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眉毛挑起, 暗道佛家有頓悟之說,難道今兒竟應在了這呆子身上?平日裏我怎麽苦口婆心恩威並立的勸說, 也都當耳旁風似的,怎的今日竟能說出這樣一番擲地有聲的話來?正驚訝間, 卻見薛蟠在地上踱了個圈子,慢慢道:“既是想做大家業,隻靠咱們現在是不行的,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咱們四大家以前便是互為依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才有當日的豐年好大雪, 珍珠如土金如鐵。隻是如今看來,雖然元妃娘娘重獲聖眷,但咱們朝中已經沒什麽過硬的靠山了。姨爹總是要致仕的,寶玉又那般痛恨八股文, 縱然聰明怕也無用。更何況, 靠人始終不如靠自己。但我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這行裏的貨,好在還有個兄弟,雖然是叔叔家的,可總比別人親,況且薛科人聰明,讀書又好, 又肯上進,叫我說,趁早兒別讓他在外麵去料理那些注定沒前途的產業,趕緊把他叫回來,明年是大比之年,就讓他在家安心好好溫習幾個月功課,秋天時考個舉人,明年好參加秋闈試試如何?”


    金桂笑道:“我覺著這主意甚好,隻是要你去和他說,我之前在家裏鬧的也有些不像了,所以大概兄弟也躲了出去,如今咱們既然和睦,何苦還讓他在外麵?就接進來,一是他能安心複習功課,二則寶琴也在賈府,他能和妹妹時常見見,咱們一家骨肉也可以團聚,何樂而不為呢?”


    薛蟠喜道:“正是這個主意,我這便去寫信叫他回來。”說完剛要起身去書房,卻被金桂拉住,聽她笑道:“這個先不必著忙,我問你一件事,你看看知不知道?”言罷見薛蟠坐下了,她才繼續道:“羅方有一個哥哥,似乎和西洋人的交情很好,又精於研究紡織機器,這事兒你聽沒聽說過?”


    薛蟠一愣,接著緊鎖眉頭道:“從咱們家也做這生意之後,我倒時常聽人提起羅家,好像是說羅方有個哥哥,不過那個人和他似乎沒有血親,乃是他後娘改嫁時帶過來的,又聽說他不務正業,不為羅老爺喜歡,很早便離家自己謀生了,至於和西洋人等有交情,這卻是沒聽說過。娘子問這個做什麽?”


    金桂淡淡道:“今兒在洋人鎮偶遇羅方那個哥哥,我見他拿的那個圖紙十分精妙,若真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這個人很了不得。我心裏有個想法,隻是還需要仔細的琢磨一下,你既然有朋友知道羅涼這人,便替我好好打聽打聽,仔細點兒,我有大用。”


    “是,娘子吩咐,敢不從命?”薛蟠沒口子的答應,接著站起身,剛要轉身,忽聽金桂叫他道:“且先站一站。”他便停下身形,憨笑道:“娘子還有什麽吩咐……”話音未落,冷不防金桂倏地欺近,如蜻蜓點水般在那英俊麵頰上輕輕一吻,溫熱感覺還未散去,便聽金桂咯咯笑道:“好了,去吧。”


    “娘子……娘子……”可憐薛蟠二十多的大男人,此時卻如同一個得了獎勵的小孩子般站在地上,臉孔漲的通紅,一雙星辰般的眼睛裏全是不敢置信的驚喜,呐呐道:“娘子這是……何……何意?”說完又上前一步,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雙目帶著渴望,隻是直直的盯著金桂。


    “還能有什麽意思?”金桂卻站起身來,將衣服攏了攏,輕聲笑道:“看你今晚兒表現的還不錯,最起碼有了個男人樣子,所以便先給點兒獎勵。不過也就這麽多了,若想要多一些,便好好幹吧,什麽時候你真能成了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我再給你更多……”說到最後,伸手輕輕在薛蟠肩膀上推了一下,微笑道:“好了,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辦正事兒吧。”


    薛蟠的臉立刻耷拉的如同苦瓜一般,拉住金桂的手央求道:“娘子,不帶你這樣兒的,把我這火都撩撥上來了,你倒躲一邊兒看熱鬧。如今香菱也沒回來,你可叫我怎麽辦?難道忍心看著你夫君活活憋死?”一邊說著,便腆臉湊上前來,嘻嘻笑道:“娘子放心,為夫日後定然不給娘子丟臉,不若今兒……就先把獎勵一股腦兒給了吧,這樣我日後學習時,也更有幹勁兒不是?”


