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塵加上一夜縱情, 第二日金桂便起的晚了,好在昨兒晚上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覺。因此起床後便覺神清氣爽, 在鏡前由寶蟾給自己梳完頭後,攬鏡自照, 也覺鏡中人真是光彩照人。她又仔細換了一襲新衣裳,這才款款走出書房,卻見薛蟠迎上來笑道:“娘子,我已命人給你熱好了早飯,快來趁熱吃些,有上好的燕窩粥給你。”


    金桂便過去喝了一碗,然後漱了口, 薛蟠見她要向外走, 便問道:“可是要去哪裏?要不要我命人備車?”


    “不必了,你且去廠子裏,把那幾個貪銀子的不成器東西給我辦了。我嘛,這就去水妹妹那邊, 臨近年關, 事情又多又雜,她肚子裏懷著孩子,我們怎好讓她勞累呢,我沒回來也就罷了,如今我既然回來了,自該把事情接手,讓妹妹好好歇歇。夫君說是不是?”


    “是極是極, 還是娘子想的周到,這份兒體恤之情真真是感動人心。”薛蟠喜滋滋的笑著,知道娘子雖要慢慢圖謀,卻是不能容忍這水雲裳繼續在自己的府裏和廠子中作威作福,這就要下手斬斷她的爪牙和羽翼了。


    從水雲裳這事兒出來後,薛蟠就再沒揚眉吐氣過,這時候奉了自家娘子的命令,懷裏揣著那幾本帳,隻覺意氣風發,待金桂前腳一走,他後腳就坐了馬車,直奔廠子而去。


    且說金桂款款來到素日辦事的抱廈內,果然見水雲裳早就坐在那裏分派各種事務了,一眾媳婦和婆子們都在外麵房間裏候著,其中有幾個眼生的,卻是聚在一起站在靠門邊的地方,剩下的二十幾個,則是退後一些,聚在靠大門這裏。


    “奶奶,那些媳婦都是新奶奶給調進府裏來的,說是在忠順王府很得用的,見咱們府太亂,所以才請了來整肅,其實說穿了,飛揚跋扈倒是真的,整肅嘛,就真的未必能談上。所以家裏的管家娘子們多是不服的,您看,現如今涇渭分明著呢。可見是真受不了了。”


    杏兒扶著金桂的手,在院裏慢慢走著,一邊悄悄說給她聽。卻聽金桂笑道:“涇渭分明麽?若是從前,怕沒有這樣的情況吧?大家心裏恨著,可好漢不吃眼前虧,表麵上必定還是恭敬的,如今這是看見我回來了,知道我和這水雲裳是勢不兩立的,與其想著兩全其美兩麵討好,大概不可能,因此也隻有依靠一人,下決心和另一人斷了親熱吧。她們都是府裏的老人,這水雲裳又沒施恩,自然還是要靠著我的。不過話說回來,這女人倒也算是有手段,這麽點日子就把廠子和府裏都安插上她的人了。還不到兩個月吧?”


    杏兒點點頭,接著又笑道:“任她手段厲害又如何?還能比得上奶奶麽?我常聽人說,奶奶當日單槍匹馬,就收拾的那府裏孫姑爺服服帖帖的。連那些假扮悍匪的蒙古使團,不也是栽在了奶奶的手裏?如今一個區區的新奶奶,在奶奶眼裏算得了什麽啊?”


    金桂看了杏兒一眼,搖頭笑道:“行了,別給我拍馬屁了,咱們且進去看看。”說完施施然邁進房內,那些媳婦婆子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連忙回頭來看,一見著金桂,就宛如見了觀音菩薩一般,一下子便圍了上來。個個噓寒問暖極盡親熱之態,門邊的那幾個媳婦撇了撇嘴角扭過頭去,其中一個進了屋裏在水雲裳耳邊說了幾句,便見她擱下筆站起身來。


    “我道外麵怎麽這般熱鬧,連大家子的規矩都沒有了,原來卻是姐姐駕到,姐姐的這麵子倒當真是大的很呢。”


    金桂正和眾人說笑,就聽見水雲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抬頭一看,隻見這女人的臉上滿是笑意,然而眼裏卻是冰冷一片,然後她瞟了一眼那些管家媳婦,淡淡道:“真是些沒見過世麵的東西,便是心裏歡喜,隨你們過後怎麽去探姐姐呢,都是應該的,如今卻在這管事的地方吵吵嚷嚷,成個什麽體統?讓人笑話,這個月你們每人扣五百錢的俸祿,不重重罰一下,日後越發的不知道規矩了。”


    那些媳婦管家娘子都知道這是水雲裳心裏怨恨自己等人厚待金桂,隻是這時候有大奶奶在這裏,斷沒有自己等人理論的餘地,因一個個低頭屏吸斂氣,隻等看金桂如何鬥這新奶奶。


    卻見金桂微微一笑,正眼也不看水雲裳一下,由杏兒扶著往裏麵走,一邊淡淡道:“妹妹想要好好管家,從嚴管家,這道理是對的。不過俗話說,法理還不外乎人情呢,何況咱們這不過是個尋常府邸罷了,哪裏就成了刑部?她們看見我,親熱一番也是有限,難道因為這麽會兒功夫,就能耽誤了什麽事兒?若說讓外人看見的話,這更可笑了,非年非節的,就在這麽個辦事的抱廈裏,又能有什麽外人?還是說,妹妹始終把自己當成忠順王府的人?不肯承認是我們薛家的媳婦呢?”


