,冷聲說道:“師兄,你既然決定離開,就要按藥師宮的規矩走。”


    許宣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送我。”


    冷凝從茶盤上舉起那隻酒杯,緩聲說:“自藥師宮立宮以來,但凡叛出者,都要飲下毒酒,經迷霧之橋出穀。毒酒一杯,寓意與藥師宮恩斷義絕;過了迷霧之橋,便再無回頭之日。”


    宋師兄擋在冷凝前麵,厲聲說道:“你不要胡來,藥師宮自立宮以來,還從未有人活著走出去的,宮上連武功都不會,你這是逼他死。”


    冷凝緩緩推開宋師兄,將手中酒杯往許宣處多送了寸許,望著他道:“你還是執意要走?”


    “藥師宮門規森嚴,怕的就是有心懷叵測之徒,偷習醫術出穀危害武林。我既要走,就要走得讓人心服口服。”許宣徐聲說罷,接過冷凝手中的毒酒,抬手,便是一飲而盡。


    清風同宋師兄齊聲疾呼:“宮上!”卻是阻攔未及。


    許宣泠然說道:“從此之後我不再是你們的宮上,與藥師宮再無任何瓜葛。”


    眾人神情各異,眼睜睜看著他踏上迷霧之橋。


    3


    白夭夭將自己蜷在榻上,回憶自己同許宣的點點滴滴。


    但凡想到許宣在地火前所說的話,便是心如刀割……


    難道她做錯了嗎?


    明明是他硬要為冷凝頂罪,棄她於不顧在先;隨後聽聞冷凝一命償一命後對她怒吼發脾氣在中;顯然覺得人妖殊途,不分黑白對錯在後……


    她怎可不氣?


    可當他說出她竟也不懂他的那一刻,白夭夭如被萬箭穿心,痛的她幾乎不能呼吸,恨不得立刻回身抱住他,好讓他不那麽孤獨……


    畢竟他自小知道自己天煞孤星,已經狠絕地在心口築了一圈藩籬,她不是想要跨過那些藩籬去擁抱他,好讓他不那麽孤獨的嗎?為何竟是先放棄了……


    可是……若他真的是個是非不分之人,難道她也要跟著他不講對錯?


    白夭夭痛苦地抱著頭,隻覺自己就快被一分為二,幾乎是要炸了……


    小青匆匆跑進府內,喚道:“小白,發生大事了!”


    白夭夭意興闌珊地瞄她一眼:“大事?我沒興趣知道。”


    小青跺了跺腳:“許宣要離開藥師宮了,他不做宮上啦!”


    白夭夭大驚失色:“什麽?他……竟然舍了他最重視的藥師宮! ”


    “錦雀來報的,說是許宣先懲戒了冷凝,再辭了宮上之位,現在馬上就要經曆叛出藥師宮的考核,據說是要先喝一杯毒酒,再過什麽滿是毒瘴的迷霧之橋!兩重毒性,凡人怎麽可能受得住!怕是我這條千年的蛇都要被毒死!”


    白夭夭急不可耐地便往外衝……


    她果真誤會了他……


    白夭夭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剁死!


    小青在後麵提步就追:“等我呀,小白!我用法術帶你過去啊!你這跑要跑到什麽時候哩!”收屍怕是都晚了……當然這後半句,小青還是知道輕重,沒有說出口。


    白夭夭頓住腳步,小青追上她,抓住她手肘,便飛身而起。


    迷霧之橋上毒瘴彌漫,許宣每踏一步都似千斤重,眼前景物漸漸迷糊。


    毒性已然發作,許宣胸中翻騰,唇邊溢出血花。


    他望了望前方,吃力地邁動步伐。


    眼前橋行了尚不到一半,若他在此倒下,恐怕便是再也站不起來。 他緊捏拳頭,堅持著,踉蹌往前行進。


    迷霧之橋的出口處,清風擔憂地朝著迷霧中大喊:“宮上,宮上你在哪裏?”喊了一半又是搖頭,“不對,他讓我們別喊他宮上,那……”


    他轉頭望向冷凝,冷凝挑了眉梢,問他:“你在替他擔心?”


    清風麵容愁苦:“大小姐,你就別再跟他鬥氣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咱們在出口這兒等了這麽久,他遲遲不出現,該不會……”


    “這是師兄自己選的路,能否出宮,全看他個人。”


    冷凝麵上看不出多少擔憂之色,隻是眼神,卻一瞬不離地望著出口。


    清風又等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要往裏麵衝:“迷霧之橋內瘴氣彌漫,他走了這麽久……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冷凝冷冷喝住他:“你別忘了迷霧有毒,沒有特製的藥丸防身,任何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不求全身而退,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眼見清風要衝進橋之際,一隻手按住了清風,清風抬頭,見到白夭夭,頓時便是大喜過望:“白姑娘,太好了,你來得正好,快用法術救救他!”