    “少來。”金桂一把推開薛蟠那顆越靠越近的大頭,冷笑一聲道:“你當我不知道你?若是不給你,你有這一股火頂著,這股勁兒憋著,還能削尖了腦袋好好習學。真要給了你,哼,怕便是棄如敝履了,慢說成才,怕是我日後說話也沒有分量了呢。你就給我好好滅滅火吧。香菱不在又如何?難道你一晚上不做這檔子事,就能死不成?殊不聞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她一番長篇大論背下來,早把薛蟠的火給澆滅的連點兒火星都不剩了。


    “真是的,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倒好,這學問比你丈夫我還高呢,剛剛這一大篇,我恍惚記著倒是聽過,但要我說,卻是一個字也說不上來,究竟是要幹什麽呢?又是苦又是勞的,累成這樣還不讓吃飯,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薛蟠一邊咕噥著,就出了門,心想可不能再呆下去了,聽聽剛剛這一串,別說吃老婆,再呆著怕是飯也不讓吃覺也不讓睡了呢,這到底是哪個混蛋玩意兒站著說話不腰疼,編出這些東西來?如今卻害苦了我。這呆子沒法和金桂溫存,竟連至聖先師孟子都跟著遭了秧,金桂在屋裏聽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是不理會薛蟠的抱怨。


    第二日豔陽高照,湛藍的天空連一絲雲彩都沒有,春天裏難得沒有什麽風的天氣。金桂打扮妥當,便和寶蟾一起出門,走到前院恰好遇見薛蟠,見金桂要外出,不由得一愣,撓頭道:“娘子今兒又要去哪裏?不是說讓我打聽好羅方哥哥的事情再和他們談嗎?”


    金桂笑道:“我就必得去談判才能出門麽?今兒是要去孫府看迎春妹妹,有日子沒去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園子裏的姑娘們也都惦念著她呢。你今兒出去,多打聽少喝酒,誤了事我可不饒你。”


    薛蟠連忙點頭答應,想了想又問道:“娘子,說到底迎春妹子又不是咱們家人,那府裏人惦念她,怎麽都不去看?卻要娘子跑這一趟,說起來也不是很名正言順的。”說到此處,不由得有些猶豫,金桂哼了一聲,在他小腿上輕輕踹了一腳,冷笑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這麽吞吞吐吐的,成個什麽男人?”


    薛蟠這才道:“娘子許是不知道,現在滿都中的人都說你是……是……是……”他說不出口,金桂卻滿不在乎的接口道:“說我是什麽?無非悍婦,母老虎,河東獅罷了,這有什麽?我早知道了,莫非你覺著丟人了?”一語未完,就見薛蟠連忙舉起一隻手,鄭重道:“我要是有這個心思,叫我立刻讓雷劈了。”說完又陪笑道:“我這不是替娘子不平嗎?她們一個個躲在屋裏當大家子的奶奶姑娘,卻讓娘子去受這份累,還於聲名有礙,外邊都說娘子當日把那孫二愣子給打了個不能動彈,聽聽聽聽,這簡直就是誅心之言,所謂人言可畏,那造謠汙蔑若興起來,是不由人的。”


    金桂微笑道:“喲,這麽說還是為我著想了?”見薛蟠不住的點頭,她才又冷冷一笑道:“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實話告訴了你,我……不……在……乎……”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完,才又冷笑道:“都說舌頭能殺人,我就偏不信了,哼,說我是悍婦,河東獅,母老虎,夜叉,就讓她們去說吧,我隻要不往心裏去,看她們還能說出什麽來?我倒還真希望那起小人多出點花樣兒呢,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個詞,都膩味了。”


    話音落,見自家丈夫都快成化石了,金桂心中快意,又勾了勾纖長食指,見薛蟠醒過神來湊上身子,她便在對方耳邊悄聲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當日那孫紹祖的確是被我打了個不能動彈,這並非是京城百姓們造謠汙蔑。”說完也不管薛蟠化成了院裏的一座人形雕像,她十分得意的哈哈一笑,便和寶蟾一起出了院門。


    直到自家的老婆大人都走得沒了影子,薛蟠才眨了眨眼,活動了活動脖子。臉上似乎有些發癢,伸手去一抹,才發現全是汗水,他呆呆看著被汗濕了的手掌,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喃喃道:“天老爺佛祖菩薩哎,她……她竟然真把那孫二愣子給揍了個不能動彈,想那孫二愣子好歹還會幾招花拳繡腿,可比我強了不知多少倍。這……這要是日後我不順了她的意,就用那拳頭來招呼我……”自語到這裏,忍不住全身都顫抖了一下,才哭喪著臉繼續咕噥道:“媽呀,這日子可沒法過了,我……我可得小心點兒,不然被揍了也是白揍啊,老天爺你咋就這麽厚待我,讓我攤上這麽個厲害的婆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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