    水雲裳麵色一變,連忙跟著金桂走進屋裏,冷笑道:“我知道姐姐未必容得下我,隻是這麽快就露了形跡,也實在忒急了些,我是大爺八抬大轎娶回來的,自然就是你們薛家的媳婦……”不等說完,就聽金桂仍慢悠悠道:“如此就好,既然你也是我們薛家的人,這裏便沒有外人,沒外人的時候,大家稍微輕鬆下,自在些,倒也無傷大雅,隻是不要耽誤事就行了。妹妹可能才管家,還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兒,你要是對她們過於嚴厲,讓她們每日裏把那跟弦都繃的緊緊的,反而辦事就沒了效率,不如這樣輕輕鬆鬆間就把事兒辦好了呢。”


    水雲裳咬牙道:“誰說我不善管家,我管了這些日子的家,哪一個能挑出我的錯兒?一日裏從卯時開始,一直到未時末,不知道處理了多少事。姐姐休要站著說話不腰疼,用一句話就把我這些心血都給否了,倒好像是我多沒用似的。“


    金桂仍是正眼也不瞧水雲裳,隻用手慢慢撥著手爐裏的灰,一邊笑道:“管家的辛苦我自然知道的,難道妹妹沒來的幾年,我們還都不過了不成?隻是我倒也沒辛苦到妹妹這個地步。”她假裝疑惑的看了一眼汪家娘子,那是薛府後院裏的一個管事媳婦,一邊慢慢沉吟道:“我記得那會兒,也是卯時就來辦事兒,往往辰時末就把一天的事情安排妥當了,然後還要去廠子裏看看,下午回來了,有什麽零星小事你們再和我說一聲,分派下去,也不過就是一兩刻鍾的功夫,是吧?怎麽新奶奶這裏卻要這麽長時間?”


    那汪家媳婦哪裏還有不懂金桂心思的道理,要是連這個道道兒也看不穿,也當不上管事媳婦了,因連忙賠笑著道:“可不是?奶奶記得半點兒都沒錯呢。那會子奶奶隻在這裏坐著,運籌帷幄,我們底下人都嘖嘖稱奇,想著這些事要是攤上我們啊,怎麽著還不得一天功夫才能安排明白?偏奶奶一個時辰就完事兒了。我們便私下裏說,可見這老天爺生人,真是有聰明愚笨之分的,所以我們這些愚笨的,也隻配做下人。當然了,新奶奶自是不知道要比我們玲瓏多少倍,怕是比起奶奶,倒也不會差很多,隻是新奶奶這會兒懷著身子呢,可別小看肚子裏揣著這一個,雖還不太顯出來,也著實是辛苦的。所以行事自然要萬分小心,這一加了小心,可不就慢下來了嗎?”


    “你放屁,我哪裏慢了?”汪家媳婦一番話隻把水雲裳給氣了個麵紅耳赤,差點兒連大家小姐的風度都丟光了。正要痛罵汪娘子,就聽金桂笑道:“妹妹糊塗了不是?剛剛不是你自己說的,每日裏從卯時忙到未時末嗎?這會兒卻去怪罪汪大娘做什麽?”一邊說著,又站起身,來到水雲裳麵前,麵上露出憐惜之色,搖頭道:“竟是我疏忽了,你這帶著身子,如何能經得起勞累?看看看看,這臉都瘦的尖了,身子風一吹就倒似的,這樣下去可怎麽行?萬一動了胎氣不是玩的。罷了罷了,原本我還想著偷兩天懶,再好好的歇歇。如今想想,這竟是使不得的了,眼下還有幾天就過年,正是事情多亂繁忙的時候兒,更不能勞動你。”


    因一邊說著,丹鳳眼便向兩旁瞅了一瞅,揚聲道:“誰是伺候新奶奶的?還不快扶著你們奶奶回房呢。”


    水雲裳瞪大了眼睛,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她心裏知道金桂回來,是一定要和自己爭權的,自忖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怎也沒料到,對方來了這房間,舉重若輕的看似諄諄教導,其實就是明嘲暗瘋了自己一頓,如今用這麽一個輕輕巧巧的理由,竟然就想把自己給打發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紅樓之我是悍婦我怕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上梅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上梅梢並收藏穿越紅樓之我是悍婦我怕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