    小青自告奮勇:“讓我去。”說著便是在身子四周建好了防毒的屏障。


    冷凝擋在小青麵前,目光冰涼地望著她和白夭夭,冷聲道:“師兄叛出藥師宮,今日迷霧之橋的試煉對他來說是咎由自取,即使不忍,但藥師宮規矩不能壞。怎麽,白姑娘氣勢洶洶的模樣,難道打算壞我藥師宮的門規?”


    白夭夭聽了並不生氣,隻淡然道:“小青,退下。”


    正摩拳擦掌的小青不敢置信地回望:“小白?”


    白夭夭凝眸在出口處,平靜說道:“既然這是藥師宮的規矩,依許宣的性子,就不會允許任何人出手幫他。”


    清風一驚:“什麽,白姑娘,你也不肯救他?”


    冷凝則露出滿是譏諷的笑意:“哼,師兄會走上這條路,全是托你的福。”


    “我……”白夭夭思及自身誤解了許宣之事,語氣一滯,許久後才緩而堅定地道,“他今日無論有什麽好歹,我都不會相負,隻是……他決定的事,我也絕不會阻止。旦夕禍福,我都聽他的!”


    白夭夭目光牢牢鎖住迷霧之橋,清風幾番糾結,說不出話來。冷凝麵上恨色更濃,冷冷開口:“你倒是有信心,咱們一起等!”


    白夭夭極力壓抑住自己擔心的神情。


    迷霧之橋內,許宣已是支撐不住,一腳跪倒在地。


    毒霧漂浮半空,接近地麵之處反而是沒有毒瘴。許宣努力抬起頭,發現了這一景象,他咳了幾聲,又複搖搖晃晃地站起,一眼望過去,迷霧幾乎看不見盡頭。


    他不由思索道:毒物集中在半空中,若想苟且偷生,就得跪著一路爬出去……


    許宣冷哼了一聲,麵上現出倔強與堅毅:“我許宣偏偏要站著離開。”一抹唇邊的血絲,許宣剛跨出一步,便是再度倒地,掙紮片刻,他複支撐著自己站起,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往外艱難地走。


    出口處的香爐中,最後一絲香已燒盡,香灰盡落,冷凝觀之便是淒涼一笑:“我拚盡全力替師兄洗刷冤情,可師兄偏偏選了一條死路……”


    “大小姐……”清風眼眶通紅,顫著聲音問,“宮……他難道……”


    冷凝點頭,聲音深處也是控製不住的顫抖:“已過一個時辰,他輸了。你去通知宋師兄,讓他帶上宮中弟子,去將他的屍身抬出來罷。”


    清風低頭,大哭起來。


    小青擔憂地看了眼旁邊神情恍惚的白夭夭,不忿道:“你們有沒有人性,竟然眼睜睜地……”望著出口處眨了眨眼,小青吞下剛才要喊的話,機靈地大喊,“眼睜睜地看著許宣活著走出來了! ”


    眾人回過神來,隻見朦朧的迷霧中,一個人影漸漸清晰,朝著白夭夭走來。白夭夭唇邊緩緩綻開笑顏如花,朝著他伸出手去,卻見許宣視線徑直掠過白夭夭,從她身邊平淡如常地走了過去。


    白夭夭愣在當場,回身哀道:“你可是怨我?”


    “如今,你可是懂我了?”


    許宣不曾回眸,稍停了停步子,便又提步向前,清風追上去想要扶他:“宮上,你麵色泛青,血氣上湧會加速毒性,快坐下休息一會吧。”


    許宣淡淡說道:“不必了,我沒事。”


    “怎會沒事,你先前還喝了毒酒!”


    “你放心,我說無恙就是無恙。”


    冷凝聞言,上前準備說話,許宣瞥了她一眼,抬手離去:“從今往後,我與藥師宮再無相幹。留步吧。”


    “許宣!”白夭夭衝上前大聲喚道。


    許宣卻置若罔聞,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白夭夭望著背影,心下一顫。頓了許久,她才終於提起勇氣,快速奔上前,從身後抱住他:“許宣,我錯了……對不住……”


    許宣僵硬的脊背緩緩放鬆下來,他手撫上她的,想要將她的手掰開,卻被白夭夭更緊地抱住了,她雙手交叉在一起,怎麽也不願放開。


    許宣閉了閉眸子,擋住其中已然翻騰不息的情緒,隨後他反手擦拭了下唇角,冷冷說,“白姑娘,我先找地方安頓下來,再來與你把事情說清楚,好嗎?”


    他又喚她白姑娘了?


    他不肯原諒她了嗎?


    白夭夭一怔,手上力道一鬆,便被許宣掰了開來,她欲再出聲喚他,卻凝在喉嚨,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決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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